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時寒黎不想再做武器了。
她是被愛著,被人在意的人,是有親人,有朋友的人。
有了在意的人會讓她變弱麼?
——會讓她更強。
黑骨刀碎了,時寒黎就拔出了雪魄刀,雪白的的刀鋒上被冰晶加固,能量濃厚到極致化為冰藍的火焰,利納爾塔旭日般熾烈的雙眸盯住了時寒黎,似乎是認出了她就是逼迫它變換形態的罪魁禍首之一,它長鳴一聲,猛地向時寒黎俯衝!
這一幕讓地麵上所有人發出驚叫,時寒黎悍然迎戰,雪魄刀砍中利納爾塔的鱗片,冰藍色與赤金色的火焰交鋒,尖銳的金屬錚鳴聲響徹天地。
地麵上,白元槐已經要急得恨不得自己飛上天去,“時哥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真的打算和那東西硬剛到底嗎?”
“蠢貨,情況一亂腦子就被你丟了是麼?”
熟悉的陰沉口吻,熟悉的尖酸刻薄,白元槐猛地轉身,看到了臉色蒼白的殷九辭,他臉上的表情還沒等切換,就變成了猶疑。
殷九辭還是那個殷九辭,但是,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等等,殷九辭之前不是讓時寒黎剝奪他的能量了嗎?就算時寒黎不會像鄭懷遠那樣把人吸乾,這樣健步如飛力大無窮的樣子也明顯不對啊!
白元槐看著殷九辭大步走到一架降落的直升機前,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劇變。
“殷九辭!”白元槐大喝一聲,指著他說不出話來,“你,你莫非……”
殷九辭沒理他,他一把抓過一個穿飛行服的,“這東西怎麼升空?”
那飛行員一愣,慘白的臉上有些呆滯:“它的油和武器都已經耗光了……”
殷九辭看向直升機,他走向油箱,一腳把油罐的蓋子踹開,他掌中凝聚出墨綠色粘稠的液體,灌了進去。
飛行員眼睛看直了,殷九辭冷冷地說:“你有五分鐘的時間門回答我的問題。”
到了這個時候,飛行員也顧不得什麼了,他三言兩語地告訴了殷九辭怎麼控製起飛和方向,正要告訴他怎麼操控武器,殷九辭拒絕了。
白元槐慢慢地走過來,他眼神極為複雜,複雜中還夾雜著敬佩,他看著殷九辭要上飛機的背影,說:“時哥不會願意看見這樣的。”
殷九辭動作一頓,“正好,我也不願意看見他這樣。”
白元槐現在的腦子已經清醒了一些,他已經知道時寒黎的打算了,而無論殷九辭是想要阻止還是陪同還是幫忙,他都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
白元槐心裡清楚,他們這夥人壓根一個比一個犟,勸不動的。
程揚焦急地問:“老白,你們在說什麼?”
“橙子,時哥當初學來了鄭懷遠所有的特殊能力。”白元槐幽幽地說,“鄭懷遠是靠什麼方式從我們手中逃走的,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程揚臉色驟然呆滯。
鄭懷遠從他們手中逃走……靠的是自爆!
原來時寒黎打的是這個主意,怪不得她說用不著核/彈了,一個五階進化者的自爆,又比核/彈的威力弱到哪裡去?
程揚手腳冰涼,而殷九辭已經頭也不回地上了直升機,他用自己的毒液代替了燃油,直升機磕磕絆絆地升空,直奔空中的戰場。
時寒黎並不是孤軍奮戰,幫忙的除了雪球還有拉維諾,章魚不會飛,但是它夠大,這時人們才看清了它的全貌,它高舉起觸手,試圖纏住利納爾塔,熾熱的火焰在它皮膚上炙烤,它早已傷痕累累。
殷九辭想要駕駛著直升機靠近時寒黎,但是他還是高估了人類造物對這種溫度的耐受程度,察覺到直升機開始融化,他臉色一變,不得不從機艙裡越出去,一隻觸手卷住了他,將他放到了自己的頭頂。
這裡距離戰場已經非常接近,刀風和烈焰的碰撞形成恐怖的能量刃,殷九辭剛一上來就瞬間門全身負傷,他深吸口氣,空中突兀地出現一張墨綠色的巨網,兜頭罩住了利納爾塔,雖然沒能給它造成重創,但霎時減緩了它的動作,讓時寒黎壓力驟減。
時寒黎眸光一震,驀然扭頭看過去,然而在看清殷九辭的瞬間門瞳孔驟縮。
她沒有把殷九辭徹底失去力量,但是他頂多留有一些自保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參與這種層次的戰鬥,為了不聽其他人的勸說她關掉了耳麥,剛才也沒聽到底下在說什麼,此時見到殷九辭,沒有語言能形她心中的震驚。
那些能量刃切割過殷九辭的皮膚,他全身上下卻沒有一絲血流出來。
他被感染了。
就像殷九辭信任時寒黎的實力,時寒黎也同樣信任殷九辭,彆說她給他留下了自保的力量,哪怕他真的變回了徹底的普通人,隻要他想,時寒黎相信他能保護得好自己。
但現在殷九辭被感染了。
結合他此刻身在這裡的事實,時寒黎立刻就猜到了,他是主動被感染的!
