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一念抉擇32 陳年舊事。(1 / 2)

殷九辭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 然後他反應過來,猛地向時寒黎,就像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然後用力地移開目光, 在重新看向杜尋文的時候, 他瞬間流露出來的所有喜悅和脆弱全都被收了起來,仔細看去, 甚至還有幾分……得意?

就像是熊孩子做了惡作劇後被人找上了家長,結果家長不但不訓斥, 反而站到熊孩子麵前擋住了來找麻煩的人。

那種驚喜和有人撐腰之後的底氣, 是他掩飾不了也不想掩飾的。

事情開始按照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 杜尋文沒想到剛才還製止殷九辭胡鬨的時寒黎這次居然會站到了殷九辭那邊, 他心中凝重起來。

薑還是老的辣,僅是一個照麵, 他看出來的東西比李鶴多多了,他一眼就看出來, 即使殷九辭再乖僻胡鬨, 在兩人的關係中也是時寒黎作為絕對的主導, 殷九辭的每一個行動都由時寒黎牢牢把控, 時寒黎對殷九辭而言, 就像惡犬上拴著的那條繩子。

他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他不相信殷九辭這樣的人會心甘情願成為一個人腳邊最溫順的獵犬,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殷九辭本就毫無顧忌,在得到了時寒黎的撐腰之後,他隻會更加肆無忌憚,現在這個答案, 是必須要給了。

杜尋文看向殷九辭:“你是想給自己討一個公道麼?我以為你不在乎這些。”

“公道是多麼廉價的東西啊,在你們這些偽君子的嘴裡,有什麼是不能顛倒黑白的?當初你們沆瀣一氣給我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恨不得把我碾進泥裡,就是為了保下李鶴,現在你又可以隨便給李鶴安上一個名頭用來討好我,是不是?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公道。”殷九辭俊美到奢靡的臉湊近杜尋文,在時寒黎看不見的角度,流露出濃濃的惡劣和厭惡,“你以為你是誰?夠資格給我公道麼?”

時寒黎皺了下眉,她本來以為殷九辭和李鶴的仇是因為當年李鶴偷了他的論文,現在看來,這件事並不是那麼簡單。

在殷九辭的氣勢壓迫下,杜尋文臉色蒼白,他比殷九辭矮一些,微微抬眼看著他,文明的外衣被剝到了這個程度,他的神色竟然還沒有多少變化。

“在你的眼裡,當年那件事是怎麼回事?”

“你確定要在這裡複述一遍?”

“既然要解決,就解決得徹底一些吧,在這個關頭,我們不能因為私人感情耽誤太多時間,還有太多的事等著我們去做。”杜尋文說,“九辭,你不知道現在形勢已經艱難到了什麼地步。”

又來了。

時寒黎感受到了中心基地裡熟悉的壓抑感,無論個體的感情到了什麼程度,是悲傷,恐懼,失望,還是疼痛,在集體利益和種族存亡麵前都隻是可以隨手拂去的灰塵,人人都有凜然大義的理由,人人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是那些組成人類這個群體的一個個個體就有了被忽略的理由。

她沒有經曆過這些事,訓練場裡沒有集體的概念,人人都是個體,他們自擔榮辱,生死自負,不被集體綁住,也對集體沒有義務,所以在這種環境中她感到迷茫,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特殊才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然而殷九辭隻是冷笑一聲。

“哦,你不會以為我人在這裡,就是多在乎你們的形勢吧。”他說,“你不是很了解我麼?你看不出來我在想什麼?我告訴你,哪怕全世界人都死光了,我和時寒黎也不會死,你覺得我在乎其他人的命麼?”

杜尋文望著他,神色忽然蒼老下來。

時寒黎也在看著殷九辭,她突然有點想笑。

這一套說辭可以讓所有人陷入道德陷阱,但這裡麵絕對不包括殷九辭,他把刻薄惡毒損人利己擺在了明麵上,生怕彆人不知道他的惡意,用這種言論來綁架他就像是肉包子打狗,他一張口就給吞了,還會嫌棄對方的手段太弱,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殷九辭,那就是油鹽不進。

“我勸你不要再試圖耍任何小心思,不然我現在就走。”殷九辭陰沉地說,“而且我不但自己走,我還要把時寒黎和鄭歲歲帶走,到時候你們該怎麼麵對這個後果呢?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們失魂落魄的麵孔。”

杜尋文一驚,他麵容上終於流露出驚慌,因為他知道殷九辭是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瘋子!他連忙看向時寒黎,“時閣下,你那麼牽掛世人,不會做出這麼任性的舉動吧?”

殷九辭的手指尖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

雖然時寒黎的閻王殺神之名響徹世界,然而但凡了解她一點的人都知道她本質上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在明明有逃跑機會的情況下多次選擇正麵狙擊君王的人,怎麼會是個自私的惡人?

