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想起蘇昭莫名其妙扇自己的那個巴掌，沉默了幾秒，說：“還好。”
她說的是“還好”而不是“沒有”，殷九辭就懂了。
他撫了下額頭，說：“蘇昭專業知識過硬，放在學校裡也是天才那一行列，但他性格太跳脫了，人也幼稚得很，看來末世這麼久了，他還是沒什麼長進。”
他雖然是在指責自己的手下，但他真正嫌棄一個人的時候不是這種態度，參考他麵對李鶴的樣子就行。
時寒黎說：“我剛來的時候信息閉塞，他幫了我的忙。”
然後她看了鄭歲歲一眼，“記住這些人的臉了麼？以後我如果不在，你一定要跟著他們中的一個，他們都會像我一樣保護你。”
鄭歲歲認真地點頭：“我都記住了。”
殷九辭也瞥她一眼，“以後時寒黎有事的話，你跟著我就行。”
鄭歲歲看向時寒黎，時寒黎點頭默認了。
雖然單論實力來看，殷九辭和程揚不分伯仲，他們要打起來還真不知道誰贏誰輸，但要論上心眼子，他們全隊加起來也趕不上一個殷九辭，綜合來看除了她之外，鄭歲歲跟著殷九辭的確是最安全的。
看她點頭，殷九辭的嘴角飛快地勾了一下，他立刻垂下了眼睛，沒有讓眼神裡流瀉的情緒外露出去。
他們來到病毒研究所，憑借時寒黎的刷臉他們順利進入，都快走進大樓了，時寒黎突然停住腳步。
“怎麼了？”
“我們是不是要先去龍坤那裡，給你拿一個身份？”時寒黎思忖著說，比起人類社會的規則，她更擅長的是叢林法則，在這種方麵她無法考慮得很全麵，“不然那些核心的研究區域，應該不好進？”
她詢問地看向殷九辭，她鮮少有這種谘詢他人意見的行為，殷九辭被萌得心花怒放，也顧不得掩表情了，臉上揚起淡淡的笑意。
“我可沒說，我在這裡沒有身份。”
他說著大步向樓裡走去，身後仿佛高高地翹起了一條尾巴。
時寒黎哦了一聲，她想起來之前在船上的時候殷九辭說過的話，覺得自己對人類社會的認識還是太單薄了。
他們進入大樓，能在門口刷臉進來的人，在公共區域逛一逛是不會有人阻攔的，但是當他們徑直向實驗室走去，很快就被人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裡麵謝絕參觀……”
“讓開。”殷九辭說，“我是要去我的辦公室。”
“你的……辦公室？”工作人員顯然不認識殷九辭，聞言盯著他的臉猛看，“哪個辦公室是你的？這裡來來往往的老師我都認識，沒有見過你。”
殷九辭的眼神在他的名牌上一掃，“沒見過就對了，叫不上名號的人，還不夠資格進我的研究組。”
時寒黎：……
她知道殷九辭狂，但她忘了，在人類社會中這種性格豈止是一個討打。
工作人員先是一愣，然後臉色驟然脹紅，他再次攔住殷九辭：“沒有工作牌就是不能進去！你到底是什麼人，敢在這裡口出狂言！”
殷九辭已經不耐煩了：“就沒有分量大一點的人出來麼？現在誰還活著，楊慶洲？路依依？或者杜尋文人呢？”
聽到兩個陌生的名字，時寒黎回憶了一下，她之前看過病毒和傳染病研究所的介紹，楊慶洲是病毒研究所的所長，路依依則是傳染病研究院的院長，她沒有見過他們。
工作人員眼神呆了呆，不知道用震驚還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殷九辭，就是不肯讓步。
“我現在後悔當初嫌麻煩，沒有聽楊慶洲的拍張照片擺在辦公桌上了，我當時覺得這舉動傻得很。誰知道這裡的人換了一批，還傻得夠嗆。”殷九辭對時寒黎抱怨，“我能硬闖麼？或者你有蘇昭的聯係方式的話，叫他過來。”
要是沒有時寒黎，一個連進化都沒有的弱雞怎麼可能攔得住他，但是現在他在時寒黎心裡的形象剛回升一些，他一點都不敢冒險。
時寒黎剛掏出通訊器，電梯又停在了這一層，看到出來的人，她又將通訊器收了起來。
工作人員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立刻撲了過去：“杜教授！”
杜尋文一眼就看到了堵在走廊上的幾個人，他目光一凝，耳邊是工作人員對於這幾個人硬要闖實驗區的控告。
他抬起目光，對上殷九辭似笑非笑的眼睛。
“一段時間不見，你找人真是越來越不挑了，能力不足就算了，腦子還不好使。”殷九辭說。
