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自躺在床上,毛悅有些認床,睡不著,安常沒急著關燈,有一搭沒一搭陪她閒聊。
毛悅兩隻手交疊,枕在腦後:“安常。”
“嗯?”
“床架子上那隻老鼠是你畫的麼?”
安常笑了:“是。”
“你小時候比我想象得皮。”
安常心想,這倒是,她小時候雖然也安靜,但把文秀英氣跳腳的時候也不少。
大概是從考上大學去邶城開始,她變得越來越沉默。
她爸家有一種寧鄉不具備的堂皇,新阿姨對她有種疏離的客套。
其實也隻是因為她沒見過麵,所以對她來說算新阿姨,其實哪裡新呢。
當年,她媽跟她爸結婚不久,就因家庭環境導致的三觀差異火速離了婚,她媽已經懷孕了卻選擇沒告訴她爸,直到她媽生下她後死於產後抑鬱症,她爸才知曉自己有了個女兒。
文秀英不放心她去邶城,一直把她留在了寧鄉,她爸那邊組建了新家庭,心理上大概也並不想她去。
她爸後來的求子路倒是坎坷,跟新阿姨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才借助試管生下個兒子,現在十多歲。
大概怕人背後議論他苛待女兒,每周總要叫安常回家吃飯,其實地鐵轉來轉去要兩個小時,安常深受其苦,一頓飯吃下來,她也沒什麼話好講。
有一次她聽阿姨背過身,悄聲對她爸說:“你這女兒性子不怎麼討喜,太悶,本來還想給她說戶人家,還是算了。”
剛上完洗手間的安常站在客廳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她那一半血緣的弟弟從樓上衝下來,手裡舉著奧特曼,飛跑過她身邊時扯一下她馬尾:“有人偷聽!”
安常更加尷尬,隻得轉進客廳去。
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更多說得出的壞了。她爸家境不錯,這些年自己生意做得也不錯,但遠沒到有億萬家產要繼承的地步,犯不上勾心鬥角爭權奪利。
隻是一切細節,都在提醒她的格格不入。
她在邶城這城市總是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從她爸那令人插不上話的家,到總是被人嘲笑前後鼻音不分的南方口音。
本以為回到寧鄉會渾身舒展。
可七年的北上生活已在她身上描下痕跡,從她腰際那一圈濕疹變可見一斑。
“從邶城讀完大學回來的。”“在故宮文物組工作後回來的。”
她成了眾人眼中的外來者,在故鄉也顯出了那份格格不入。
其實蘇家阿婆的染坊哪裡真正需要她呢,幾十年都是人家一個人操持的。
隻不過看在文秀英的麵子上,給她一個位置而已。
那不是真正屬於她的位置。
“安常,你睡著了麼?”
“沒呢。”
“你……為什麼辭職啊?”
毛悅還是問了。
毛悅的“問”,和文秀英的“不問”一樣,都是對她的關心,安常明白。
有些話,她不能對文秀英說,怕文秀英擔心,可毛悅知道她過去所有的事。
她翻了個身,側躺背對著毛悅,枕著自己的一隻手肘,好像這樣、有些話就更好說出口似的。
嫩白的指尖在被褥上胡亂的劃著圈:“我好像……修不好文物了。”
毛悅忽然坐起來,安常嚇了一跳,跟著坐起來,方才背身才肯閃現的落寞在臉上留出淺淺的痕。
“怎麼了?有蟲?”
毛悅反而愣了下:“你們這有蟲?”
“這麼潮氣連天的地方怎麼可能不生蟲。”安常抬起白皙的手掌:“我在臥室裡見過蜘蛛,這麼大。”
毛悅尖叫一聲。
安常彎唇:“騙你的。”
毛悅覺得,回到寧鄉的安常多少變得活潑了些,相較於在邶城狀態最糟的時候感覺好了不少。
可她彎唇的時候,眉眼間又還帶著剛才背過身的一點迷茫和落寞,上下半臉完全脫節,整個人顯得很割裂。
毛悅想了想還是把手機掏出來:“我是要給你看個東西。”
她趴到床尾,安常的頭也往這邊湊過來,長發上有白日綁過馬尾壓出的一圈淺痕。
在毛悅點進朋友圈的時候,安常心裡忽然有了預感。
隨著毛悅指尖不停下滑,安常本可以叫停。
但她沒有。
她發現自己心底最深處,一邊怕看,一邊又想看。
直到毛悅點開一張照片,一張白皙的麵龐露出來,安常還沒待看清,幾乎下意識的撇開了眼。
心撲通撲通兀自跳個不停。
作者有話要說: 南仙:wuerwuer,情敵出現
寶子們,今晚九點會加更一章。明天周六v哦~萬字掉落~進度可以快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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