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威化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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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被衣服悶掉一半, 章雪揚目光晃了下：“什麼？沒聽清。”
蘇婷深深吸一口氣，從他懷裡站直，把包裡的報告單遞過去：“這個, 你看看。”
很簡單的一張A4紙，上麵是兩張超聲圖片, 下麵的診斷寫著宮內早孕四個字。
章雪揚看好久：“自己去的？怎麼不叫我？”
“我怕猜錯了。”蘇婷到這會都還覺得不太真實，抬頭問：“高興嗎？”
看她這副樣子，章雪揚心頭發軟：“高興。”要當爸了, 怎麼會不高興。
消息走到兩邊父母那裡, 楊瓊當天就跑過來了，她坐章茹的車, 章茹扶著她：“哎喲阿嬸你定一點定一點，腳下發飄呢怎麼，彆摔了啊。”
這嘴碎得很，楊瓊再飄的心都給這衰女包念回塵世了：“我就是激動, 不是犯病。”
“嘿嘿。”章茹當然知道是激動，她也激動，看到蘇婷以後一直念：“不得了不得了, 這下墨鏡章要上天了。”有了老婆又要有孩子, 怎麼什麼好事都給他撞到。
楊瓊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其實急是急的, 但知道兒子脾氣, 所以從他們婚後還沒敢催過, 沒想到這兩個人自己就打好商量了，給所有人一個突然的驚喜。
蘇婷喊了聲：“媽。”
“唉。”楊瓊點頭應她，臉上的笑怎麼都落不下來：“你們阿嫲講要來的，我看她走路有點打抖, 沒叫上她。”
“我們過兩天去看阿嫲。”
“好好好，開車一定小心。”楊瓊現在聽什麼都是笑，趕忙叫蘇婷坐下來，問有沒有什麼反應，尤其是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說以後孕檢之類的一定要叫上她。
章茹可不這麼想：“阿嬸你彆忙啦，這種事當然讓章雪揚做了，爹哪有這麼好當的，肯定要叫他跑一跑。”說完看到章雪揚，過去問他：“樂瘋了吧？”
“你閒的是吧？”章雪揚沒那麼多口水話跟她講，手機塞進西裝口袋，繞過她去客廳那邊。
章茹不信他真有這麼淡定：“彆悶騷了，知道你得意，剛剛給誰打電話的？是不是你那班損友，等不及炫耀你要當爹的事？”
兄妹兩個邊說話邊走到客廳，蘇婷坐在沙發上聽楊瓊叮囑，飲食上要注意哪些事，生活習慣又有哪些需要留意的，一句句都是過來人的經驗。
她性格好，也不嫌長輩囉嗦，很願意一直聽，但章雪揚覺得差不多了，知道過兩天見阿嫲又要說一遍：“她今天已經跑好幾個地方，差不多就這樣吧。”
現在萬事孕婦為重，楊瓊也怕累到兒媳，起身打算回家準備一些東西，還要給家裡牌位上上香什麼的。
但臨走前還記得要拎著兒子：“婷婷現在懷孕了，你臭脾氣收一收，要多順著她知不知道？”
蘇婷在旁邊聽到了，章雪揚看她一眼，她也不替他解釋，轉頭和章茹說話。
章茹一向是直接的，告訴蘇婷：“以後家裡你最大了，把章雪揚當馬仔用，出出氣過過癮。”
蘇婷忍不住笑出聲。
等送完人回來，她故意問章雪揚：“媽剛剛跟你說什麼？”
