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層的幻境內,美術教室裡的一切還是原樣。
大概隻有那些穿著粉色鬥篷的孩子更忙碌了一些,它們要不斷地生產出“酒”來填充柳鳴溪所在的幻想層麵。
“媽媽……”被放置在小台子上的石膏頭少女猶猶豫豫地輕聲叫道。
“真難為你還記得我,和【白】還有你父親不是一起胡鬨得很開心嗎?”女人的語氣依舊是溫溫柔柔的,但字裡行間的責備意味還是讓【紅】不敢再與之對視。
“既然事已至此,就好好輔佐那個孩子吧。”女人模樣的怪談似乎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如此叮囑。
“我隻是有些不服氣……”【紅】小聲地抱怨著,但是話語中無意中已經對柳鳴溪顯示出幾分敬畏來。
對於怪談一無所知的少年都能夠完全壓製住它,甚至強製它完成嵌合,經過了節製之女的試煉的柳鳴溪隻會更加是它難以防抗的對象。
“但是媽媽為什麼要幫他?外麵那個老的雖然很強,但是這小子可是在媽媽的領域裡啊。”
節製之女聞言反而更加神秘地微笑起來。
“他將會和我們一起創造一次盛大的奇跡。”
“奇跡?”【紅】有些不解。
節製之女溫柔地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孩子,但【紅】卻立刻從這力量的交互中感知到了異常。
“我已經進入衰退期了,無論多麼強大和古老的怪談都會有這一遭,本體已經沉睡,這裡的我隻是投影而已。”
【紅】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衰退期是每個怪談的必經之路,但是它不曾想到母親的沉睡來的如此快。
儘管有過沉睡的怪談再度蘇醒的先例,但那大多是遠古時期就消亡的怪談,在漫長的幾千年後才再度重現天日。
單純的沉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沉睡的怪談依舊擁有意識,它們將會在無邊無際的虛無中永無歸期地沉默著,那是一種死寂帶來的恐慌。
“而與人類的結合也許能夠讓我們逃脫這種規律。”節製之女說出了其中奧秘。
“我庇護了那個女孩,因此我可以短暫地使用她的夢境,而成為嵌合者的嵌合體,也許就能夠騙過規律,逃脫這樣的命運。”
“人類是這個世界最有潛力的生物,怪談幫助人類獲得超越生物體的時間和力量,而人類則幫助怪談逃離宿命,重獲自由,很公平吧。
“而那個孩子甚至有潛力在同類中脫穎而出,我並不介意為這樣的存在提供無傷大雅的幫助。”
【紅小姐】沉默了許久,像是更蒼白了幾分。
“時間居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那個孩子就快醒來了。”
節製之女觀察著正端坐在座位上雙目緊閉的少年,從少年正在不斷顫動的睫毛如是推斷道。
“這麼快?”【紅】驚訝地叫道,就算是天生就擁有控製“酒漿”能力的它也不免為此感到驚詫。
在自己熟悉的領域,它更能夠感覺到眼前這個深得母親青眼的少年是如此值得放手押注的。
“好了,明明已經被打敗了,就不要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了,至少也對於我們未來的小英雄多出一點敬意來吧,畢竟有求於人的算是我們呀。”
石膏頭少女慢慢地眨動了兩下眼睛,短暫地恢複了端莊,但片刻之後又再次破功,顯露出些嬌縱的真麵目來,彆彆扭扭地說道:
“話雖如此,但人家可未必樂意和我好好相處呢!”
“喲,在說我壞話嗎?”
這是剛剛醒來的柳鳴溪。
廢了老鼻子勁兒梳理完那些液體的流向,才從幻境中醒過來,一睜眼卻聽見有人在說自己的壞話,這柳鳴溪可忍不了。
“你這家夥!”
