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和程揚對視一眼,潛艇裡的人也陷入沉默。
這情況,讓原本正常的人也顯得不正常起來,就好像遊戲裡固定刷新的npc一樣,無視時間地點情況,喚醒他就會說出同樣機械的話。
時寒黎試探地說:“願墮神保佑你。”
這句話就像觸發了什麼關鍵詞,男人的表情更加溫柔起來,可惜在他蒼白乾瘦的臉上,甚至有幾分詭異。
“你們是新來的嗎?”男人含著欣喜問,“卓君聖者這麼快就回來了嗎?大家都在哪裡,今天有聚會嗎?”
他越問越急切,後來甚至直接抓住了時寒黎的袖子,看得除了時寒黎本人,其他人下意識地肌肉一緊。
時寒黎目光掃過他抓著自己的手,又移回到他的臉。
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沒有次生物的明顯特征,又或者因為教徒都對島上的安全性深信不疑,男人好像並沒有懷疑他們是入侵者,她們可以將計就計。
“聖者說今天晚上有聚會。”她說。
男人的表情立刻驚喜起來。
“太好了,我一直都在等著聚會!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表現,爭取能被聖者們……不,不敢指望聖者們,隻要被某個使徒大人相中,把我帶進內圍……”他突然反應過來,麵前的兩個人是“新人”,應該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你們今天剛來,是不是還不知道這些事?沒關係,慢慢都會知道的。”
“大哥你能不能提前跟我們說一下啊?你看我們初來乍到的,都不知道該乾什麼,卓君……聖者把我們放下之後就去忙了。”程揚熱情地說,好像充滿純潔的求知欲。
知道了時寒黎的意思,程揚也順利地代入了角色,要論起套話,時寒黎還是不太擅長。
“卓君聖者日理萬機,肯定來不及給你們解釋什麼,要是其他聖者大人教化的你們,說不定還有時間多解釋兩句。”男人一點都沒有懷疑,“現在告訴你們也無所謂,反正新人是進不去內圍的。”
“你提前告訴我們,我們好提前準備準備,畢竟都是墮神的信徒,我們隨時準備為墮神奉獻一切!”程揚說得自己都快吐了。
不過這番話顯然博得了男人很大的好感,他揉了揉疼痛的後腦勺,對兩人解釋起來。
原來,這島上分為內圍和外圍兩個地方,外圍是所有剛來的人住的地方,是下等信徒,內圍是一級以上或者對教會有突出貢獻的人才能夠進入,據說裡麵有最好的進化資源,還有五位聖者大人親自悉心的教導,是所有外圍信徒的夢想之地,人人都瘋狂想要進去。
“一直做下等信徒是沒有前途的,永遠不會被墮神大
人看到,隻有進入內圍,取得更高的實力,才能為墮神大人奉獻!”男人激動得臉色微微泛紅,“如果有機會,你們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墮神大人會看到你們的努力,隻要堅持不懈,墮神大人一定會垂憐我們!”
他臉上的狂熱和崇拜是那麼明顯,就像之前那個溫和笑著的人沒存在過一樣。
時寒黎問:“聚會一般是做什麼?”
“聚會啊……”男人想了想,“聚會就是聚會,聖者大人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每次聚會的內容都不一樣。”
“大哥,多說一點好不好?比如之前聚會都做過什麼?我們都是第一次參加,很緊張的。”程揚連忙說。
男人說:“我來的時間也不算很長,就參加過兩次聚會,第一次是普通的祭祀活動,通過激烈的競爭選出了一個上等信徒,然後采取他尊貴的血液,這些血液將會用於教化更多的人。這是隻有內圍的信徒才有資格精選的事,我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取得這個榮耀的成就。”
他說著,滿臉都是真切的羨慕。
時寒黎默然,耳麥裡傳來白元槐氣到哆嗦的聲音:“瘋了,都瘋了。”
程揚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好在還有口罩遮著,他壓製住硬邦邦的語氣:“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男人更加激動起來,“第二次是展示聖者大人們一些新的研究成果!他們太偉大了,給我們看了一些超脫人間的事物……”他滿臉都是崇敬和狂熱,“那是人進化的終點,隻有跟隨墮神大人,才有機會獲得人間沒有的力量,那是所有人類的救贖!”
在情緒過激之下,他嗆咳幾聲,眼神依然灼熱。
他的聲音太大了,時寒黎擔心會引來其他人,她加快語速:“最後一個問題,那些眼睛和牙齒都和我們不一樣的教徒,是怎麼回事?”
