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辭?!”他驚愕地出聲。
殷九辭看都沒看他,繼續向前跋涉。
李鶴連忙跟上,他心情複雜:“你來是乾什麼的?也是為了搶救樣本麼?”
“彆的樣本都可以不要,混沌君王的那塊腦子是時寒黎費儘艱辛才打下來的,你們不舍得丟了它,我就舍得麼。”殷九辭冷冷地說。
李鶴的表情更加複雜,他跟著走了幾步,把手中的手電筒遞給前麵:“拿著吧,你看路比我好用。”
“不需要。”殷九辭瞥他一眼,“不要用你貧瘠的腦子去想象高階進化者的力量,我的眼睛在夜晚比貓頭鷹還好用。”
李鶴沉默地把手電筒收回來。
殷九辭可不管有沒有戳到李鶴的痛點,他也不會遊泳,隻能靠兩條腿儘快往前走,該值得慶幸他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否則這水他也保不準一會是不是會沒過他的頭頂。
兩個旱鴨子終於來到無菌室的門前,卻見一直緊鎖的大門已經被打開了,無數樣本罐子從裡麵飄了出來,李鶴撥開差點撞到他臉的一個什麼東西的斷肢,奮力向裡麵喊:“老師!你在嗎!”
兩人剛要進去,忽然地麵劇烈地晃動起來,居然在這種時候還地震了!
殷九辭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李鶴的胳膊,但是在這樣逼仄的地下空間中地震的威力被無限放大,彙聚的雨水掀起波濤,哪怕殷九辭站得再穩,也避免不了被卷入進去的命運。
對不會水的人來說,貿然被水吞沒會造成偌大的恐慌,李鶴下意識地掙動著手腳,被殷九辭不耐煩地直接卸了胳膊。
他雖然不會遊泳,但他有過深陷在幾千米海底的經曆,那次是時寒黎不顧危險地下來救了他,他回憶著當時時寒黎的動作,向上衝出了水麵。
李鶴也被帶著鑽出頭來,他一邊嗆咳一邊慘叫,殷九辭又把他的胳膊給接了回去。
“閉嘴。”他低喝,“聽,是什麼聲音?”
李鶴抽著氣吞下一大口水,慘白著臉聽了一下,然後他的臉更白了。
“天花板上的承重梁。”他輕若耳語地說,“它要塌了。”
兩人臉色大變。
殷九辭丟開李鶴,立刻向門裡衝去,此時水位再次上漲,已經淹沒到了他的下巴,他被撲麵而來的水糊了一臉,敏銳地嗅到水裡麵淡淡的血腥氣。
李鶴也在往裡衝,但是水裡的阻礙太多了,掉落的物體,倒塌的桌椅,漂浮的罐子,他又沒有進化,直接被堵在了門口,隻能焦急地喊:“殷九辭!看見老師了嗎!”
“這個水位,喊了這麼多次都沒有回音,你覺得他有多大幾率還活著?”殷九辭嘶聲說。
無菌室很大,君王的大腦被放在最裡麵的位置,殷九辭沒有辦法,隻能儘力繼續向前,橫梁龜裂的聲音哢哢在頭頂響著,預示著這地下空間即將塌陷。
“你快滾!”殷九辭回頭怒吼,“一會我要抱著罐子,沒有手管你這個廢物,你趕緊滾上去!”
李鶴艱難地在水中穩固著身形,臉色白得仿佛紙人。
他知道再不走可能會死在這裡,但他的雙腿違背了他的意願,即使他知道杜尋文也許已經沒了,但沒見到屍體的時候他的大腦總是在拒絕這個信息。
忽然,一條墨綠色的長鞭順著水花來到他的麵前,李鶴一驚,卻見這條鞭子卷走了自己手中的手電筒。
李鶴馬上意會,大聲喊:“你看到什麼了!”
殷九辭沒有回答,他摸到手電筒,打亮向著前方看去。
因為君王大腦非常重要,之前殷九辭將它放到了最裡麵最高的台子上,此時台子上躺著一個人,看上去人事不省,但懷裡緊緊地抱著裝著大腦的罐子。
他的左腿膝蓋往下,整條小腿都沒有了,水裡的血腥味正是從這裡的來的,按理說這一幕沒有什麼危險,但殷九辭可是時寒黎鍛煉出來的人,他感到一陣陰寒從脊椎湧上,他眯起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
與此同時,他探出長鞭,試圖試探杜尋文的氣息,而這麼一動,伴隨著一聲粗啞的喘息,杜尋文居然醒了過來。
他的意識還沒有清醒,但是驚恐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小心……小心!”
