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他與身邊之人是舊交,落得如此境地,雙眸失明,雙腳具斷,與當今那位置上的人息息相關,至今還在暗中追查是否真的永絕後患死了,自然也會關係到般若寺。
“關州是許貴妃的主家之地,今關州太守為許貴妃堂兄,許家在關州盤踞已久勢力根深蒂固,而許貴妃正當榮寵在身,風頭一時無人能比,許家更是無人敢惹。虞同殊過去表麵實權實則寸步難行,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屍骨無存境地。”
“據我所知,許貴妃有孕了,但消息藏得很嚴實。若是一舉得子,京都局勢將會變,許家是要在許貴妃產子之前鏟清障礙。”
“虞同殊此人剛正不阿,若是光負責帶兵打仗是好手,可遇到暗示投誠站隊的事,他這性子決定了會是首一個被動。其背後也是要動在京都的虞老,兩家表麵還算和睦,但虞老早就對許家作風頗有微詞,也算是站在對立麵了。”
祝京墨的信息網很廣,隻是他平常藏得太深了,在家中是聰慧有禮的秀才郎,在書院是卑微討好的農家子,在外頭便是善良無害的書呆子。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講的就是他這張善變的臉,和善於算計的城府。
隱身於市井裡,偽裝於普通人,更加方便他行事,而不是高調於眾人眼目之中。
老翁聽出了言外之意,“你想保虞家。”
有奪嫡之局自古勝利者就是踩著皚皚白骨上位,位置站得越高,更容易粉身碎骨,即便想居於中間不站,可本就身處漩渦又如何獨善其身,得不到就會被毀掉。
“是。”祝京墨直言點頭,“我想娶虞家姑娘為妻,這是我的私心。但大義上講虞家能人輩出,為國為百姓都是極好的官員,若是就此被害,將會是大華之失。”
老翁爽朗大笑,他偏頭時是一張還不算蒼老的臉,可雙眸已失明,他拍了拍祝京墨的肩膀,“你小子難得也做一回性情中人,為師還擔心你年紀輕輕的就和老禿驢一樣看破紅塵了。”
當年他是被人追殺後逃到此地走進深山裡躲藏撿到的祝京墨,方才三歲的年紀,說話已經有條有理,麵對豺狼虎豹也沒有哭。
他雖失明了,可耳力很好,覺得這小娃娃天賦不錯,就出手給救了下來。
那時候他問怎麼會來到山裡,三歲的祝京墨就是說,是父母和大哥帶他進去他們就走了,他抱著香爐,裡麵插著一根香,尤其詭異陰森。
小小年紀的他換上最新的衣裳,眉間點著朱砂,就像是個菩薩坐下的仙童般。
老翁當時驚訝了,怎會有如此狠心的父母故意將孩子遺棄在山裡供給野獸吃。
再問要不要跟他走時,小祝京墨卻搖頭了,說要回去,要保護爹娘和大哥的安全。
雖看不見,可老翁也能聽出來他說這話時毫無起伏的冷漠,完全不像三歲孩子的情緒,當下就收為徒,且給護送回去。
否則再怎麼天資聰慧的妖孽,三歲年紀也不可能在深山裡從虎口脫身走出去。
這些年來,祝京墨的成長速度遠遠超乎他的想象,老翁很高興,他的眼光不錯。
“你這老匹夫,說自己徒兒就罷何故扯上貧僧。”老和尚吹胡子瞪眼的脾氣也大。
老翁擺手,“我還不是看你一把年紀的就開始講大道理,年輕那會兒也沒見你這般愛嘮叨。”脾氣比他還要衝。
“那是你過於愚笨,學了二十年還是學不會修身養性。”老和尚豎著手轉佛珠。
“大愚則大智。”老翁不在意,反而很是自豪。
見他們老小孩的吵起來,祝京墨在旁笑了笑。
“你想怎麼保虞家。”岔開閒聊幾句後,老翁又回歸正題,虞家就是被選做投石問路的石子,要想破這個死局可不容易。
“徒兒已有妙計,隻待東風送來好時機就成了。”祝京墨是胸有成竹的氣派。
“嗯。”
老翁沉默半響,後聲音有了幾分期待和顫抖。
“我叫你查的事,可有消息了。”
握著魚竿的手微微收緊,祝京墨垂眸,“徒兒無用,至今還未查到任何線索。”
“此事不怪你,是我貪想罷了。”
老翁幽幽談了聲氣,無神空洞的眼睛靜靜看向湖麵,卻能感受得到他眼裡的悲傷。
他的皇後嬌寵半生,逃亡時還懷有身孕,能夠活下來的機率微乎其微。
始終不願放棄尋找,隻不過是他在給自己支撐心裡奢望還活著,他們能有再次相見的機會。
“師父,師娘吉人自有天相會得到庇護平安無事的,她還在等著您去接她回來。”
祝京墨目前是有了點線索,可他還沒有確定是不是。
若是不是呢?空歡喜一場,待真的確認再同師父說也不遲。
“但願如此吧。”
老翁知道祝京墨在安慰他,可隻要他活著的一天,就不會放棄尋找的。
他的皇後死了,定是要給她報仇雪恨才行,否則下地府也無臉見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