麵對一個認為自己很正常的人,不能打破他對自己的主體印象,所以不能問我們為什麼和他們不一樣。
時寒黎盯著男人等著他的回答,然而男人在咳嗽完後突然表情怔愣起來,他慢慢地垂下頭,然後又猛地抬起。
詭異的是,他臉上剛才的那些狂熱崇拜又突然消失了,就像他剛醒來時那樣,他又掛上了溫和的八齒微笑,看向兩人。
“你們好,願墮神保佑你們,你們是新來的嗎?”
“……”
耳麥的兩邊,同時一片寂靜。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男人抬頭看了看天,“我不應該在這裡,大家都在努力修煉,想要離墮神大人更近一些,你們也快點去吧。”
說完,他自顧自地就要站起身,然而還沒等他站起來,一隻修長骨感的手輕而安靜地捏上了他的脖子,然後隻聽見嘎吧一聲,男人全部的表情都終止在了前一秒。
時寒黎鬆開手,男人悄無聲息地倒地,程揚瞪大了眼睛,耳麥中此時才傳來抽氣聲。
沒人想到她會突然動手,男人身上沒有沒有次生物的特征,大家都以為他是個被洗腦的人類了,麵對同胞,有良心的人總會不自覺地心軟,所以程揚沒有動手。
時寒黎仍然是之前的眼神,她望向程揚,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將地上男人的頭撥向一邊,他斷掉的脖頸輕易彎折出一個誇張的角度,露出了他脖子上青黑色的筋絡。
即使沒有明顯的特征,但他確實已經是個次生物了。
時寒黎自始至終都沒有被他的外表迷惑,她冷靜地觀察,不放過任何細節,終於在他咆哮的時候看到了他脖子上崩出的筋絡。
程揚驚愕地說:“怎麼會。”
“研究成果。”時寒黎說,“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島上也許有一個很大的秘密,我們必須弄清楚這個研究是什麼。”
“時哥,你是說,他們的這項研究,能讓低級次生物也不表現出明顯特征?”程揚震驚到瞳孔微縮,“這怎麼可能?”
時寒黎垂下眼,沒有
暴露出她眼中的凝重。
是啊,這怎麼可能呢?
即使在書中,到了後期階段,低級的次生物也沒有辦法隱藏自己的特征,所以混入人類基地隻能由高級次生物去,雖然每一次都能掀起血雨腥風,但高級次生物就像高階進化者一樣,是末世中的稀有強者,他們的行動會更加謹慎。
但是低級次生物會有多少?如果這些次生物每一個都混入一個基地,那整個世界上……還會有正常的人類存在嗎?
一股深深的膽寒籠罩住每一個人的心頭,大家都不傻,這個可能性簡直能壓垮人類的希望。
在這種沉重的時刻沒有人能說出話來,一直以故作輕鬆的態度調節氣氛的白元槐也說不出來,大家都被這個消息打擊得茫然了。
時寒黎站起身,他拖起死去男人的腿,將他扔進了茂盛的灌木叢間。
“走。”她說,“其他人做好準備,等我下令,就全力進攻。”
她心中的殺意已經達到了頂峰,眼神卻愈加平靜,她大步向島中心的位置走去,程揚迅速跟上。
現在既然知道低級次生物也不會有明顯特征了,他們就不必再刻意隱藏,這些邪/教徒明顯被下了什麼精神暗示,思維和記憶全部紊亂,會發現他們是混進來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往裡麵走一走,果然開始見到大量的“人”。
他們每張臉上都掛著那種八顆牙齒的微笑,見到時寒黎兩人還會問候“願墮神保佑你們”,時寒黎試圖看出這些人在做什麼,但事實是他們什麼都沒有做,他們隻是在不停地走,不停地做一些虛無的好像很忙的動作,但他們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島上的範圍,這讓這一幕就像一個羊圈,裡麵全都是被馴化的羊。
程揚為了不讓自己的身高太明顯,特意佝僂起背脊,他和時寒黎混在這些“忙碌”的人中,眼神緊繃,好像犬類已經開始進入應激狀態。
如果他此時有獸耳,一定會是飛機耳的狀態。
時寒黎也在模仿著其他人的動作,然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想要區分內圍和外圍其實很容易,因為在島的中心有一圈鐵皮圍成的牆,隻要進入這堵牆,應該就算內圍了。
時寒黎正在想辦法怎麼進去,就見鐵牆上的門開了,一個臉上沒有笑,明顯精神正常許多的青年走出來,一看到外麵這些舉止怪異的人,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
時寒黎垂下眼,不打算在現在做什麼,然而那個青年看到了她,竟然大步向這裡走來。
“喂,你,站住。”青年說。
時寒黎說:“願墮神保佑你。”
青年嫌棄地瞪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野戰服上:“沒聽說最近有教化軍人啊,不過這身真是帥,把你衣服脫下來,我會給你美言幾句,讓你早點進內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