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和平年代，也有人是難以理解的反人類分子，末世到來隻會為他們提供狂歡的舞台。”裴沐星說，“不用試圖去理解他們，不理解才是正常的。”
“我確實不理解。”鄭歲歲難過地抱住了時寒黎，“如果沒有末世，爸爸媽媽就不會死，救過我們的進化者也不會死，很多人都不會死……竟然會有人喜歡這樣的世界。”
時寒黎摸摸她的頭，“這種行動會持續多久？”
“根據上一次的經驗，應該會持續一周到半個月左右，這次技術先進多了，應該不會像上次一樣死那麼多人。”裴沐星說。
時寒黎：“基地裡一直都這麼亂麼？”
裴沐星思考了兩秒，她說的亂是什麼層次上的，“根據我的了解，最開始應該沒有這麼亂，後麵來的人越來越多，形勢也越來越危急，人畢竟不是動物，隻要圈養在一起，給口吃的就能維持穩定，他們……太貪了。”
既想要救更多的人，又想要維持基地內部的穩定，既想挽大廈於將傾，又想要在殘酷的物種競爭與天災中重新奪回人類的一席之地。
沒人想到世界的進化資源傾斜得這麼徹底，也沒人想到危險的天災在未來會這樣層出不窮，在一開始未嘗沒有過躊躇滿誌，覺得就和曆史上任何一次大災難一樣，隻要人類努力總是可以最終度過的。
這個問題太沉重也太複雜了，車裡的三個人都沉默下來，時寒黎靠在後座上闔上了眼睛，鄭歲歲懂事地從她懷中退出來，自己坐到一邊不去打擾她休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快要天亮的時候，時寒黎的通訊器震動了一下額，車內閉目微眠的三個人都睜開了眼睛，時寒黎看了一眼，說：“回去吧，桑雪已經到了。”
裴沐星搓了把臉，駕駛著車離開，在他們離開的時候，群體排查還沒有結束，還剩了一條長長的尾巴，在熹微的天光下人群瑟瑟。
他們回到時寒黎的住所，顧桑雪馬上迎上來，她的衣服破了道口子，臉上有些疲憊，她歉疚地說：“抱歉，我以為你們提前回來了，就讓人開車送我過來了。”
“抓到了麼？”時寒黎問。
“抓到了，是個二級，直接由進化者變異的，他的朋友一直在為他打掩護，所以到現在才發現。”顧桑雪說。
“直接由原本的居民變異而來麼？”裴沐星愣了一下，敏銳地意識到某些嚴峻的事情，“通過什麼途徑？”
顧桑雪看他一眼，說：“某種攜帶二階段病毒的蟲子，這是唯一的可能。”
她說著看向時寒黎，然而時寒黎的麵色沒有任何變化，似乎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
“你們沒有滅蟲措施麼？”時寒黎問。
“有，事實上每天都有人在城中噴灑特製的殺蟲藥，這也是末世之後才研製出來的，專門針對變異蚊蟲。”顧桑雪說，“但還是出現了這種情況，簡直防不勝防。”
“蚊蟲的確是很難防範的東西，哪怕是末世之前也是這樣。”裴沐星注視著顧桑雪，“顧上尉，你的表情告訴我好像不隻是這麼簡單。”
顧桑雪強撐著的平靜龜裂了，她閉了下眼睛，聲音低啞下來：“李鶴博士過來了，他在檢查過那個二級次生物的狀態之後，說……”
時寒黎看向她。
“……說可能可以宣布，三階段病毒進化成功了。”顧桑雪苦笑一下，眼中全是絕望，“因為攜帶這種病毒的生物會具有更加頑強的生命力，而且擁有更強的免疫逃逸，甚至會讓次生物的特征變得越來越少……之前的措施已經不管用了。”
場中一時陷入沉默。
這時，時寒黎的通訊器又震動起來，時寒黎拿起，是張青黛發來的消息，龍坤剛剛從手術中醒來，請時寒黎一起去病房中商議事情。
“我去龍坤那裡，你們回去休息吧。”時寒黎示意鄭歲歲坐回車裡，“車再借我用一下。”
“寒黎！”
顧桑雪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時寒黎的名字，但看到她一手扶著車門回過臉來，又有無數的話堵在了嗓口，她隻能說：“帶著歲歲，多加小心。”
時寒黎點點頭。