下一秒,殷九辭猛地在水中轉身,一道平到幾乎讓人忽略的波紋之下,一顆人頭猛地從水底探出,而在這顆頭的脖頸下,連接的卻是足有三十米粗的蛇身!
是之前封存的實驗體!它居然一直蟄伏在這水底,無聲地等待著獵物。
“是蛇人!”
手電筒的燈光正好打在這巨物上,李鶴也看見了,聲音變調。
蛇人雖然長著人的臉,但是骨骼構造已經完全改變了,它張大的下顎就像真正的蛇一樣往下墜去,完全能夠吞下殷九辭的整個頭!
然而殷九辭眼神都沒變,甚至嫌惡地皺了下眉,在蛇人咬到他的頭頂之前,它忽然激烈地扭動起來,就像受到了什麼無形的攻擊,它體型太大了,這麼一撲騰頓時地動山搖,殷九辭冷冷地瞪著它,它很快就無聲無息地栽落回了水中。
這才是殷九辭真正的力量,近身肉搏是他最不擅長的事情,他最拿手的是悄無聲息地把對手送進地獄。
處理了越獄的蛇人,殷九辭想用長鞭卷起杜尋文的腰把他帶過來,忽然哢嚓一聲巨響,搖搖欲墜的橫梁在剛才蛇人的撲騰下終於斷裂,金屬橫梁連帶著天花板稀裡嘩啦地落下來,直接將低溫室給掩埋起來。
一處塌,處處塌,哢嚓哢嚓的龜裂聲不絕於耳,上麵層級的雨水更加猛烈地灌溉下來,像是浩瀚的瀑布。李鶴在外麵驚呆了,他第一反應不是逃跑,而是拚命向裡麵遊去。
“殷九辭!”
他普通人的目力沒有那麼遠,剛才沒有看見杜尋文還活著。
嘩啦一聲,殷九辭從廢墟裡鑽出來,他眉眼凝重地推動巨多的雜物,大聲喊:“杜尋文,你死了沒?”
“老師還……咕嚕……還活著嗎!”後麵立刻傳來李鶴的詢問。
“九辭啊……”
蒼老虛弱至極的聲音輕輕地響起,殷九辭連忙凝神,判斷他的方位。
“我已經……出不去了,你把大腦帶走吧。”杜尋文輕啞地說,“人老了,就是很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我時常想,如果早知道會有末世,我當初還會不會那麼提防你,因為末世之後我才發現,什麼功名利祿都隻是一抔土,在這時代的衝刷下什麼都留不下來,我排斥你,完全沒有意義。”
“知道自己眼皮子淺就行,不過也不用後悔,因為哪怕你想用愛感化我,我也隻會感到惡心。”殷九辭確定了杜尋文的位置,用力推動壓在他身上的重物。
雖然他是四階進化者,但他身體文弱,在水壓和金屬的積壓下壓在杜尋文身上的東西得有幾十噸,他心底默然,杜尋文現在還能說話就已經是個奇跡了。
這些重物對他來說太過吃力,他還要積攢體力出去,因此他果斷地放棄了救杜尋文,而是用長鞭去尋找裝著大腦的罐子。
“給你,給你,地下城的技術真不錯,這麼壓都沒碎。”杜尋文似乎在用力,在罐子交到長鞭上時他語氣猛地一鬆,精氣神飛快地流逝。
他如釋重負地說:“如果有可能的話,多帶帶小鶴吧,他其實是個好孩子,就是腦筋有些直,我死了,這條路隻能你們兩個走下去了。”
“他是比你好那麼一點有限,起碼他良心還沒喪絕。”殷九辭拿到了罐子,轉身就要離開。
在層層擠壓的裡麵,杜尋文苦笑著閉上了眼睛,沒有人能救他了,他帶著無數的念頭和不甘,也隻能選擇認命。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纖瘦的人影順著倒灌的雨水,從上層降落下來,落水聲輕柔近無。
殷九辭若有所感,他驀然回身,一人潛在水下,用背部托起承重的雜物,然後力拔千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