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被圍攻還是引起這片森林的主人的注意力, 是一個問題,柳鳴溪苦中作樂地想。
直接攻擊顯然是不太行的,從剛才那一斧頭的力道來看, 這些家夥的攻擊能力恐怕都不太弱。
如果數量較少的話, 他和金愛媛當然足以應付,但是眼下的情形, 可不是什麼過家家的程度啊, 柳鳴溪看著義眼中顯示的信息心想。
麵前這些雖說外表還和人類有一兩分關聯, 但實際已經徹頭徹尾地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真身不過是一灘肉汁。
理論上來說任何可以傷害到人類的方法都能夠在這些東西身上奏效,但是架不住人家還源源不斷地從地底冒出來, 是萬萬不可直接應戰的。
這些怪物究竟是什麼東西, 柳鳴溪不敢深想,倒是【紅小姐】似乎認了出來。
‘好熟悉的氣味, 這是哥哥的力量,這些家夥,先前應該都是‘血宗’的信徒。’石膏頭少女在空間裡, 略有些踟躕地說道。
‘但是兄長的氣味怎麼會在爸爸的領域裡, 雖然是打著父親的旗號,但是哥哥和父親的關係可不大好。’
‘確實不大好,’一貫是忙碌於種花種草,很少在意識空間插話的人魚忽然開口, ‘畢竟父親還向兒子收過路費的事情可不多見。’
‘同時千年前的老東西了, 我倒看不慣它這小氣的樣子。’半人半魚的青年話語中像是很鄙夷的樣子。
不過相比較而言,也是實話,【水梭花磷】自從發現無法逃離柳鳴溪的身體,又被現代化的科技和新品種盆栽迷了眼睛, 早就老實多了。
但說起過路費?人魚的話引起了柳鳴溪的一點心思,仔細地分辨著這些合成“人類”的氣息外表與這片森林的分彆,還真叫他瞧出了點不一樣的味道。
且不說這肉泥和肉塊樹林的分彆,就連顏色也不儘相同,更不要說氣味了,更彆說這遍地的土壤似乎都在貪婪地吸吮著這些肉泥身上的能量。
模樣奇異的肉泥“人類”在慢慢靠近,柳鳴溪卻反倒不著急了。
‘嘿,姐姐大人,你說你哥哥是偷偷溜進來的概率有多大。’
柳鳴溪罕見地叫了聲姐姐,石膏頭少女倒是萬分受用。
【紅小姐】不假思索地說道:‘百分百?反正哥哥和父親向來也不對付。
‘先前爸爸還在熟睡的時候它就時不時地溜出去到爸爸的地盤上偷吃兩口,還不肯帶我,說怕我被爸爸吞了。
‘不過反正我也不稀罕它帶回來的那些腐肉,我更喜歡媽媽那裡。’
柳鳴溪心中稍微有了點成算,當那些奇形怪狀的類人類生物靠近時,他立刻有了一個計劃。
那些走進的肉泥統統在呼喚著一個詞語。
“妹妹”“妹妹”“妹妹”……
如果說他剛才的想法隻有三四分成算,現在便有八九分了。
雖說有點不道德的感覺,但是……柳鳴溪摸摸下巴,在心中促狹地問道:“你說我把你丟出去,你哥哥的這些手下大概便不會圍著我們了。”
【紅小姐】立刻在意識空間裡翻了個天大的白眼,非常熟練地嗆聲道:“你倒是丟啊,我回頭就跟哥哥告狀去了,要不是你玩完了,我也沒了,誰理你。”
果然在這種方麵石膏頭少女倒是意外地理智呢,難得沒有大呼小叫,柳鳴溪感慨了一下,這本身就是玩笑話。
隻是眼看這些肉泥怪物靠近,身後的橘發少女倒是躍躍欲試了。
“等下,愛媛,暫時不要和它們正麵交鋒,我們需要節約體力才行。”柳鳴溪一把拉出金愛媛,輕聲說道。
“我馬上用子彈引開它們,然後我們迅速上樹,向南邊撤離。”柳鳴溪看著那些從肉質土壤中冒出來的肉泥,對著金愛媛囑咐道。
這些肉泥和肉林肉眼可見地不對付,這些骨肉樹木的根係吞噬肉泥的貪婪模樣幾乎能夠聽見那吞咽的聲響,而這些骨肉森林暫時拿穿戴著防護衣物的他們沒有辦法。
至於朝南,則是心跳之聲的遠去方向,這片森林絕對在捏造著某種不該存世的東西,那些遊蕩在森林裡的奇美拉不過是失敗品,即便那個山寨版【酒池】是誘餌,他們也很難放過這個線索了。
說罷柳鳴溪便不再猶豫,取出黑匣子,純黑的菜刀在他手中變成槍支,黑色的魚骨刺深深地紮進手腕。
吸飽了血液的魚骨槍沁出絲絲縷縷的紅光。
三發子彈足矣。
口中呼喊著“妹妹”的肉泥怪物如同潮水一般消失在原地,猛然再現與迸濺的血液附近時又早已換了一副新鮮的模樣。
不過,果然,柳鳴溪有些苦惱地將小黑匣子塞回口袋,利落地用巧勁踢了一腳橘發少女。
金愛媛接力瞬間躍上了五米的樹枝,驚疑不定地向下看他,正看見柳鳴溪被一灘肉泥吞沒。
柳鳴溪隻來得及和她比劃了一個“沒事”的手勢。
這確實是暫時隻能夠由他一人處理的家務事。