為了重新獲得力量?
時寒黎心中湧動著前所未有的狂怒,她避開利納爾塔的攻擊,抬手打開了聲音。
“你瘋了!”
“從你嘴裡說彆人這句話,還真是罕見。”殷九辭笑了兩聲。
時寒黎閉上了嘴。她將憤怒發泄在了手下的進攻。
“時寒黎,我說了,我想讓你活下去,為了這個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殷九辭說,“但是如果你活不下去了,我不介意跟著你去死。之前我身體太弱了,人類的軀體就是脆弱,現在就要好得多了,我能跟上你的速度。”
時寒黎沉默不語。
如果殷九辭真的渴望成為次生物,他有無數的機會可以轉變,在原書裡他統領了那麼多次生物卻依然維持著人類的身份,他怎麼會嫌棄自己作為人類的軀體?
作為研究者,他是全世界最了解次生物是什麼的人。
見時寒黎不再說話,殷九辭的眉目也冷冽下來,他和時寒黎配合了那麼多次戰鬥,即使不用交流也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
“時哥……”
李慕玉跪坐在地上,望著天空瞳孔震顫。
她想要上去幫忙,但是直升機接近的後果所有人都看到了,而且這場戰鬥早已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參與的了。
“很不甘,是不是?”
熟悉又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慕玉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過頭,渾身是傷的張青黛推著戴嘉實的輪椅走過來,即使在高台上,水也快沒過了戴嘉實的腰。
“爸爸!”李慕玉又悲又喜。
在之前那種情況下她問不到也不敢去問戴嘉實的下落,作為總指揮,她深知在這場浩劫中能活下來的人太幸運了,所以極力地避免自己去想,全身心地投入到指揮上。她堅強又淩厲,但是在看見戴嘉實的瞬間門她的淚水混合著血水流了下來,如果不是她為了維持水膜無法移動,她已經撲到了戴嘉實的身上。
“孩子。”
戴嘉實艱難地挪動輪椅走近,輕輕地把李慕玉的頭抱入了自己的懷中。
“你長大了,做得很好。”戴嘉實低沉地說,“遠比我想象的要好。”
“爸爸……”李慕玉畢竟不隻是個單純的二十歲女孩,她遏製住淚水,仰頭問,“龍叔呢?”
“他還活著,隻是情況不太好。”戴嘉實說,“不過現在誰情況好?好起來的前提,是我們今天能活下去。”
三人一同抬頭看向天空。
“真的還能好起來嗎?”李慕玉喃喃著問。
人類所有的努力都被瓦解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時寒黎,但即使她崇敬時寒黎若神明,她也理智而現實。
戴嘉實看向她,蒼老的眼中有著明亮的光,那是一個英勇果敢的靈魂被困在這具衰老的軀體裡,但是無法阻止他迸發出耀眼的光。
“我們還沒有絕望。”他說,“我們現在有五枚核/彈,隻要使用三枚,那東西哪怕不死也能重傷,再要對付它就不是沒可能了。”
“核/彈?”李慕玉愣了一下,“可是爸爸……”
“是,啟動裝置和反應器都壞了,淹沒在了這場浩劫裡。”戴嘉實聲音平和,“但是核/彈隻要還在,它的威力就不會消失,隻要有人能激發它。當然,要挑一個遠離人群的地方。”
李慕玉愣愣地看著他,在這看似平淡的話語下,充滿了決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