她開車比顧桑雪和裴沐星都要猛，速度很快地來到醫院前，這裡的人基本都認識她了，此時看到她牽著個孩子走過來，紛紛愣了一下，然後用敬畏的眼神目送他們進去。
這兩個人，一個當世人類最強者，一個是牽係全體人類希望的預言聖女，光是站在一起就帶來一股宏大的心悸。
時寒黎牽著鄭歲歲來到病房，房間裡的所有實現都集中在了她們身上，時寒黎抬眼看去，除了臉色蒼白的龍坤和已經能坐起身來的戴嘉實，張青黛，秋如，邢羽風，杜尋文，李鶴，以及另外兩個前兩天參加過會議，現在狀態還可以的老人。
讓不小的病房都顯得擁擠起來。
看到這麼多人，鄭歲歲倒是不怯場，她小臉繃得很緊，時寒黎感到她握著自己的手也收緊了。
“閣下，這種場合帶著孩子，可能不太……合適。”邢羽風說。
“我說過會寸步不離地帶著她。”時寒黎淡淡地說，“她不是你們的聖女麼？養在溫室裡頂多就算個實驗體，想讓她拯救世界，起碼要讓她了解真正的世界吧。”
有理有據，其他人無話可說。
時寒黎拍拍鄭歲歲的肩，讓她在座位上坐下來，她背靠著牆站在她身後，示意想說什麼可以說了。
其他人的節奏情不自禁地就被她帶了起來，戴嘉實說：“杜教授，想說什麼，現在都可以說了。”
他們之前居然沒有討論，等到時寒黎到了才正式開始。
“很顯而易見的結果了，病毒發生了第三階段變異。”杜尋文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臉色一變。
“杜教授，這件事非同小可，不需要再做更詳細的研究了麼？”秋如上將嚴肅地說。
“是可以繼續研究，但如果隻是為了確定這一點，沒有必要花那個工夫。”杜尋文說，“對於病毒，我們已經夜以繼日地和它打了上萬個小時的交道，它在不同的個體上會有什麼表現，我們太清楚了。昨天晚上抓到的那個次生物，瞳孔不再縮小，周圍卻出現一圈紅色，他的牙也沒有那麼尖銳了，反而掉了一些，同時他皮膚潰爛的地方比較多，我猜測這是病毒變異後在宿主體內還沒有重新適應，等多傳幾個人，就會呈現出穩定的感染特征了。”
他用的完全學術的口吻說出這件事，卻令人毛骨悚然。
“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它停止傳播？”龍坤虛弱地說，“我們嚴防死守，可以不讓喪屍以及變異獸進入城內，但是那些蚊蟲，究竟該用什麼方法才能徹底殺死它們？”
“需要在原本殺蟲劑的基礎上繼續進行改良。”李鶴嘶啞地說，時寒黎向他看去，他還是疲倦得像個流浪漢，看不出過去的一天有沒有睡過覺，李鶴也看到了她，但他撇開了目光。
“那就改良。”戴嘉實果決地說，“你們還需要什麼資源？我去給你們找。”
杜尋文看了看李鶴，李鶴苦笑：“總司令，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缺少藥材和能源，而是人。我們三大研究所加在一起，現在隻剩下一百五十八個人了，在這個基礎上，我們還要進行進化藥劑的臨床實驗，細菌彈的改進，以及疫苗的研發，不是我們不想接這個任務，但實在……到達極限了。”
房間裡的人都沉默下來。
研究人員也是人，而且比起其他人，他們很多人更加沒有機會去嘗試進化，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在用普通人的血肉之軀在熬，連領頭的李鶴都變成了這個樣子，底下的人也同樣好不到哪去，這種情況下彆說是進行這些危險的研究，就連走在路上都是高危人群。
但是各種研究迫在眉睫，該怎麼辦？
難道要等到三階段病毒感染到城中的每一個人，才會產生新的應對辦法麼？
突然，一道清冷平靜的聲音響起，帶著篤定的力量。
“聯手吧。”
時寒黎看向所有人。
“研製出進化抑製劑的人不是在地下城麼，製造出淨水器的博士也在江家堡。”她說，“是時候拋棄其他任何東西，讓你們的合作關係落在實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