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時寒黎和殷九辭的意思, 都是程揚現在不算是感染者，以後也不會變成次生物，程揚還是不太放心, 多追問了一句。</p>
“時哥，我真的不會變成次生物嗎？我現在已經三階了，如果真的變異，會給大家帶來很大危險吧。”</p>
他最擔心的不是自己怎麼樣，而是擔心自己萬一失控, 會傷到這些隊友們。</p>
“既然時哥和殷大佬都這麼說，你就儘管放寬心吧。”白元槐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因為個子差點事, 他還得踮著腳，這一幕看起來就有些滑稽，他大剌剌地拍了拍程揚的胸口，一點都沒有在意或者排斥，“你小子真是走大運了, 要是在末世之前, 我一定會建議你去買彩票。”</p>
程揚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可是……”</p>
他剛剛發出聲音, 忽然感到眼前一花，白元槐不見蹤影, 隻是眨眼之間，他的脖子上就多出來一隻溫涼的手。</p>
這隻手扣住他的命脈, 深刻的戰栗從心底浮現，程揚麵露駭然，幾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 猛地倒吸口氣。</p>
不隻是他, 所有人都震驚地呆在當場, 他們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一人發現時寒黎究竟怎樣動作的，行動間是怎樣的軌跡，又是怎樣讓一個三階進化者連反應都沒有，直接扼住了對方的喉嚨。</p>
至於白元槐，他在眨眼間就被時寒黎扔向了風棲，他根本不知道時寒黎動了。</p>
殷九辭從靠著的艙門直起身來，聲音有些變調:“時寒黎，你四階了？”</p>
時寒黎連眼神都沒有變化，她搖搖頭，收回了虛虛掐住程揚脖子的手。</p>
“不用擔心，沒有危險。”時寒黎這話是對程揚說的，“三階而已，就算你真的變異了，我也可以控製住。”</p>
沒有什麼比她剛剛做出這種舉動之後再說出這番話更令人信服的了，場中靜悄悄的，集體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輕描淡寫地坐到地上，拿起另一盒駱駝肉罐頭吃了起來。</p>
“……我靠。”白元槐後知後覺地爆喝，“好帥！”</p>
他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p>
謝喬欲言又止，她看向呆滯的程揚:“……你看清時爺的動作了嗎？”</p>
既然時寒黎還沒有升階，那就還是三階，但是他們這些二階之前連她動了都沒看到，這種鴻溝未免太讓人無力，於是謝喬忍不住問同樣進化到三階的程揚。</p>
然而程揚搖搖頭，說:“我隻能勉強看到一些影子，甚至認不出那是時哥，然後當我看清的時候，我的脖子已經被控製住了。”</p>
他已經緩過勁來了，臉上露出興奮而崇拜的神色:“不愧是時哥！明明都是三階，我卻連你的動作都看不清，這就像當初你還沒進化，卻能擊敗一階的我一樣！”</p>
“你的語氣怎麼這麼驕傲，難道比同為三階的人弱這麼多讓你很開心嗎？”確定了沒有事，白元槐的吐槽又出現了，“你能不能長點誌氣小橙子！”</p>
“這可是時哥！”程揚理直氣壯地說，“等你也三階就知道了，輸給時哥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p>
白元槐鬼鬼祟祟地瞥了眼時寒黎那修長漂亮的脖子，暗搓搓地說:“難道你就不能夢一個大的，比如說:掐回時哥的脖子。”</p>
程揚咧了下嘴，作勢去掐他的脖子:“我看我掐你的正好！”</p>
白元槐怪叫著飛奔逃跑，船身微晃，眾人臉上卻露出有些輕鬆的笑意。</p>
經曆了失去戰友以及麵臨火山之後，船上的氣氛一直都很沉重，現在總算有了幾分笑聲。</p>
時寒黎沒管他們的打打鬨鬨，她不狼吞虎咽卻速度很快地吃完東西，問:“現在船在往哪開？”</p>
現在已經離開了她冰封的範圍，又是晚上沒有太陽，她有些分不清方向了。</p>
“在往乾豐大陸走。”謝喬說，乾豐大陸就是中心基地所在的大陸，和烏洛塔卡乾所在的日月大陸，苔原雪山所在的宿星大陸三足鼎立。</p>
時寒黎給雪球拿過另一個罐頭，小家夥消耗過大，現在已經餓壞了。</p>
她掏出掛墜，點開屏幕後調出地圖，呈三維立體狀浮現出來。</p>
“……哇。”白元槐感歎，“地下城的光腦技術真不是吹的，這模型做得真漂亮。”</p>
地下城的看到自家壓箱底的技術在時寒黎手裡，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樣子，顯然是早就知道了。</p>
