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辭一直在緊盯著時寒黎, 在發現她居然直接把手伸進毒網中後他臉色大變,立刻收回了毒液,然後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飛速往下掉落,落在了趕來迎接的禿鷲背上。
遨遊者不是沒有掙紮, 它的爪子不斷抓向時寒黎的手臂, 四級的身體素質輕易地割開她的皮膚,但她就像完全沒感覺到一樣, 落到禿鷲背上的一瞬間翻身而起, 將它死死壓在身下,正如她當初對待那隻王儲地縛者。
遨遊者不斷地嘶鳴, 它猩紅色的豎瞳望著時寒黎, 第一次浮現出露骨的恐懼。
因為它的力量在不斷地向對方湧去, 它此時就像一隻被捅破的水桶, 無論它做出什麼努力, 都無法阻止能量的飛速消逝,而這個壓在它身上的人, 一瞬間威嚴森寒如黑夜中的山脈,壓得它無法反抗。
禿鷲在天空徘徊,地麵上屍潮湧動, 時寒黎死死地牽製著遨遊者的脖子,用最快的速度剝奪它的力量。
這就是她的目的,一隻四級種, 無論是什麼,一定會給她帶來本質上的改變,所以在剛聽到有這隻遨遊者在四周,她第一個想法就是吃了它。
四級種的確很厲害,如果是兩個月之前, 她也許不得不小心對待,並做好以命相博的準備,因為她隻能硬拚。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不但她的身體素質足夠和四五級的對手硬拚,她還擁有了剝奪。
剝奪這項特殊能力隻有真正使用過或者被對待過,才會了解它的恐怖之處。一旦被它控製住,除非對方具有壓倒性的力量,否則根本無法反抗,它比起剝奪,更像是馴化,在發動者接觸到對方皮膚的那一刻,那人體內的細胞和能量就會被發動者逐步馴化,並對本體產生排斥,認為發動者才是它們的歸宿。
這也是為什麼對方的特殊能力也會被同時剝奪。
這是時寒黎得到這項能力之後第一次使用它,一開始沒有控製好程度,遨遊者體內大量有彆於人類的能量向她洶湧而來,她氣血上湧,渾身筋脈劇痛,兩方能量展開激烈的角逐,接著時寒黎很快控製好了吸收的速度,這種劇痛才漸漸緩和。
她也是第一次體會到,吸收異類的能量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喪屍和人類有著本質的不同,即使時寒黎足夠小心,能量排斥也不會消失,時寒黎感到濃烈的惡心感翻湧而上,她蹙眉抿唇,眼神凶悍冷厲,另一隻手腕部翻轉,改為手抓刀柄,當能量吸收得差不多了之後,她一刀紮穿了遨遊者的頭,剔出完整的晶核。
光芒剔透耀眼,已經近乎金色。
時寒黎收回手,一挑刀尖把遨遊者的屍體扔了下去,然後俯衝而下,禿鷲二十米長的巨翅,掃翻一大片喪屍,露出陷在裡麵的兩個人。
時寒黎一把揪住殷九辭的領子,就像之前把他帶上駱駝,此時也這麼把他帶上了禿鷲,另一邊程揚則主動地跳了上來。
“給我看看你的手。”殷九辭顧不得姿勢,一上來就急促地對時寒黎說。
時寒黎剛才不顧危險直接用手臂穿透了毒液,後來又被遨遊者抓撓,已經是鮮血淋漓,伴有焦黑紫紅的顏色,幾乎看不出這是一條人類的胳膊。
時寒黎一抬手,把他探出的綠色能量頂了回去,她的臉色在黑夜中瑩白如玉,神色間卻沒有什麼痛楚。
她早已習慣了疼痛,隻是這種程度換來四級喪屍的能量,是一個很劃算的交換。
殷九辭剛要著急,一垂眼看見她的皮膚在迅速修複翻新,咬了咬牙:“真不知道這種修複能力給了你是好還是壞,有了這個能力你就總是不把受傷當回事,萬一什麼時候你受的傷嚴重到連修複能力都治不好了呢?”
時寒黎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她知道殷九辭是在擔心她,不過她一向不會回應這種關心,她發現了,在其他人關心的時候如果她說了話,對方可能會更不開心。
於是她就默默吞下了“其實如果更重一些,比如損失一條胳膊的話,就可以趁機試試自我愈合能力了”這句話,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她不說話,兩人的神色反而更擔憂起來,她的臉白得太厲害了。
“除了胳膊還受了什麼傷嗎?”殷九辭焦急地說,“該死的你讓我看一下,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時寒黎這次回答了,她聲音輕啞:“我吸收了那隻遨遊者,能量有些不兼容,我在吞噬它們。”
殷九辭和程揚的目光都有些發怔,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涉足的領域,隻能由時寒黎自己挺著。
殷九辭低低地罵了一句什麼,他聲音也啞下來:“時寒黎,我知道你一直在提防我,但這種性命攸關的事,我不會害你,你讓我看一看。”
他以為時寒黎還因為之前地下城的事和他有隔閡,所以平時從來不強求檢查她的身體,但現在情況特殊,時寒黎有些虛弱的模樣讓他都快急瘋了,畢竟之前鄭懷遠因為這項能力把身體傷成了什麼樣子還讓人曆曆在目,他不敢想象時寒黎也變成那個樣子。
程揚也快急瘋了:“時哥,你讓他看,我幫你看著,他要是敢有異心我當場殺了他!”
