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喝了薑茶，熱。”蘇婷今天東西吃太多，奶奶煲的薑茶裡還有紅棗阿膠什麼的，感覺自己都上火了：“你看我這裡是不是有個痘？”她摸到顴骨那個地方，感覺有點硬硬的，還有點癢。
章雪揚低頭看了看，小到可以忽略的一點紅跡，不過臉確實紅潤很多，孕中期胃口正常以後，她整個人氣色都更好了，皮膚更白更滑，就算不化妝，嘴唇都很紅潤。
很久沒親近，章雪揚按住蘇婷下巴順便親幾口，被幾個小孩給撞見，都哇哇亂叫，一窩蜂散開但又舍不得跑太遠，扒牆的扒牆，抱樹的抱樹，長在各個角落偷瞄他們。
蘇婷看得好笑，又想起自己小時候好像也做過相同的事，推開章雪揚：“進去了。”
樂仔跟著她：“婷表姐，你要生寶寶了嗎？”
“還沒這麼快，要到明年，十個月才會生的。”
“啊，喔。”樂仔掰著手指正在數，章雪揚冷不丁來一句：“都上小學了，兩隻手的算法還算不清楚？”
樂仔呆呆地抬頭，章雪揚直接點著他手指教：“八月份開始，往下數。”
“九，十，十一……”樂仔跟著數了一圈，最後得出結論：“五月！”
還不算太笨，章雪揚直起腰走開，但樂仔走到哪跟到哪，他回頭看這小孩：“你不去玩？”
“姐夫。”樂仔把他當天貓精靈了：“婷表姐會生弟弟還是妹妹啊？”
小孩子搞不清輩份，想問的應該是男女，章雪揚收回視線：“不知道。”
“哦，那是不是弟弟像你，妹妹就像她？”
“不一定。”章雪揚走到樓上，看到客廳擺著一箱書，應該是最近收拾出來的，箱子上麵還有本相冊，打開來，看到小時候的蘇婷。
跟想象中有不一樣的地方，小時候的蘇婷居然一頭卷毛，劉海都是打圈的。
照片裡她穿一條下擺很蓬的裙子，睜著兩隻眼，瞳仁又黑又大，像在認真研究鏡頭。
章雪揚坐下來，目光落在上麵很久，他想起蘇婷爸爸曾經說過的畫麵，打雷了自己把自己塞進被子，摸著照片上的小卷毛，不由笑了下。
回廣州的路上他問蘇婷：“你頭發怎麼直的？”
“啊？”蘇婷莫名其妙：“什麼直的？”
“頭發。”到服務站，章雪揚把手機給她看。
在他的手機裡，蘇婷看到自己一些很久遠的幼年時期，他偷拍了一整本，甚至還有她小時候參加文藝彙演的照片，頂著兩坨大大的腮紅，簡直就是猴屁股。
“你哪找來的？”蘇婷臉爆紅，下意識搶手機但章雪揚動作更快，舉高了她根本碰不到。
“你怎麼能偷拍彆人照片，快刪了！”
“先說頭發，怎麼直的？”
“我也不知道，慢慢就長直了。”蘇婷伸手去拿手機，整個人幾乎趴到他身上，怎麼還有偷拍人家照片的：“章雪揚，我沒同意你拍，快點刪！”
她一直踮腳，著急到想要跳起來那樣，章雪揚這才把手機給她，但在她仔仔細細刪掉後又慢悠悠補一句：“我已經備份了。”說完也不管她什麼表情，長臂一伸把人卷進車裡，繼續往廣州開。
回廣州不久，又去老房子吃飯。
章茹早都到了，她團建完又去休年假，在日照充足的北方曬得皮膚黑了一度，看蘇婷這身皮膚就說不出的羨慕：“怎麼你懷個孕還有美容功效的？”摸她臉，好滑，毛孔都好細。
蘇婷被她扯了下睫毛：“可能是媽煲的湯有效果。”楊瓊對她真的很好，產檢全程陪著，又總給她送吃的，湯料也經常換著搭配，飯前喝一碗，蘇婷整個胃都舒服很多。
這餐飯同樣有湯，用西洋參和鴿子燉的，原汁原味的一盅湯，喝起來很清潤。最近天熱流汗多，楊瓊特地燉給她補虛的，還加了點安神的枸杞子。
“一定要保證睡眠，天大的事都要睡夠鐘，不能搞得太疲憊了。”楊瓊細細叮囑。
“會注意的。”蘇婷笑著回答，很認真不敷衍。