“叫以後不要欺負你。”章雪揚坐到她旁邊：“我打你還是罵你了？”像天天跟著他多受罪一樣。
“那你反思一下為什麼媽要這麼說？”蘇婷想笑，被章雪揚頂住鼻子，他們兩個打鬨，兩條狗過來觀戰，都很中立的態度，頂多不小心咬一下章雪揚的褲腳，很快又若無其事地鬆開口，公平又公正。
因為突然查出懷孕的事，蘇婷中秋沒能回粵北，畢竟前三個月是需要格外注意的階段，不敢坐那麼久的車。
同樣孕早期，蘇婷不像馮寧，沒有喜歡聞氣味的怪癖，她彆的反應也沒有，隻在吃上麵特彆比較難弄。
章雪揚算是很會吃的了，對廣州城大大小小吃東西的店都熟悉，再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找到，但蘇婷舌頭變得比他還要靈，有什麼腥的膻的一丁點都能嘗出來，然後整餐吃不下，所以人反而瘦了幾斤。
章雪揚也試過在家做飯，但她連味道都聞不得，隻能帶著滿街去找食檔，偶爾回老房子提點吃的，更多是湯，然後水果蔬菜，營養上靠補劑，就這麼撐著。
十一月，廣州開始刮秋台風，氣溫降是降了些，但時不時有風雨，路邊樹葉子吹掉一地。
蘇婷在店裡等到章雪揚，看天氣有點發愁：“要不回家吧？我其實也不餓。”
“你中午吃了什麼？”章雪揚問。
“一碗雲吞。”
“一碗還是半碗？”
“……半碗。”
章雪揚摸透了她，聽語氣就知道在瞎報：“生叔那裡有新菜，去試一下。”說完接過她的包，帶她坐上車，再把人帶到荔灣。
生叔就是那位留光頭的長輩，也去過他們婚禮的，已經很熟悉了，蘇婷叫人比章雪揚還勤：“生叔，霞姨。”
“坐一下，粥馬上好。”霞姨在廚房忙了會，端出一碗老火粥，還有幾塊煎過的馬蹄糕：“來阿女，試一下，看能不能吃。”
粥是白果腐竹粥，新鮮去殼取芯的白果，聞起來有一股清香味。蘇婷拿勺子舀了一口，水米交融的老火鍋，粥底很綿，腐竹很滑，還有一點鮮味應該是瑤柱提的，吃到嘴裡很甘香。
“好吃。”她又喝了兩口。
霞姨陪著蘇婷，說年輕時候懷孩子也跟她一樣挑食，就靠這碗粥挺下來的：“我本來想加幾塊豬肚，阿揚說你怕腥，就換成瑤柱了。”
白果在粥裡煮得很糯，蘇婷笑笑說：“瑤柱就很好。”整碗粥應該沒有另外加鹽，就靠瑤柱本身的那點鹹味吊著，味道剛好。
“再試試這個，稍微煎了一下，沒落什麼油。”霞姨把馬蹄糕遞給她。
蘇婷拿筷子夾一片，茶黃色的糕體，看起來澄澄的，裡麵有新鮮馬蹄，吃到嘴裡很脆：“很好味。”
“能吃就好。”霞姨安慰她：“懷孕是要辛苦些的，挨過去就好了。”
“謝謝霞姨。”
外麵在下雨，她們坐在檔口最裡麵，章雪揚在幫生叔換燈箱，台風給刮下來了，要重新固定好。
等弄好燈箱，又把頂上的幾個燈籠給取下來，費事砸到行人。
忙完後一起去洗手，生叔也是照顧過懷孕老婆的，跟章雪揚說：“女人大肚是這樣的，會辛苦點，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沒什麼。”章雪揚笑了下，蘇婷不磨人，本來也吃的不多，她自己確實是一天吃一餐都頂飽的人，是他非要帶她出來。
洗完出去，看她跟霞姨兩個在桌子旁邊聊天，碗裡盤裡東西差不多光了，蘇婷精神也好很多，章雪揚看出來：“吃爽了？”
蘇婷點點頭：“你吃了嗎？”
“現在吃。”章雪揚在旁邊坐下來，把她剩的最後那塊馬蹄糕乾完，又吃了一碟涼瓜火腩飯，再跟生叔兩公婆道彆，帶著蘇婷回家。
