雲詩晴也看向她, 是個眼裡沒有雜質能流露出開心的小姑娘,說來這個年紀放在現代還在上小學呢,放在古代再過幾年都是及笄能嫁人了, 真是可怕。
她前世被噎死時也26了,算起來要是在古代都能當這姑娘的娘, 這樣一想雲詩晴整個人都不好了,再想想她現在的年紀十五歲,家中父母已提起相看夫家的事。
雲詩晴更是屁股下猶如針紮的一樣忍不住想動動, 個彆經期來的晚的這年紀才剛來經期,有個彆就已經當娘了。
說起這個事兒,她好像忘記了什麼事一樣, 可這會兒也想不起來, 興許不重要吧。
虞瑤順著她的話開口引著, “既然你爹爹識的字沒比書多, 那書中並沒說姑娘家不能學, 如此你想誰是對的。”
小姑娘答道, “自然書中是對的。”
“如此學就是對的。”
這姑娘困惑了, “可……女子隻要嫁人管好後院相夫教子即可,學了也不能參加科考, 浪費時間學來做什麼。”
其他人也是昂著臉, 擺出同樣的困惑表情,顯然這個問題在她們心中莫名其妙。
她們會過來,就是圖著便宜, 五文錢就能看上一整天呢, 而且還有很多學子前來。
根本目的圖的也是這個,若是碰到個芳心暗許的學子抓住潛力股,將來就不愁嫁了, 若是瞄準不成那傳出去識字染了墨水也是好名聲好找人家。
所以她們爹娘才會舍得這筆錢,有真的受寵不差錢的姑娘家來,她們都是在雅間,極少會在外麵走來走去的看。
雲詩晴心裡一梗,她有心想說這不是對的,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來。
因為她不可能說能科考,因為時代造就的就是如此,這一層實質用處都沒有又如何往其他走,隻能考慮最大的好處。
她們的想法對於在土生土長的環境來說也沒有錯,有時候灌輸太多特立獨行的思想反而會害了她們並非是幫助。
好像怎麼做都是錯,怎麼選都是難以兩全,她感覺到了無力,明明前世她也沒有這般有善心的會替陌生人想這些事啊。
或許是因為…現代的女孩子多了選擇這個按鈕吧,在這裡連選擇都沒有就被安排好命運,身處時代下兩個想法交織令她也多愁善感起來,自己都還落魄在泥沼呢。
“你手裡的帕子真好看,這是你自己繡的?”虞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欣賞起她手裡的一條藍色手帕,角邊還有朵蘭花。
繡得不是很好有些粗糙歪扭,可雛形是出來了的,好好用心堅持練著想必將來繡工也還不錯。
小姑娘就是得意的說,“是啊,我娘的繡工好,我繼承我娘的天賦擅長拿針線活,現在繡一條帕子都能掙三文錢呢。”
頓時引起其他人的羨慕眼神,她們也想做繡活掙錢,可手笨的穿針引線不習慣。
虞瑤淺笑著繼續溫聲細語,“如此我問你,你拿繡品去繡鋪裡賣時,賣得最貴的帕子價錢如何,長什麼樣?”
“鎮店之寶價值千金!那是一副繡出來的佛經,放在大堂中還會發光!”
小姑娘雙眼發亮,說起來時抓著雙拳有些激動,她第一眼瞧見都想跪下來叩頭。
虞瑤一笑,“你想不想也能繡出這樣的寶貝受到世人的喜歡和追捧?”
誰都有虛榮心,若是自己的繡品被當成鎮店之寶放著,光想想就激動了。
“想的!做夢都想!”小姑娘重重點頭,她練得手指頭都紮滿了傷口還咬牙學習就是為了做個厲害的繡娘,繡一副作品就夠家裡吃喝好久,還能被掛起來受觀看。
“但是可惜,你做不到。”虞瑤的笑容一收,表情冷淡,好似超脫凡人。
小姑娘也僵住了神情,她梗著脖子很是不服氣,倔強的眼神看著虞瑤。
見她們對峙上,其他人都是安靜下來有些畏懼,雲詩晴也縮了縮脖子,沒想到來到異世,反而有種再次經曆教導主任的壓迫感,她低著頭藏起來不想被看見。
現在的人早熟到可怕,她生活兩個月是深有體驗,這會兒是不會覺得對一個孩子過於苛刻了,其實她們已經什麼都懂。
相反有時候她這個外嫩裡焦的老阿姨都比不過,就像是家中的侄女,也是十歲左右,可成熟到已能獨當一麵了。
虞瑤淡淡的看著她,不近人情的冷漠,“你想向我證明什麼?證明你沒識幾個字連一句佛經含義都不懂也妄想能做到這一步嗎,證明你的好高騖遠?”