畢竟,這地裡頭恐怕還有個比意識空間裡的大小姐更不講道理的兄長啊。
被肉泥包裹卻出人意料地並未叫人感覺到什麼不適。
反倒再次喚起了柳鳴溪夢中化為細胞在血管中流淌的記憶。
與人體體溫相似的溫度舒服得叫人宛如回家了一般。
雖然四周一片漆黑,但依舊能夠感覺他正在向下。
被肉泥包裹著倒像是進入了某種不知名生物的腸道中,被不斷擠壓著向下。
柳鳴溪被自己的幻想惡心到了,差點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
【紅小姐】在他意識空間裡瘋叫,像是怕得不行,儼然暫時無法交流,【水梭花磷】則又是不知道乾嘛去了,怎麼也不吭氣。
這順著往下滑的路程又長得惱人,他正無聊得想要試圖從周身的肉泥中扣一塊下來試著玩玩,手卻直接穿到了外麵。
包裹著他的肉泥像是蠟一般飛快地融化了,一簇簇地掉在地上,又被柔軟堅韌的地麵所吸收,柳鳴溪身上倒是很乾淨。
柳鳴溪瞧那地麵,紅白格子倒是很彆致,讓他想起鐘愛這個花色襯衫的立原智,又叫他會想起前世愛看球的室友成天掛宿舍的球衣。
怪了怪了,他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送出腦子,先前太順利了果然叫他有點有恃無恐了,現在倒一點緊張感沒有了。
想到這裡,他便板起臉,將目光移向了正對麵的水池。
他被放出來的地方像是個大廳,總之是個挺大的空間,一個巨大的水池占據了大部分的空間,幾乎叫人沒有落腳的地方。
無論是天花板還是水池裡,都用紅白兩色的馬賽克地磚鋪滿了。
那擱在水池裡的池水,無論是顏色還是味道柳鳴溪都相當熟悉。
淡黃色的半透明液體帶著特彆的香氣,正是“蒸餾酒”。
隻是這水麵上恰似鋪展開了一張巨大的白色塑料膜,除卻不規則的邊緣,幾乎將水池蓋上。
而這“塑料膜”也不一般,水池中偶有水波蕩漾,柳鳴溪一開始還以為是這池中的“蒸餾酒”還是禍水,但後來便發覺這水中動靜全發源於這篇薄薄的白色。
這麼一看,這尋常的白塑料袋還有了靈性,算個活物了,而能用肉泥請他上這裡來的,多半便是【紅小姐】那個對她寵溺得很的兄長了。
而這漂浮在水麵上的白膜,也如同變形蟲一般扭曲起來了。
這白膜緩緩地向著中心收縮,慢慢地彙聚成一個僅有半身的人的模樣。
隻不過這東西的狀態似乎並不穩定,像是正在融化的白蠟,不斷地一層層滴落又被新的補進上去,才依舊保持著原樣。
這堆“白蠟”所化身的卻是名俊美無儔的青年,雖隻有半身,也氣度不似凡人。
而柳鳴溪則已經把在意識空間裡上竄小跳的【紅小姐】召喚了出來,雖然這石膏頭少女嘴上討論起自己的兄長來十分得不饒人,但是此時卻興奮的不行,再不叫出來怕是拘不住它了。
隻是在柳鳴溪還在思索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這白色的青年一開口卻叫人沉默。
“你便是新的父親嗎?”那全身雪白的流體人話音剛落,就連聒噪的【紅小姐】都消停了。
“啊?”柳鳴溪驚慌失措地看著【紅小姐】,這種神奇展開他都要愣兩下。
但他卻發覺本來還在紅白格子的柔軟磚塊上蹦躂得很開心的石膏頭少女也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滯地看著自己的兄長。
下一秒,這一頭一人同時叫了起來。
“怎麼可能?”
柳鳴溪和【紅小姐】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十分默契地試圖離對方遠一點,各自露出一副反胃的神情來。
石膏頭少女慌慌忙忙地替自己申辯。
“怎麼可能啊,哥哥!你看這家夥,雖然是個討厭鬼醜八怪,但至少也像個人吧!”
柳鳴溪聽了這話也不樂意了。
“沒錯,我怎麼可能有這麼粗魯愛怪叫的女兒。”一邊說著他一邊離這兄妹倆更遠了。
柳鳴溪看純白青年的眼神也不對勁了起來。
“兄弟,雖然搞不清你們怪談到底有沒有人類的視覺,但是我也沒有跨物種認兒子的想法啊。”
“這樣嗎?”那池中的青年輕歎道。
隻是他原本還距離岸邊有數十米遠,現在卻在這句話後瞬間來到柳鳴溪麵前。
那白色的融蠟般的麵孔幾乎貼在他臉上,左右遊弋,親密異常,隻是柳鳴溪感覺自己像是被某種小動物濕漉漉的鼻子聞來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