吃完這頓，蘇婷覺得自己胃口似乎好很多：“我感覺這個階段快過了，可能明天就不反胃。”是她最近吃得最好的一頓，吃完整個人暖乎乎的。
她信誓旦旦的，章雪揚打開雨刮器：“今天不說明天的話，明天再看。”
“你不能盼我好嗎？”
“我盼你好有用？”章雪揚踩著油門開出去，要有用，她也不至於給孕反折騰到現在，一條裙子越穿越鬆，兩隻手腕也越來越細。
蘇婷抓著安全帶有點鬱悶：“我要能正常吃飯，你也不用天天跑了。”
“又不是你一個人吃飯，我也要吃，你要覺得不行，下回把單給買掉。”章雪揚摸著方向盤：“反正你有錢，買得起遊輪頂套。”
蘇婷知道他在說什麼，中秋她沒回家，給爸媽買了深圳到三亞的遊輪票，定的頂套，因為用她自己的錢，所以這個人耿耿於懷。
但她才不在乎，甚至一想起這個心情就很好，她掙了錢請爸媽旅遊，她覺得很驕傲，還故意氣章雪揚：“我是有錢，你要是羨慕，下回我也請你坐。”
章雪揚瞟她一眼，把那點得意相儘收眼底。
到家時兩條狗熱烈歡迎，麥麥已經長大了，現在膽子不比lion小，上來就要撲蘇婷，章雪揚解下手表扔到盒子裡，警告性地看了它一眼：“乾什麼？”
麥麥還是怕他的，低頭但抬眼，小模小樣地看他，跟lino混太久，已經開始有那股鬼精又鬼蠢的味道。
被章雪揚盯了，它佯佯地後退兩步，眼梢勾到蘇婷身上，依依的委屈的，成功讓換上拖鞋的蘇婷蹲下去摸它，還抽空看眼章雪揚，炫耀一樣。
“你這條狗該關禁閉了。”章雪揚扔下這麼一句，走去書房加班。
蘇婷自己也有分寸，隻是摸兩下，再不敢讓麥麥到身上，怕它蹬到肚子。
相比之下lion要懂事很多，它眼波滑過來，步調纏綿地跟著蘇婷，因為蘇婷先給他倒狗糧而咧嘴笑，現在很容易被滿足。
蘇婷坐地毯陪它們吃過飯，又跟家裡爸媽打視頻聊了會，起來去洗澡。
知道章雪揚工作可能要忙很晚，洗完後也沒打擾他，自己上床睡覺去了，最近稍微有點嗜睡。
夢裡什麼都有，小時候的讀書時候的，又夢到自己在學校上空飛，飛著飛著忽然蹬一下腿，醒了。
章雪揚已經回到房間，也在旁邊睡，察覺到她這點動靜，睜開眼摸她的腳：“抽筋了？”
“沒，不是。”蘇婷咽了咽嗓子，餓了，嚴格來說也不是餓，是饞。她摸到手機看眼時間，已經淩晨，章雪揚聲音有很濃的睡意，應該也是累了。
他最近沒怎麼加班，但很多工作都帶回家裡，能看出來有點分身乏術，蘇婷不想再動他：“做了個夢，睡吧。”
這個時候她說這種話完全是出於心疼的，但等章雪揚真的重新閉上眼，她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
床上乾躺好久，蘇婷抓著手機看了會，還是忍不住把章雪揚推醒：“我想吃威化餅。”
“在哪裡？”章雪揚以為是買回來的零食，坐起來準備去拿，但蘇婷眼巴巴看著他：“家裡沒有。”
章雪揚拿出手機準備找外賣，但蘇婷查過了：“沒有，沒得賣。”
“叫什麼名字，什麼口味的？”章雪揚問。
蘇婷搖搖頭：“不記得。”是在國外旅遊時吃過的，板狀，一塊有尺子那麼長，肉桂杏仁味，餡料很濃鬱餅皮也很酥，酥到一口就掉渣的那種。
她很認真地在描述，但又真的不記得叫什麼名字，章雪揚在手機裡找很久，甚至問了simon兩公婆都不記得，最後想起章茹，給她撥電話：“之前寄給你那堆吃的，你吃完沒有？”
“什麼吃的？”章茹大半夜給他叫醒，說話都大舌頭：“我每天吃好多東西，你說哪個？”