“我沒有!”小姑娘被說得羞怒,眼淚上湧在眼眶裡打轉,朝著虞瑤怒吼。
“你有,你的眼神,你的心裡,你的每個字都在告訴我說你有。”虞瑤還是很平靜,可犀利的像一把劍紮在她的心頭。
小姑娘是真的倔,她的眼淚要落不落,她緩緩低下頭,沒敢去看虞瑤的眼睛。
說到底還是心虛的,她也不懂在心虛什麼,明明周邊的人,或許生出來時就生活在這個氛圍裡,她沒覺得不對。
“無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甘願沉溺在無知裡墮落,並且拒絕有走出來的機會。”
虞瑤平緩的說,“你想要你的繡品能掙到千金價值,可是你投入到繡品裡的價值僅僅五文錢,又如何能翻倍。”
“你又知道那一幅佛經是怎麼算它的價值嗎,一字千金,繡一個字就值千金。”
虞瑤的話如熱鍋裡倒入油瞬間就炸開了,她們目瞪口呆,一字千金,佛經那麼多字,該是有多少錢啊,手指頭數不過來。
雲詩晴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媽呀,千金!這是要有多少錢,給她花一輩子都花不完的吧,躺著花,睡著花都行了。
“聽起來是不是很心動?可你知道繡這副佛經之前,它的主人花費快兩年時間專研佛法,和大師們探討佛道,讀萬卷書加深理解認識,才有了這幅在世活經。”
虞瑤走下台來到她身邊,拿過她的帕子展開看,“繡品可以是活的,隻要繡出來的人有屬於自己的想法。這個前提就是要識字,識了字就能看書,多看書就懂得道理,懂得去明辨,懂得去思考。”
“你說的對,女子是不能科考,可誰說讀書就是為了科考?你難道不想在繡品旁提下自己寫的詩句。”
頂著虞瑤溫和的眼神,她愣愣點頭道了句“想的”。
“說句直白的話,便是你們目的是想要給自己提高籌碼將來高嫁,以為識幾個字就能了?人家院子裡的丫鬟都比你們識字多,你們說,人家是選中你們蠢笨無知好拿捏,還是選中你們的家世容顏?”
道理講多就是一攤爛泥,人人看見都想繞道而行,虞瑤做不到說讓她們改變什麼,隻不過想讓她們珍惜能學的機會罷了。
不管是什麼,學到腦子裡,記在腦子裡就是好的,書到用時方恨少,誰也不能保證將來用不到,而不是用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下意識就拒絕,暗示自己不用學。
就因為是女子才更要學,這是立足艱難的根本,安身立命的本事,便是被賣身為奴的人因為識字還被委以重用。
世上的困難者那麼多,有本事擺脫桎梏的人可不是僅僅用“幸運”來說。
雲詩晴將腦袋埋得很深,總感覺視線一掃過來她下一秒就要被點名提問。
“好了。”虞瑤也不想浪費口水,她們不是不懂,隻是已經形成固定思維不想去打破。
她悠閒飲了一口茶,“現在不想聽的可以出去了,不必耽誤時間。這裡沒有談論風花雪月的趣事,隻有枯燥無聊的典故談論。”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誰也沒有離開這裡,那小姑娘擦了眼淚,還是坐下來認真聽。
虞瑤勾唇淺笑,她的聲音好聽還有起伏,將典故娓娓道來,引人入勝,宛如身臨其境。
本來在辯論覺得無用的小姑娘這會兒也聽得入迷,原來春秋左傳還能那麼好看。
雲詩晴也是被帶著走了,等日落西山待傍晚時分才結束,卻亳不見疲憊。
回過神發現效率比以往的時候都要好,之前就是死記硬背著筆畫,然後跟著模仿才牢記,現在筆畫一出就帶入典故場景,她學了好多字,敬佩之情冉冉升起。
果然授課還得是專業人士來啊。
但她還要去賣吃食掙錢,雲詩晴也沒法和其他姑娘一樣圍在虞經師身邊。
小桃進來催促的說,“姑娘,天色已晚,我們要回府去了。”
“嗯。”虞瑤出來夠久了,這回也沒有想著繼續逛,出去和嶽爺爺說一聲就同小桃回家。
隻是在書肆門口,虞府的馬車就已經在候著了。
馬夫是個漢子,抱拳恭敬道,“三姑娘,夫人命奴才先來等著接姑娘回家。”
他是虞家的家奴,最為忠心不過。
“嗯,這就回。”虞瑤在小桃的攙扶下彎腰進了馬車。
乘著夕陽紅光往家裡回,書肆漸漸被甩在身後很遠。
*
男子的比試自然是六藝,這會兒已經差不多了,正在進行最後的射和禦兩項,他們以騎射結合,誰射中靶心誰取勝。
董成也是帶著人的,都說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敵人,放在他們身上也是如此。
四大才子是柳飛望和王如兩人是一邊的人,另外兩個就是董成和豐裕這個縣丞之子。
董成找的人是看起來模樣較為陰狠的男子,排名居於前麵,但家世低微的隻能跟在董成身邊,和祝京墨一樣的待遇。
但他看不起祝京墨,他很想要壓製可四藝比下來都輸了,臉色極其難看。
董成就是狠狠刮了他一眼,雖丟的不是他的臉,可知道是他到來的人也麵上無光,相反柳飛望這邊就是興致很高的叫著繼續。
“最後一項騎射,羅兄請。”祝京墨笑眯眯的也沒有傲氣,他將寬袖紮起來做騎射準備。
“但我看羅兄的麵色有些不好,是否身體不舒服?羅兄你放心,大家都是同窗,我們隻是切磋比試,我想董兄也不會責怪你見我學藝不精禮讓我三分的事。”
他一副很關心的口吻,引得柳飛望和王如是在大笑。
“羅峰,你今天怎麼回事!”董成狠狠刮了羅峰一眼,要秋後算賬的眼神。
羅峰心裡暗恨,可他現在也沒有辦法站出來,微微垂下眸子,幽幽歎一聲氣的說,“董兄很抱歉,我昨夜在想著題集的事挑燈夜讀,導致今日精神不佳影響了比試。”
說到題集,他還隱隱瞥向了祝京墨一眼有著得意和嘲諷,因為題集是祝京墨想出來的,他們一個宿舍卻被他拿走給董成做了投路石,有董成這個靠山在背後,祝京墨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無可奈何。
泥腿子出身的而已,羅峰並不怕祝京墨做得了什麼,現在還不是在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