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6 他似是弄丟了什麼(1 / 2)

第十六

水聲潺潺, 巨浪滔天。

於那漫天的劍氣中,幾道身影猛地自水中一躍而出,閻時煜將聞秋秋與聞濤放在凸起的一片城牆之上, 他的黑發儘濕,水珠淅淅瀝瀝地自他的衣袍滴落。

聞秋秋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口中的沙石,餘光看到與暗衛激戰的獨角犀幾人, 看著他們腳下麵容猙獰的巨蟒, 她忍不住死死地抓住袖子, 眼底閃過絲恐懼。

聞秋秋縮了縮身子,無助地抱住了膝蓋, 聞濤亦是沉默地蹲在她的身側。

閻時煜看著湍急的水流,想到方才的林江綰與連橋,他忍不住皺起眉頭,他知曉經此一事, 她定會與他再生嫌隙,她向來敏感多疑,說不準又要大鬨一番與他發脾氣。

閻時煜深吸了口氣, 林江綰自小在水鄉長大,她會水, 又有他送的彎刀護身,短時間內並不會出事, 可聞秋秋與聞濤不同,他們二人怕水並不會遊泳, 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淹死在這裡。

他抹去臉上水漬, 眸色晦暗不堪,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卻見那水域浪花洶湧, 幾個弟子先後從水中浮出身來,四處尋著落腳點。

卻唯獨沒有林江綰的身影。

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閻時煜麵色有些許的凝重,按理來說,林江綰方才所在的位置很快便能逃離那片水域,不該這麼久都未歸來。

眼見著陸堯帶來的暗衛紛紛跟著下了水,四處搜尋著什麼,甚至連陸堯都不見蹤影,他皺了皺濃黑的眉頭,心底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閻時煜薄唇緊抿,他看了眼混濁的水域,便要再度遁入洶湧的水中,卻見原本靜靜坐在那裡的聞秋秋猛地慌張地站起身,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

聞秋秋雙眸通紅,眼淚撲朔地掉個不停,“閻大哥,你不要走我害怕,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好怕!”

閻時煜試著掰開她的手,卻發覺聞秋秋抓得越發的緊,滾燙的眼淚落在他的手背,“閻大哥我好怕,我還以為我要死在這裡了……”

濃黑的眉頭下壓,閻時煜有些不耐煩地想要推開他,然而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強忍著心底的躁意,冷聲道,“放手,林江綰還在下麵。”

聞濤見狀,本想問他管哪個賤人乾嘛?然而看到閻時煜不耐煩的神色,他遲疑了片刻,隻沉默地吞了兩枚靈丹,並沒有言語。

他知道閻時煜脾氣有多差。

眼見聞秋秋仍是抓著他的袖子哭個不停,閻時煜微微用力推開聞秋秋,他縱身一躍化作道流光遁入了水域之中,“不要亂跑。”

“閻大哥!”聞秋秋有些無力地跌坐在地,看著閻時煜毫不猶豫離去的身影,她死死地咬著唇,直到濃鬱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忍不住地生出了個念頭,林江綰若是直接死在這茫茫水域之中,那該有多好……

豆大的淚珠自她的頰邊滴落,她看著自己的指尖泣不成聲,林江綰為何什麼都要同她搶呢,她的爹娘,她兒時的月光,她這些年唯一的執念閻大哥,林江綰為何就不能放她一馬呢。

她知曉她現在的想法是錯誤惡毒的,可那念頭一旦滋生,便如潮水般綿延不絕地湧向她的心頭,她若是死了,那這一切的煩惱都會結束。

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聞家大小姐,一切都會回到原樣,那樣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聞秋秋咬了咬唇,眸底閃過一抹暗色。

閻時煜遁入水域,快速地趕往方才遇到林江綰的地方,卻見方才她所在的地方現在卻隻餘一堆殘破的斷枝,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大水衝刷了她所有的痕跡,身後傳來道淒厲的慘叫聲,閻時煜心頭一緊,說不出的慌亂爬上他的心頭,他猛地潛入更深的水底。

四處卻皆不見林江綰的身影,隻餘冰冷的海水,一遍遍地衝撞著搖搖欲墜的殘垣斷壁。

穆地,閻時煜似是看到了什麼,他猛地沉入水底,隻見一把精致的彎刀安靜地躺在亂石之間,肮臟的淤泥幾乎將它儘數掩埋。

這是他送給林江綰的彎刀。

周圍儘是劍氣劈落的痕跡,閻時煜幾乎不敢想,方才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閻時煜麵上的淡然之色寸寸崩裂,他有些焦急地看著周圍暈染的血色,聲音沙啞,“林江綰!”