楊瓊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兒媳婦，怎麼看都覺得順眼，她去店裡送湯的時候看過蘇婷工作，那會蘇婷正跟員工聊著什麼，正式但又不特彆有距離的樣子，讓人感覺很舒服。
婆媳兩個在客廳說話，章茹忽然接到物業電話，說家裡的貓自己開鎖跑出去了。
她著急要回去，章雪揚慢悠悠踱過來：“養不熟的貓就不要養了，送回來讓阿嫲帶。”
“誰養不熟了，我跟魚仔親得很好不好？”章茹白他一眼：“你上回跑過去把我貓嚇到了，我還沒問你要精神損失費！”說完匆匆忙忙拿包走了，回去找貓。
楊瓊哪裡知道章雪揚跟魚仔有什麼恩怨，以為他莫名其妙看一隻貓不順眼，覺得這性格真是頭疼，跟蘇婷感歎：“這個人脾氣不行，你隻管罵他就好了，有難受的不要自己憋著，知道嗎？”
蘇婷看眼章雪揚，想起他曾經被貓抓的經曆，摸著眼皮笑了。
年後各有各的忙，蘇婷跟著新店店務，章雪揚也忙起公司的事。
電商改為自運營後，冷鏈也重新找了第三方，從選品包裝到配送都需要盯著。還有廣深兩邊店裡的事，走在標準化的路上，過程中還是有不少地方需要跟進和糾正。
閒的時候也和朋友聚一聚，範亞豪幾個難得約到他，笑他天天就知道圍著老婆轉。
陸昆坐在沙發上，抖虱子一樣看著章雪揚，想不通明明自己結婚早，進度反而落在這條粉腸後麵，現在看他很不順眼：“怎麼中的，有什麼技巧傳授一下？”總不是天天爆血管一樣造人，緊趕慢趕懷上的？
章雪揚怎麼可能跟他分享這些，隻會尖刻地踩他：“你有空查查精子活度，要有弱精症什麼的還是先治病。”
媽的，陸昆給他氣得發笑，不是兄弟簡直要找人砌他了：“就你健康！”
全程下來就沒幾句正經話，聊天喝酒或者打球鬆快，笑罵都跟以前一樣，但有家庭了都還是按時按點回家，回歸正常生物圈。
蘇婷現在不用天天帶著吃飯，章雪揚去接她還不一定接得到，她有工作也有社交，有時候看她在店裡走來走去就不像個孕婦，下班後偶爾跟朋友約個飯，自己開一輛車滿廣州城躥。
元旦前，章雪揚和采買團隊去了趟寧波，港口上一批新的網箱，喂料和捕撈的船也有增加。
深海養殖有好處也有風險，最怕台風和赤潮影響存養率，他登船去看，和片區負責人一起實地看過設備和天氣環境，待了兩三天才回廣州。
晚上的機票，登機前跟蘇婷打電話，聽到很吵的背景音樂：“你在外麵？”
“嗯，在外麵吃飯。”
“和朋友？”
“嗯嗯。”蘇婷聲音有點敷衍，講不到幾句就掛了。
章雪揚皺著眉登上飛機，落地時收到陸昆微信，說在酒吧看到章茹和蘇婷。
看到章茹不奇怪，但蘇婷也在，陸昆給他發語音：“怎麼懷孕還讓你老婆出來蹦迪，心這麼大？”
後麵還附有照片，章雪揚點開看到蘇婷，她身上穿一紫色襯衫裙，新買的，前兩天才見她穿過。
章雪揚直接給章茹打電話，章茹從否認到有點慌：“就是坐一坐嘛，又不真的蹦……那我送她回去好了。”
章雪揚已經打到車，聲音很沉：“不用，等著。”這麼喜歡夜店，他也一起過去玩。
是陸昆有投錢的一間店，之前也去過，從白雲到天河，下高架半小時就到。
章雪揚關上車門，走向酒吧的時候接了個工作電話，也沒講太久，十幾分鐘的樣子，掛掉後看著門頭發光的招牌字，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察覺到什麼。
他鼻音發出兩聲笑，揣著兜，步態由快到慢，從從容容走進酒吧。
從給章茹打電話到走上二樓包間，章雪揚都很配合，果然包間掛滿氣球彩帶，蘇婷站在一片暗暗的燈光裡，笑著給他唱生日歌，整個人都發著柔柔的光。
章雪揚不是演戲的人，沒有故意裝出驚訝相，但儘管已經有心理準備，看蘇婷端著蛋糕一步步過來，恍惚中好像又回到婚禮那天，她走向他，一身潔白婚紗，為他穿的。