時寒黎說:“我沒事,隻要不像鄭懷遠那樣短時間內吸收大量不同種類的能量,就能夠徹底消化,不會傷到身體。”
當她意誌堅定地決定某一件事情,對其他人的態度就是油鹽不進,現在還能多解釋一句,已經是天大的進步了。
不過她最大的好處就是一般不會說謊,現在也沒有什麼必須說謊的理由,所以她說沒事,應該就是確實沒什麼大事,雖然以她的閾值來說,她說沒事的情況也讓人十分擔心。
殷九辭抿起唇不說話了,程揚把剛剛得來的一大把晶核交給了時寒黎。
那種屍潮是挺危險,但是帶來的收獲也不小,程揚剝削了好幾隻二三級的喪屍。
接下來三人就一直維持著比較沉默的氣氛,時寒黎在這個間隙查看了一下積分條。
逃脫加上吸收一隻四級喪屍,再加上如此多的屍群,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收獲,她的基礎數據再次平均向上漲了一到三分,但是仍然沒有觸及到她升階的上限。
就差一點,時寒黎再次感受到了當初在地下城時的感覺,她就差最後一下衝擊,就能一步登天。
以她的實力,當她達到四階,基礎數據甚至會達到五階,她會再也無懼五級以及以下的對手,無論對方是人類,變異獸,還是次生物。
時寒黎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誌在必得的光芒。
禿鷲回到湖懷山,遠遠地就能看到星星點點的明豔火光,三人都以為是宴會還沒有徹底結束,程揚還感歎了一句:“大家精力真好啊,這都快天亮了吧。”
此時正是黎明出現之前最黑暗的時刻。
然而隨著距離接近,程揚頭頂的耳朵動了動,說:“好像不對。”
時寒黎和殷九辭都抬眼看向他,他趴到禿鷲的長頸後麵,抱住它的脖子極目望去,聲音肯定:“時哥,那不是玩鬨的聲音。”
時寒黎立刻上前,但是她的眼睛望不了那麼遠,她隻能隱隱聽到雜亂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她拍了拍禿鷲,禿鷲長鳴一聲,加快速度向湖懷山飛去。
此時,湖懷山基地裡。
之前還熱熱鬨鬨的宴會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樣子,許多人舉著火把圍著一所木屋,或者說圍著一個人,在火光的映襯下,對方和善溫柔的麵容顯得惶惑而無措。
在她麵前,站在人群與她之間的,是一道瘦小的身影。
“纖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毛雨勉強擠出笑,聲音有些抖,“我們不是在好好地睡覺嗎?你為什麼突然帶這麼多人圍著我們家?”
“毛雨,鬱纖說你偷偷藏了個人,還私自取用倉庫裡的醫藥用品來救他,這是真的嗎?”杜鬆良嚴肅地說,“我們基地並不是不接受幸存者,如果你真的想要救誰,大可以走正規程序,而不用這麼偷偷摸摸,何況你還是基地的大管家,利用職務之便私自挪用基地裡的物資,是違反基地規定的。”
“杜哥,纖纖還小,可能是這段時間壓力有點大,意識有點不清楚,小孩子的話怎麼能信呢?”毛雨勉強地說,“纖纖,快和大家說說,你這孩子怎麼突然這麼想呢?”
“毛雨,鬱纖已經十六歲了,不小了,她的話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杜鬆良說,“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們進去在你家這裡搜查一下,證明到底是誰弄錯了。”
“我沒有啊杜哥。”毛雨的語氣明顯有些驚慌,她看到旁邊的李慕玉,立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小玉姑娘,你也覺得是我藏人了嗎?”
李慕玉猶豫了一下,她看了眼夥伴們,說:“毛姐,我同意杜副首領的話,如果是纖纖弄錯了,就洗清這個錯誤,否則你一直不讓人進去,會讓人越來越懷疑的。”
毛雨身形踉蹌一下,臉色灰敗下來。
“毛雨。”杜鬆良加重語氣,如果說他們之前隻是半信半疑,現在看見毛雨的表現,就真的懷疑起來了,“如果你沒有做,就不要怕搜查!我們一起住了這麼久,我也不願意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但是如果你真的做了,就儘早承認錯誤,還有得救。”
這是基地高層出了事,還是深更半夜,其他人沒有大肆發言吵醒更多人,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毛雨,而李慕玉他們因為不是基地裡的人,在這種時候也不好插話,事情就這麼僵持住了。
在這些目光的注視下,毛雨有些崩潰了,她原本就不是心誌多堅強的人,這會迎著各種摻雜著懷疑,氣憤,不解,憎惡的目光,她顫抖地跪坐到地上,淚眼朦朧地看向自己當女兒和妹妹看待的孩子。
“纖纖……”
“毛姐姐。”鬱纖打斷了她的哭泣,聲音很輕柔,“很抱歉我沒有保守這個秘密,但是我太害怕了,你藏起來的不是普通人,還是儘早交代給大家吧,不要一錯再錯了。”
“怎麼回事?”杜鬆良聽出來點什麼,“隻是藏起來一個人,鬱纖為什麼會害怕?毛雨,你藏起來的究竟是什麼人!”
“她……她……”毛雨哭得渾身發顫,“我也不想的,但她懷著孕,我實在不忍心……”
“孕婦?”
這個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杜鬆良更是大惑不解:“毛雨,既然是孕婦,那更應該早點告訴大家,讓她儘早受到更好的照顧啊!你為什麼要藏著掖著?”
毛雨哭著說不出話,她又聽到鬱纖的聲音。
“如果隻是普通孕婦,毛姐姐想要暗中照顧也不會讓我害怕。”鬱纖也哭了,聲音更加細弱可憐,“可是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