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的眼神困惑起來,李慕玉從後麵擠進來,擋在時寒黎身前:“請。”
孟祥看了看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微微一變,他沒再多說,乾脆地轉身,帶著眾人離開信號塔。
現在整個基地都進入了備戰狀態,孟祥下令解除,同時加強警戒,然後快步走向原太滄市的軍事基地,現在這裡已經成為太滄基地的軍事行政中心。末世之後人才短缺,職能劃分不再那麼精細,在軍隊管理的基地,軍事行政往往混為一談,掌握暴力武器,維護人民安全。
因為之前的經曆,每個人心裡都憋著一口氣,隻有時寒黎神色如常,她隻是簡單地打量了一下周圍,在發現隻能看到散亂的燈光之後就再次閉上了眼睛。
她是在養精蓄銳,但是在其他人眼裡,這就是她虛弱到無以為繼的表現,她聽到耳邊壓抑的哽咽,是程揚,還有應該是鬱纖的聲音。
時寒黎沒睜眼,隻是輕輕捏了下程揚的胳膊。
孟祥在基地裡擁有僅次於謝清毅少將的最高權限,一路上暢通無阻,來到謝清宇的辦公室裡,已經有人在等著他們。
謝清毅看上去比孟祥年輕一些,大概四十多歲,二階進化者,他看著眾人進來,神色間隻有一絲細微的波動。
“我聽說,你們一定要堅持見我。”他沉聲說,“現在我就在這裡,你們有什麼話要說?”
沒有人吭聲,除了孟祥之外的人都看向時寒黎,謝清宇和孟祥的目光也自然而然被吸引了過去,時寒黎睜開眼,程揚向前兩步,站到謝清毅麵前。
他已經完全沒有哭泣過的跡象,麵容冷峻,目光冰冷地望著謝清毅,在他身後就是其他同伴,他們都是二階以上的進化者,在怒意和悲傷的加持下氣勢驚人,謝清毅臉色一變,忍不住退後一步。
陳文鴻垂眉斂目地縮在角落裡,恨不得這些大佬全都把他遺忘,然而謝清毅偏偏點了他的名。
“陳中校,這些都是什麼人?”
陳文鴻咽了口唾沫,剛要硬著頭皮說話,時寒黎就開了口。
“謝清毅,是吧,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拒絕接收難民?”
謝清毅皺起眉,臉上露出被貿然的不悅,如果是平時,他可以隨意命令勤務兵把這些不知所謂的人給趕出去,但是他剛剛感受過這些人的氣勢,明顯是高階進化者,這是非常稀缺的資源。
“你是在為這個決定感到不滿麼?我們也很想接收所有在核反應堆爆炸中受傷的難民,但是基地裡的容量是有限的,我們缺少食物,也缺少醫療資源,而且深入災區會損耗大量人力物力,所以我們深思熟慮,向中心基地報備後得到了允許,可以暫時獨善其身,不接收難民。”謝清毅說,“你們都是進化者,如果你們想要加入基地,這當然可以,我可以親自為各位辦手續,但各位請知悉,進化者並不代表無堅不摧,也並不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藐視規矩,你們今天硬闖基地,我可以不計較,下次不要再犯。”
陳文鴻一聽就覺得完蛋,他縮著脖子不吭聲了,果然,李慕玉冷笑一聲:“怎麼,現在推鍋給中心基地了?”
“這本就是中心基地首肯過的決議,如果你們有懷疑,可以隨時聯絡中心基地詢問。”謝清毅看向陳文鴻,“衛星信號怎麼樣了,現在能不能聯絡上中心基地?人民有疑問,官方有責任給予解答。”
陳文鴻沉默,孟祥乾咳一聲:“少將,他們就是剛從信號塔過來的,不過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聯絡上中心基地,陳文鴻?”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陳文鴻身上,陳文鴻瞬間壓力劇增,他第一反應是看向時寒黎,在看到她的眼神之後,不知道為什麼靈光一閃,果斷地說:“沒有,少將,今天信號不好,他們沒能撥通,隻來得及交換了幾句文字信息,現在信號已經過去了。”
眾人都微微一愣,隨即就不動聲色地收斂起來,時寒黎也沒想到這個陳文宏居然這麼上道,她心中一動,抬眼掃視全場。
所有人的表情都儘收她眼底,謝清毅露出微笑,說:“既然現在無法直接通訊,那就暫且押後。諸位剛才和中心基地交換了什麼信息?”
陳文鴻繼續垂眉低眼,時寒黎這時心裡有了數,額外抬眼看了一眼謝清毅。
不知為何,謝清毅的神色出現了些許僵硬。
時寒黎說:“我是時寒黎。”
她直接亮出身份,謝清毅和孟祥都露出震驚的神色,謝清毅直接向前傾了下身,語氣急促地追問:“你是時寒黎?”