“快吹蠟燭，許個願。”蘇婷催他，後麵章茹也適時拿出大紅色橫幅：餐飲巨佬章雪揚生日快樂！
“一起。”章雪揚手從褲兜抽出來，攬住蘇婷的腰，夫妻兩個共同把蠟燭吹滅，章雪揚右手輕輕搭她肚子上：“等了很久？”
“還好，沒有太久。”蘇婷敞著嘴角對他笑：“生日快樂，這段時間辛苦了。”她知道自己是個有些木納的人，不懂什麼浪漫，但之前想過給他的生日驚喜被破壞了，這次補上，儘力給他一個能記得住的生日。
章雪揚撫著她的臉，放下蛋糕開始親她，吻得很深，比婚禮上還要熱烈且持久。
陸昆幾個酸得不行，範亞豪更是一邊鼓掌一邊搖頭，說他狗屎運找了個這麼好的老婆。
章雪揚這張嘴從來不饒人的，攬著蘇婷笑：“不好意思，一家三口是比孤家寡人要熱鬨很多。”拳拳打在範亞豪痛處，也因為這個，當晚被灌了不少酒。
蘇婷車他回家，明顯感覺他牽她手的力度比平時要重很多，這會還以為是喝醉了，所以到家後第一時間催他去洗澡。
“一起？”章雪揚站在客廳就開始解襯衫扣子，還邀她共浴。
“不要，你身上有酒氣，自己去。”蘇婷拒絕得很乾脆，但又忍不住看他脫衣服，他腰腹那裡一棱棱的肌肉，打拳的時候會一下下收緊，身體耐力大概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真的不一起？比較省時間，也省水。”章雪揚開始解皮帶，一寸寸從扣眼裡抽出來。
省什麼時間，蘇婷心裡有點咚咚跳，但背過身沒再理他，自己去吃補劑。
章雪揚還是有那麼一點品節的，沒在客廳把衣服全脫光，抓著襯衫和皮帶走去浴室，隻是門沒關太緊，給蘇婷聽到花酒的聲音。
夫妻生活這麼久，蘇婷站在衣櫃旁邊，燙的不止是臉。
章雪揚很旺盛，但也很會克製，前幾個月她不舒服的時候都忍著沒做，頂多親一陣揉兩把，手上力度很控製，但會親到她唇峰是木的，舌頭是麻的。
很快花灑聲音停了，章雪揚走出來，隻穿一條平角內褲，這次連浴巾都沒圍。
蘇婷不怎麼敢看他，拿了衣服就去裡麵洗，開的熱水，水溫裡一張臉紅到不像話。
出來時又見章雪揚，他躺在床上盯著她看，視線讓人發毛的那種。
“老看我乾嘛？”蘇婷忍不住瞪他一眼，又去翻櫃子找東西。
章雪揚剛開始不吭聲，好一會才問：“找什麼？”
“沒什麼。”
“找這個？”章雪揚指指自己這邊的床頭櫃，上麵放著蘇婷常用的精油和乳霜。
“你乾嘛動我東西……”蘇婷走過去想拿，章雪揚手臂比她長，兩瓶一起拎到手裡：“我幫你。”
他哪裡會單純幫人，從把蘇婷扯到腿上開始，目的就再明顯不過：“換內衣了？”看她上圍，比以前還要圓潤，這條睡裙也選得很好，摸起來撚撚動動，有點沙沙的摩擦聲。
怎麼會有人搓裙子也能這麼色\\情，蘇婷從來都不習慣他幫忙擦精油，伸手去搶：“我自己來。”
“客氣什麼，你費心幫我過生日，我給你服務一下是應該的，當還禮了。”章雪揚把瓶蓋打開，倒上一坨在手心，流動的液體搓開，大概以為自己很專業，但蘇婷被他逗笑：“你是幫我還是給你自己擦？”一點精油全給他浪費了：“說了我來，你不會。”
章雪揚確實不會，但悟性很強。他把精油重新倒上，這次搓開的力度小很多，掌心覆到蘇婷腹皮上，順時針輕輕打旋：“這樣呢？”
精油是防止妊娠紋的，蘇婷嗯一聲：“可以……”他的溫度通過掌心進入身體，燈不太亮，昏昏的又被他擋住一點，從仰躺的角度，她隻能看到他流暢的輪廓，和沉沉的視線。
章雪揚偶爾看她一眼，小腹微隆的樣子，特彆動人。
精油塗完，一切都順理成章，這個階段不敢太大幅度，但原來側躺著放慢了，也能有不一樣的感覺。