石膏頭少女冷哼了一聲,幾乎沒辦法維持住溫和的表皮,又不好在母親麵前失態,隻是重重地在畫板旁邊的小台子上蹦躂了兩下,氣呼呼地把自己轉了過去。
“恭喜,現在你已經算是成功入門了,現在感覺如何?”節製之女溫溫柔柔地問道。
“很新奇的體驗,但感覺還不賴。”雖然並沒有感覺自己在幻境中呆了多久,但柳鳴溪實話實說道。
雖然暫時還不能夠準確地描述出這種變化,但是他能夠發覺自己的感官似乎更加敏銳了,如果是之前在教室裡所見過的斬擊,他恐怕能夠在對方抬手前就提前感知到。
大腦的神經衝動活躍了許多,思維變得流暢且迅速,他毫不懷疑自己可以一心多用地做事。
感官也變成了可以控製的東西,他試圖回想起昨晚吃的燒烤的味道,但暫時隻是剛讓舌尖感受到辣味就有點疲憊,但這無疑已經是一種相當程度上的突破了。
不過顯然,同樣作為這片幻境的主人,柳鳴溪的嘗試也被【節製之女】所察覺。
於是此時以“蘇女士”的形象出現在這裡的女人讚許地鼓了鼓掌。
“很不錯的初次嘗試,明智的選擇,從五感率先進行練習是一種很好的開始。”
“雖然我並不想終止你的體驗,但是如果再多留你一會兒,外頭那隻暴躁的小鳥大概就要等不及地來找我要人了。”
女人笑盈盈地說罷,微微抬手,畫筆在空中一點,不等柳鳴溪反應,眼前的幻境就如同流沙一般消散。
他再次回到了那片紅色的湖泊中,池水帶來的腐蝕般的痛感被他下意識地調整,精神反倒在激素的作用下莫名亢奮起來,而先前沒有好好感受的在水中呼吸的新奇體驗也讓人心情愉快。
淡粉色的組織緩緩地托舉著他在水池中上升,那些柔軟而富有韌性的材料莫名地叫他想起了教室裡那些孩子們的粉色鬥篷。
隻是這漂亮的淡粉色一接觸到空氣就迅速地變成了堅硬的褐色外殼,像是漂泊在池水中的蛋殼小船,直到把他送到岸邊才原地碎裂,再次被池水吞沒。
任笑已經沾在池水邊等待他了。
也許是為了能儘快看到他上來,他的小導師幾乎快要站進了【酒池】裡,那雙精巧的皮革小靴子已經踩到了池水邊緣。
“看起來適應得不錯嘛。”
在把柳鳴溪上上下下地大量了一番,確定自己的學生在【節製之女】那裡一根頭發絲都不曾少,任笑才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感覺如何呢?”
對於導師的提問,柳鳴溪自然不可能怠慢。
他如實描述道:“感覺很神奇,居然能夠控製五感甚至情緒,雖然我還並不熟練。”
這樣的回答似乎很叫任笑感到滿意,男孩模樣的偵探臉上標誌性的微笑都變得真心實意了許多。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金發偵探一邊把衣服遞給他,一邊一蹦一跳地去開門,“希望你還沒忘記自己需要完成的課程,小關在這種地方可是蠻嚴厲的家夥呢!”
走出【酒池】,看到高挑女人辦公室裡的時鐘,柳鳴溪才發覺大事不好,他急忙抽出手機,看了眼課表,果然距離上課的時間已經很近了。
若不是為了不讓自己可憐的學生頭一回上課還遲到而大方地借出一次【昆侖】的使用權的任笑,柳鳴溪恐怕還沒法卡著最後幾秒鐘進教室。
不得不說緊急情況確實能夠激發出人的潛力,感謝【酒池】的訓練,在體內環境的飛快調節下,他以一種以前無法達到的敏捷在古銅色皮膚的偵探關門前竄到了座位上。
好在他通訊課的老師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不過這熟悉的宛如大學趕早八一般的體驗還是叫柳鳴溪有點心虛。
隻是他的出現還是引起了一些隱晦的目光。
“厲害啊哥們,這卡位技術牛逼,老關的課你都敢踩點。”坐在他隔壁的男生捂著嘴小聲地說道。
“等下,你咋也挺麵生的,”那男生瞧了他幾眼,“嘶,你不會前頭幾節課都沒來過吧?”
“額,今天不是第一節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