“威化餅，直尺那麼長的，你找找。”章雪揚隱約記得有這麼個東西，當時從國外打包的，蘇婷分了很多份寄回來，離最近的就是章茹。
但不巧的是，章茹不在家。
“你在哪裡？”
“我們團建啊，在惠州過夜。”
章雪揚找她要了門鎖密碼，打算開車過去拿。
外麵橫風橫雨聽著都不大安全，蘇婷不怎麼放心：“要不算了，等阿茹回來，她家裡你不熟也不一定能找到。”
“你回床上。”章雪揚沒什麼廢話，穿好外套拿了車鑰匙就走。
蘇婷確實有點冷，跑回房間躺著等，雨打窗子風拍樹葉的聲音聽到耳朵裡，慢慢又睡了過去。
台風天其實很好眠，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章雪揚重新回到房間她才醒。
風裡來雨裡去，章雪揚有點風塵仆仆的，頭發都濕了，蘇婷要去拿毛巾給他擦，他把從章茹家裡搜刮的威化餅遞給蘇婷，好幾種口味，還順便拿了章茹一盒生巧：“吃吧。”
蘇婷看到他手背的抓痕：“手怎麼了？”
“貓撓的。”
“阿茹的貓嗎？”蘇婷想起那隻叫魚仔的貓，特彆烈特彆凶，對章茹都很不客氣，抓起其他人更加不用說：“要不要去打針啊？”她好擔心。
“沒出血，貓也打了疫苗，不會有事。”章雪揚把東西放下，去洗手擦頭發，出來重新換上睡覺的衣服。
回頭看蘇婷，一邊吃東西一邊盯著他。
“看我乾什麼？”章雪揚把這邊燈關掉，走到床邊又給她拍乾淨裙子，二十幾了，還能吃得衣服上都有餅乾屑。
蘇婷有點不好意思，把威化餅分享給他：“很脆的。”
章雪揚沒有睡覺還吃東西的習慣，撇開頭：“自己吃。”
“哦……”蘇婷收回來又咬了一口，很快又覺得膩，放回去紮緊口袋，再到洗手間刷一遍牙。
回床上躺好後，她伸手抱住章雪揚，把臉貼在他後背，也沒說什麼，但自己悄悄在笑。
台風過境，羊城重新放晴，空氣中濕度都低了一些。
蘇婷開始進入孕中期，傳說最舒服的三個月，腸胃沒那麼脆弱，舌頭也沒那麼敏感，吃喝上正常很多，人的精神也回來了。
年底前有一個技能聯動賽，從擺台收台到廚藝都有，每個店都得派人參加，作為承辦人，各店店助都要出力。
辦這麼大型的活動不是一件輕快事，從策劃演練到實施，蘇婷跟著忙了很久，等終於把這段忙過去，她調幾天假回了趟家。
家裡人都很疼她，怕她跑來跑去不方便，外公外婆那邊的親戚都跑過來蘇家吃飯，開了兩圍台，大人小孩把蘇家給擠滿了，特彆熱鬨。
蘇爸爸很高興，除了為女兒懷孕而高興，還一直說在三亞旅遊的事，反反複複，說得神采煥發。
蘇婷扯扯章雪揚的袖子，低聲說：“現在知道了吧，我的錢跟你的錢不一樣。”女婿孝順是講出去好聽，女兒孝順是爸媽心裡舒服，是有差彆的。
她肚子已經開始隆起來了，長輩們對她有一籮筐的叮嚀，從飯前到飯後不斷有人跟她講話或問一些事情，蘇婷也很有耐心地回答。
和蘇婷一樣受關注的還有章雪揚，他被幾位女長輩叫過去聊了很久，回來的時候蘇婷好奇：“說什麼了？”
“說你懷孕以後脾氣可能會古怪，叫我不要跟你計較。”章雪揚心裡清楚，丈母娘看似在打預防針，其實是在提醒他，怎麼都不能讓她女兒受委屈。
受委屈那個明明是他，蘇婷心裡清楚的，背著人把他拖到外麵：“我媽多心了，你彆把她話當真。”
粵北偏冷，章雪揚接觸到她的手，眉頭一皺：“外套又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