蘇婷被他抓著手，忽然想起今晚他的反應，有點後知後覺的勁：“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
“慶祝生日的事。”
“不知道。”章雪揚在黏膩的攪動裡親她，但過快的否認就是一種確認，蘇婷有點怏怏的：“你怎麼總這麼敏銳呢？”
四四方方的包裝袋被輕飄飄掃到地上：“不重要。”章雪揚把她抱起來，輕輕地蜇她，按住細細的帶子感受絞動：“我知不知道今天都是驚喜，真的。”
漫長的孕期，有溫情時刻，也有不那麼好受的時候。
到孕後期，蘇婷情緒上開始有些不對，心情經常很突然的低落，不想說話，或者因為一點小事而難受。比如有那麼一天，她忽然發現自己穿不上以前的裙子。
裙子是她從章茹朋友那裡買的，在老店時經常穿著主持活動，以前很輕鬆就能穿上，這回卻卡在肋骨套不下去，從腿上開始穿，長胖的感覺更加明顯。
蘇婷坐在尾凳，人有點呆呆的在出神。
“又要當主持？”章雪揚能感受到她的變化，走過來把那條裙子抻開看看：“買條新的，這條過時了。”
“哪有過時，我最喜歡這條。”蘇婷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但又覺得他這話說得不好聽：“我不主持，就是想試試。”說完感覺自己語氣有點重，把裙子搶回來就走了。
本來以為隻是一時的情緒，但沒想到這麼件小事會折磨她好幾天。
周末休息，正好又是一年波羅誕，本來約好去南海神廟逛逛，但章雪揚在客廳等很久不見人出來，走進房間發現床上擺了幾件衣服，而蘇婷坐在床沿默默難過，衣服都是她穿不下的。
她不是喜歡發泄的性格，有什麼都自己在心裡消化，章雪揚走過去，把她提到懷裡安慰：“沒事，會恢複的，生完就好了。”其實也沒長多少，是她以前太瘦，衣服尺碼都很小。
“不一定的。”蘇婷不停搖頭，在他的氣息裡更覺得難受。她還沒有因為長胖而傷心過，這會眼眶脹得發酸，又覺得他離太近，伸手給他推開：“我要換衣服了，你出去。”發完脾氣，肚子忽然動了一下，把她定住。
“怎麼了？”章雪揚走過來，見她低頭往下看，隔幾秒愣愣地說了句：“寶寶動了。”
章雪揚也低頭看了看，伸手貼上去，過不多久，掌心好像被踢了一下。
“摸到了嗎？”蘇婷看他，很驚奇的表情。雖然之前也會動，但沒有今天這麼頻繁。
她撩開上衣，肚皮清晰的一個足印，就那麼盯著看好久，眼淚憋回去，忽然又覺得這些都不算什麼了。
進入五月，最潮濕和悶熱的季節，蘇婷產檢一路綠燈，到要生的時候也沒有太強烈的感覺。
她醫院進得很早，甚至慢吞吞吃了一餐飯和幾顆巧克力，等一次比較明顯的宮縮過去，聽到類似氣球爆開的聲音，羊水破了，醫生過來內檢，說準備生。
蘇婷躺在病床上，聽輪子在地麵滑動，本來覺得沒那麼緊張，但到要進產房的時候忽然被強烈的恐慌感包圍，她忍不住抓上章雪揚的手：“老公……”叫完這一聲，眼淚不知怎麼流了出來，打濕兩邊鬢角。
她掉眼淚的次數很少很少，章雪揚感覺嗓子眼發緊，反握住她：“不怕，我陪你。”
蘇婷搖頭：“彆，不要。”
說的是不要，不是不用，苗雲擋了下章雪揚：“你進去的話婷婷可能更有壓力，還是外麵等著。”她理解女婿，但更了解自己女兒，一個想的是陪伴一個想的是隱私，還是要尊重產婦。
章雪揚被勸在產房外，人生第一次覺得度日如年。
坐是坐不下去的，他在走廊像一堵牆，後背漸漸冒汗，就這麼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聽見裡麵傳來響亮的娃啼聲，猛的一下，人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