“林江綰,你在哪回答我!”

卻再無人回應。

他猛然發現,不知何時,那個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小姑娘,再不會如往日般靜靜停留在原地,等他的歸來。

隨著冰冷的海水湧入他的衣襟,閻時煜的心也漸漸地沉了下去,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什麼已經不一樣了,他似乎弄丟了他以往最珍視的珍寶。

林江綰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這個念頭拾得他沒由來的一陣恐慌,閻時煜麵色瞬間灰拜下去,他瞳孔微縮,眼眶無端地有些酸澀,他死死地捏著手中的彎刀,便再度遊向了遠處。

霜雪飄零,於那遼闊的冰塬之間,數名長相怪異的邪靈正如往常般檢查著冰塬周圍的情況,落塵掐了個驅塵訣,吹散冰棺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自從他們發現這裡的異樣之後,便已加強了九域的巡邏,哪怕找不到冒犯之人,好歹得把表麵功夫給做完善,到時玄君蘇醒,他們也能借機推脫一番。

這是他們從狡猾的人族修士那裡學來的處世之道,說出來不怎麼好聽,卻還挺好用。

落塵看著手中的往生策,難得地歎了口氣,與外界的那些傳言不同,現今眾多邪靈被鎮壓於九域已久,早已沒了當初的凶殘暴虐,初始他們還會試圖衝破玄君留下的封印,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封印紋絲不動。

他們也逐漸適應現今平靜的生活,每日裡養花種草招貓逗狗養養靈寵,偶爾聚聚搖搖篩子,日子過的好不安逸,雖時不時還有些懷念往日的崢嶸歲月,卻也暫時歇了逃離的心思。

然而,很快那些邪靈便再笑不出來,於一個清晨,他們陡然發現,邪靈一族似是許久沒有幼崽出生,不論是男女交合亦或者是自身靈力分裂得來的幼崽,邪靈族通通沒有!

從某一天開始,邪靈族便似是被天道厭棄般,再沒了生機。

域主們急的頭發大把大把的掉,他們又是掐指又是布陣擺卦算了半天,最終得出個結果,他們邪靈族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修仙界凡事都講究盛極必衰,萬物皆有他的平衡之道,邪靈一族於那些年接連出了兩個驚才絕豔的大人物,早已打破了眸中平衡。

於是接下來的那段日子,另一人被迫害,玄君常年沉睡於冰塬之中,邪靈族子嗣凋零,受天道厭棄,若按照以往的行事作風,他們極有可能葬身於天雷之下。

現在躲在這封印一隅,反倒是替他們留存了一線生機。

他們便徹底歇了離開的心思,有些邪靈仍是不死心,整日吃齋念佛求爺爺告奶奶求神靈保佑他們早得貴子。

他們則時不時來這裡檢查周圍的異樣,就這般平平淡淡地湊合著過了幾百年。

驀的,長鼻子的邪靈瞳孔猛地一縮,他詫異地抬起頭,他放下手中拂塵,就在方才他似乎聽到了道細弱的女聲,氣若遊絲地說著什麼。

長鼻怪目光閃爍,看著其他人一無所覺的模樣,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他莫非是被壓榨的太久,走火入魔累出幻覺來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女人,莫說女人,這偌大的冰塬就連母蚊子都找不出幾個。

長鼻怪轉身便要離去,卻聽那厚重的冰棺再度傳來了道細聲細氣的聲音,那聲音微弱的幾不可聞,長鼻怪的麵色沉重了起來,他神色淩厲地看著那冰棺,眸底閃過絲殺意,這裡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他們立刻便會被其他邪靈撕碎,“神官大人,你聽到了嗎?”

落塵挑了挑眉,有些納悶,“聽到什麼?”

長鼻怪一臉沉重道,“女人的聲音。”

落塵聞言當即嗤笑了聲,他確認周圍沒什麼異樣,神色懶散地收起了往生策,“你是不是耳朵壞了,這裡怎麼可能?”

他的話音未落,卻聽一道細弱的聲音悄悄自懸棺中傳來,“玄君大人……”

一眾邪靈,“……”

“???”

他們有些茫然地麵麵相覷,一時之間隻覺說不出的荒謬,冰塬驀地陷入了死寂之中。

就在他們幾乎以為方才那聲音隻是他們的錯覺之時,卻聽那道聲音再度緩緩響起,那道聲音氣若遊絲,微弱的幾不可聞,聲音中帶著壓抑的痛苦,然而可以確定的是,的確是個女人。

就在他們愣怔之際,隻聽對麵之人繼續道,“我懷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