時寒黎輸入寧平市，一個黃點立刻浮現出來，和代表她自己的綠點相隔一段距離，而乾豐大陸則在更遠的前方。</p>
看到這個更先進，比羅盤更清晰的地圖出現，除了地下城的人，其他人倒是突然明白了什麼。</p>
“時哥，其實你一開始確實不信任蕭隊長，對不對？”白元槐說，“你沒有告訴過他你能夠認路，反而在一開始問他能不能在海上認出方向，然後一路上也沒有拿出這張底牌……你是在測試他。”</p>
“測試……”程揚怔了一下，也想明白了，“原來如此，時哥是在擔心蕭隊長被病毒影響了神智？”</p>
“還有測試他是否已經被次生物策反。”殷九辭說，“次生物的種族認同感這種東西，現在沒有明確研究報告，誰也說不好，萬一他從頭到尾都是裝的呢？時寒黎的底牌留得很有意義。”</p>
就算最後證明蕭子顯是個英雄，在當初時寒黎也不能未卜先知，在其他人不知道的地方，她在儘力保護大家的安全。</p>
“小心點總沒錯。”時寒黎說，“後來也不需要辨彆方向了，我就沒說。”</p>
白元槐對她比了個大拇指。</p>
“你是想去追擊剩餘的墮神黨麼？”殷九辭說，“說實話我不建議這麼做，之前出去的那些次生物已經得到了消息，哪怕這會過去，他們也可能早就離開寧平市了。”</p>
時寒黎沒有說話，她也有這個考慮，但要讓她什麼都不做地離開，她不甘心。</p>
為了這群東西，蕭子顯犧牲了，程揚也差點變異，他們所有人都差點感染，她心中嫌少產生劇烈的情緒波動，但她現在感到有一團火在她心頭燃燒，即使殺不完所有的次生物，她也想讓這些始作俑者的墮神黨付出代價。</p>
但她終究不是個衝動的人，能不能找到那些墮神黨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還有君王碎片。</p>
她答應過宇文姚迦，要把它帶到中心基地，幫助人類儘快研製疫苗，她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耽誤這件事。</p>
看她沉默不語，謝喬和地下城其他戰士對視一眼，說:“時爺，找墮神黨的事，就交給我們來吧。”</p>
時寒黎抬起眼，在桔紅色的光暈下，她的眼底有一團破冰的火。</p>
“這本來就是我們這次出來的任務，而且他們對地下城賊心不死的話，我們說什麼也要把他們徹底剿滅。”謝喬用堅定的眼神看向她，“所以我們去寧平市，如果他們離開了，就順著痕跡追蹤，這些東西一定不會不留下任何痕跡的，你就專心前往中心基地，怎麼樣？”</p>
時寒黎靜靜地看著她，眾人都耐心地等著她的決定。</p>
“等更接近一些，你們傷好，我讓禿鷲送你們過去。”時寒黎說，“禿鷲不休息可以飛行一天半，控製好距離，不要超出這個範圍。”</p>
“是。”謝喬鄭重地答應，“時爺，你一定要安全把碎片送到中心基地，這個末世到這個地步，人類已經太弱勢了，這是全部的希望。”</p>
時寒黎點點頭，氣氛又有些沉重下來。</p>
末世不到半年，世界麵目全非，越走越讓人心驚，很難說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p>
在一片沉默中，李慕玉突然輕聲開口:“時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p>
時寒黎嗯了一聲。</p>
李慕玉的神色有些奇異，卻並不躲閃，她直直地望著時寒黎，說:“你使用過超頻爆限之後，感覺能夠代替火山爆發麼？”</p>
每個人都抬起頭來，時寒黎也望向她。</p>
李慕玉的問題看似在問時寒黎的能力上限，實則是在問，蕭子顯的犧牲是否是有意義的。</p>
如果當時蕭子顯聽了時寒黎的命令，他們是不是能在無人犧牲的情況下消滅那片海域的病毒？</p>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白元槐下意識地就想岔開:“小玉你在問什麼傻問題，我們還是來分配一下晚上守夜的問題……”</p>
“我不能。”時寒黎回答了這個問題，“能把海凍住不是我的力量，是我借用了雪球的力量，如果它不在我身邊，我無法做到這一點，同樣，光憑我體內托帕留下的血，也無法點燃那片海域，還要包括海底。”她沉默片刻，又說，“也許如果宇文親自過來，可以做到這一點，或者等我力量再強一些，就可以凍住大海更久一些，但我現在做不到，我傾儘全力，也隻能將那片海凍起來十個小時左右，到時間後冰會自動消失，然後火焰繼續燃燒，這才是能消滅那些病毒的東西。”</p>
所以蕭子顯的舉動是有意義的，如果沒有他的犧牲，病毒的確會外溢到更廣闊的海域，然後逐漸蔓延到陸地。</p>
想到那個偉大堅毅的戰士，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即使冷血自私如殷九辭，麵對他也無法說出一句刻薄的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