時寒黎淡淡地點頭,明明和手腳健全的謝清宇相比她是弱勢的一方,在這個名字亮出來的瞬間,這些傷病似乎都從她身上退去了,不管她斷手還是斷腿,她可是時寒黎!當這個名字出現,代表的就是絕對的實力,哪怕她現在是個需要被人抱著的殘疾,誰又有信心能在她麵前擋下她的一刀?
謝清毅臉色大變,他眼神波動變換,然後倏然一利:“你如何證明?”
理論上來講,不會有人敢冒充時寒黎,任何事都可以作假,隻有實力作不了假,何況還是一個重傷的人作假,但謝清毅是一城守將,他必須要謹慎。
時寒黎也不廢話,她伸出修長蒼白的左手,在空中虛虛一劃,雪白清亮的刀鋒從她掌中憑空出現,刀氣鋒利,她於半空中一斬,連身形都沒有動,謝清毅胸前的少將勳章就這麼掉了下去。
下一秒雪魄刀消失,所有人看著掉落在謝清毅腳邊,那枚隻是被斬斷了細細的彆針,沒有被損害到分毫的勳章,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撼的沉默。
謝清毅是一個二階進化者,而他甚至連生物本能都沒能發得出預警,他胸前重要的勳章就被人斬了下來,如果時寒黎想,那一下剖開的就不是彆針而是他的心臟。
而時寒黎,甚至連刀都沒有碰觸到人,剛才那一下,隻是她的刀風而已。
時寒黎雲淡風輕,她輕輕咳了兩聲,隨手抹去又溢出來的鼻血,說:“可以說正事了麼?”
她打破了沉默,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回過神來,太滄基地的人還在望著勳章,而夥伴們則麵露擔憂,隨即就堅定起來。
四階之後,時寒黎的實力更加深不可測,已經不是他們所能窺探的,不過沒有關係,雖然現在形勢複雜,但他們都在這裡,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那些危險先越過他們直接威脅到時寒黎。
“這就是……時寒黎。”孟祥震撼得瞳孔都在顫動,“但是時寒黎怎麼會……?”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時寒黎又閉上眼,“蕭晴,慕玉,後麵交給你們,不管你們做什麼,任務就是等待坐標的時候儘量壓製或者拖住它們,儘你們所能,等我醒來。”
她說話的語氣彰顯出她說的也許不隻是睡一覺這麼簡單,殷九辭敏銳地問:“你要做什麼?”
“睡一覺。”時寒黎的聲音輕了下去,“這也許是最後一個安穩的晚上了。”
她直白地說出這個要求,讓了解她的人都愣住了,時寒黎從來都是自己衝在前麵,讓人感覺天塌下來她也能自己再撐起來,她從不依賴彆人,即使經曆過這麼多事終於學會了給予信任,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的內心仍然隻想自己解決問題,無數次她拋下所有人寧願自己賭命也要自己解決,這是她十九年來養成的習慣。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即使他們再心疼,再憤怒,也怒的都是自己,隻覺得是自己還不夠強,不夠資格讓她依賴。
這次也是,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勉力支撐自己,親自處理一切,即使麵對的是比上一次更加恐怖的君王,她即使明知會死也會儘力一試,之前她給人帶來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在陌生人眼裡會覺得她強大可靠,但是在親近的人心裡,隻會驚怖擔憂她的一場又一場以命相搏的冒險。
但是現在時寒黎說,現在交給你們,撐住,等她回來。
這簡直不像是時寒黎會說出來的話,給人帶來的是驚愕更是驚喜,程揚差點熱淚盈眶:“時哥!”
“程揚,你是唯一有經驗的人,要幫助慕玉。”時寒黎說,“記住,你們的任務不是消滅它,而是拖到我醒。”
說完這句話,她將頭靠在程揚肩上,就這麼睡了過去。
或者說是看似睡眠的昏迷。
這是一種自我調節的技巧,類似於一台機器為了維持必要的運轉,要關閉掉不重要的程序,時寒黎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她為了全力催動自我愈合的速度,強行關閉了身體其他機能。但這不代表她徹底失去了意識,正相反,她現在的大腦正處於前所未有的活躍狀態,她能清楚地聽到周圍的每一種聲音,但在其他人眼裡,她就是在重度昏迷。
看到她居然呼吸真的開始變得悠長而平穩,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輕了些許,程揚低下頭,用額頭輕輕碰了下時寒黎的,神情間不是親昵,而是虔誠。
“給他一個休息的地方。”殷九辭陰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謝清毅,“你要考慮清楚,如果他不能好好地醒過來,你這地方就會變成廢墟,我不是在威脅你。”
“那我就儘快讓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吧。”李慕玉上前一步,“你們應該很快會收到調令,太滄基地暫時由我接管,我需要知道這裡所有的數據,包括人數,進化者,武器,以及城防強度。我們要麵對的是毒爆者君王,以及它製造出的所有變異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