“小林很好。”杜尋文說，他沉默幾秒，歎了口氣，“早上我接到小鶴的信息，說你回來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你，我以為憑你的性格，會離這些麻煩遠遠的，然後等著我們三跪九叩請你過來。”
他的話音裡包含著平等和鄭重，顯然並不把殷九辭當成是晚輩，工作人員愣了下，“您，您真的認識他？”
“小林，你來得晚，他之前也不常過來，你不認識也情有可原。”杜尋文看向他，“這位是殷九辭博士，以後少不得要一起共事，認認人，不用再阻攔他了。”
工作人員小林這下徹底呆住了，隻是殷九辭三個字，後麵沒有帶上任何名銜或者後綴，但它在病毒與微生物學領域所代表的分量，絲毫不下於預言聖女之於當今世界的分量。
殷九辭笑了下，笑意不達眼底，“倒是挺了解我。你說對了，我對你們拖遝的研究進度沒有什麼興趣，但時寒黎相信我，我就過來了，既然有人攔我，我本來打算轉身就走的，你想讓我留下麼？是不是得求求我？”
他們大神鬥法，小林現在徹底不敢說話了，杜尋文看著他沉默下來，然後他不正麵交鋒，而是看向了時寒黎。
時寒黎看向殷九辭，他的眼裡沒有多少恨意，但是盛滿惡劣，像極了一個做出惡作劇後期待地看著有人中招的熊孩子。
“可以了。”時寒黎說，“不要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殷九辭怎麼看不出來杜尋文的小九九，聽到他剛才話裡對時寒黎的重視，就搬出時寒黎來壓他，不過這個弱點是他主動交出來的，在說的時候他就考慮到了這種後果，不得不承認他就吃這套。
雖然他主動說出來的原因，是為了告訴這幫人他才是和時寒黎關係親厚的那個人，少趁他不在的時候在時寒黎麵前搬弄口舌。
殷九辭高高在上地瞥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徑直向裡麵走去，這就是揭過不提了。
他如此乾脆地偃旗息鼓，時寒黎倒是習慣了殷九辭聽她的話，這反倒讓杜尋文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再次鄭重地在時寒黎和殷九辭兩人之間轉了一圈，開始重新評估時寒黎這個人在殷九辭心中的分量。
他帶過殷九辭一段時間，也算是了解他的脾氣，這人孤僻高傲又刻薄陰毒，很難想象他會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重視到這種程度，即使那個人是時寒黎。
如果殷九辭知道他在想什麼，除了牙根癢癢之外也什麼話都不想說了，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是他自暴自棄算了，反正他這個該死的弱點差不多全世界都知道了，多一個人兩個人又有什！麼！關！係！
有了杜尋文的帶路，殷九辭連辦公室都不用去了，杜尋文帶著他們來到核心實驗區，這裡的牆體全部采用超隔絕透明材料製成，在任何區域都能看到裡麵的任何動態，生怕裡麵出現一丁點的意外。
杜尋文一直在和殷九辭說話，兩人的交流充滿各種專業名詞，給人一種明明在說同種語言卻一個字都聽不懂的感覺，時寒黎沒有參與，和鄭歲歲一起看著裡麵忙碌的人。
“……這方麵一向是你的研究方向，我一直很期待你能來這裡，加入我們的團隊。”杜尋文說，“九辭，不管我們之前是什麼身份，統一的身份都是人類，為了人類的未來，請務必加入我們。”
“當初你選擇包庇李鶴的時候，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天麼？”殷九辭冷不丁地說，“彆和我扯什麼人類的利益，這東西在我眼裡就是狗屁，也彆把自己說得那麼凜然大義，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杜尋文，如果我加入的條件是讓你和李鶴去死，你也答應麼？”
這話一出，空氣沉默下來。
杜尋文又看向時寒黎：“時閣下……”
“回答他。”時寒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