然而時寒黎抱著雙臂,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杜尋文,看得杜尋文額頭上冒出冷汗,身形愈加乾癟佝僂,此時這個目光矍鑠龍行虎步的老人終於有了八十歲的樣子。

從時寒黎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某些和殷九辭一樣的東西。

殷九辭是個瘋子,時寒黎也未必不瘋,冷靜理智的瘋子比純粹的發癲更讓人恐懼,尤其是到了時寒黎這種等級,她的每個選擇都關係到人類的命運,她對人類至關重要。

“……好,讓我們重新捋一下當年的事,你想要的答案,我會給你的。”杜尋文的聲音虛弱下來,“那年你十四歲,僅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學完了碩士的全部課程,進入到我門下鑽研博士課程,你孤高傲慢,從來不出席課堂,而是整天自己悶在實驗室裡,進行一些危險甚至是違規的實驗,我心有愛才之意,沒有阻止你。”

時寒黎見殷九辭隻是冷冷地盯著杜尋文,沒作反駁,這應該是事實。

“在你入學之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你的名字,按理說天才至此,早在小學或者初中階段就應該顯露鋒芒,但你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就像是流星經天,蓋過了同時代所有天才的光芒,其中包括李鶴。在你來之前,他是這個領域最顯眼的少年天才,被譽為新世代的希望。”杜尋文說,“你入學之後,我得知你和李鶴原本就做過同學,就試圖讓你們兩個合作,那時候我想讓李鶴帶給你經驗,而你給他以啟迪,這是雙贏的局麵,你們會成為這個時代最耀眼灼目的雙子星,我們這些老家夥,將來都得為你們兩個讓路。”

殷九辭露出惡心的神色。

“但是人世間的緣分強求不來,你性格孤傲,李鶴也有些內向,你們磨合得並不好……”

“你說得保留了。”殷九辭冷漠地說,“見麵的第一天我們兩個就打了一架,他把我的頭磕在實驗台上,我最討厭磕到頭,所以我把培養皿裡剛長大的細菌潑到了他的臉上。”

時寒黎沉默。

“是啊,你這麼做了,當時你在用溶血性鏈球菌進行抗鏈實驗,成長成熟的菌群進入到李鶴的眼睛裡,如果不是搶救及時,他會終身致盲。”杜尋文說,“即使及時治療了,李鶴的眼睛也留下了不可逆轉的損傷,他現在隻能戴著特製的眼鏡,去年還剛剛植入了人工晶體,才勉強保存下來一部分視力。末世之後他夜以繼日地監督實驗,本來依靠保養才得以保留的視力又快速下滑,誰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視野還能保留多久。”

時寒黎這才知道,原來李鶴不是單純的近視,怪不得他有時候看向人的時候目光會有些恍惚,這不隻是精神狀態的原因。

“是啊,我乾的,打架的時候不把對方置於死地,難道等對方重新醞釀反擊之力再給自己一擊麼?”殷九辭不耐煩地說。“這和他偷我的實驗數據有什麼關係?他明知道我是一個危險的,不可控的瘋子,還因為嫉妒鋌而走險,這是有人逼他的?”

杜尋文沉重地搖搖頭。

“當年李鶴的家人以故意傷害罪起訴你,但他們失敗了,這場訴訟甚至沒能走到法院,沒有任何一個律師敢接這個案子,每一個律師得知訴訟人是他們家之後,都將這件事定性為互毆,屬於風險自負,沒有上訴的可能,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把你保了下來。”他看著殷九辭倏然怔然的神色,“你知道這件事麼?”

殷九辭陰沉著臉沉默,時寒黎能猜到他的想法,有理由且有能力這麼做的,隻有江家。

“李鶴的家人很憤怒,最後是李鶴本人停止了這種無意義的行為,他說互毆也是事實,即使是根據法律,他也的確不占理,何況是在實驗室裡鬥毆,是他違規在先。”杜尋文繼續說,“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李鶴不再追究,你變得更加孤僻,好像這場可怕的意外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但凡是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沒法再用平常的眼光看待你了,一個因為口舌之爭就要毀掉彆人的人,不符合這個社會的常規認知。”

“正常人的做法都是遠離你,但李鶴……其實他是個性格很單純,有些正義感,又有些軟弱的人,他認為你是個危險分子,所以他沒有遠離你,反而一直在觀察你。他觀察到你在做那些違規的研究,並將這些告訴了我,那時候我已經對你有了提防,我知道一個失控的天才可能會帶來的危險,所以我讓他繼續觀察你,一旦你的行為過了線,就讓他收集證據,這是我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杜尋文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他抹了把臉,臉上的神色愈加疲憊,“我知道你的危險,也知道你背後的能量,如果想對你做什麼太難了,我膽怯了,我為了穩住李鶴,又把李鶴推了出去,這讓那個單純的少年直接暴露在你的麵前。那時候你已經在進行毒菌結合實驗了,是不是?你在創造出一種嶄新的,可能會把世界拖入地獄的新型物質,李鶴偷出了你所有的研究數據,包括你那項實驗的。”

殷九辭的臉色越來越沉,陰沉中還夾雜著不可思議,“李鶴偷我的數據,是為了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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