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現場沒有一個人說話。
下麵的,上麵的,近處的,遠方的, 屏幕裡的, 所有人都愕然而沉默地看著那具纖瘦漂亮的身體,看著那人沉靜漠然的麵容。
不含色/欲, 褻瀆, 覬覦等等一係列情緒, 甚至沒有正常應有的打量或者欣賞, 每個人看著這具身體,像是在看著最令人恐懼的惡鬼,又像是在看著突然降臨的神明,他們驚駭, 恐懼,難以置信, 以至於喪失了所有的反應能力,哪怕隻是最簡單的移開目光這種行為。
而承載著這些目光, 時寒黎連眼神都沒變,她拋下這個足以讓全世界震動的巨型炸/彈,卻仿佛隻是天太熱了才脫了件衣服。
在這種寂靜中, 有人終於艱難地擠出第一句詢問。
“時寒黎, 你……是女的?”
明明底下的人那麼多, 時寒黎還是一眼就盯住了說話的那個人, 這眼神清淡平靜,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她覺得對方說了句廢話。
即使穿上衣服後幾乎看不出她有什麼女性的線條, 但是當她露出身體,沒有任何人能將她錯認成男性。
她肩頸修長薄削,線條明顯比男性要秀美精致,尤其腰部,正常男性哪怕再瘦,也和女性有著區彆。
不會有錯了,時寒黎就是個女人。
這個事實以太過震撼的方式直接拍到了所有人的臉上,直到現在,這幾個字所代表的事實才慢慢地占據眾人的理智,混沌的大腦才逐漸接受它的含義。
但是……怎麼會這樣呢?
末世裡最有名的殺神,同時也是被無數人當成救世主般信仰和崇拜的時寒黎,突然變成了女人?
其他人的震撼再大,也比不過那些一直跟在時寒黎身邊的人。
他們每一個都成長為如今的獨當一麵,但是在這一刻他們仿佛回到了生命中最無知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在看著時寒黎,神色各不相同。
殷九辭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知道時寒黎其實是個女人,他第一的反應不是興奮狂喜,而是露出守護財寶的惡龍般陰冷凶狠的表情,他僵在原地,謹慎地掃視其他人的臉。
其他人會對時寒黎自爆的身份將信將疑,他卻知道時寒黎不是為了轉移其他人目光而說這種彌天大謊的人,時寒黎敢這麼說,一定是她在內心已經確定了。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但既然發生了,就要做好其他準備。現在所有人都因為沉浸在對時寒黎女性身份的震驚中而忽略了更重要的另一點,但他們很快就會反應過來。
殷九辭忽然起跳,直接躍到了三樓,次生物給了他之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強壯身體,他從破碎的窗口進入,一把抓住了時寒黎的手腕。
他用極低的聲音:“走!”
殷九辭的舉動也驚醒了呆滯的其他人,白元槐和李慕玉也立刻往時寒黎身前一擋,李慕玉回頭焦急地說:“時哥你先離開!等事態平靜下來我再去找你!”
她說完自己愣了一下,因為習慣使然她還是脫口而出的時哥,但是這對時寒黎來說顯然不合適了。
白元槐也說:“對你先離開!這些人現在都已經瘋了,不會因為聖女換成了你就退縮的,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越來越多的人反應過來,有人想要上前,程揚側了下身子,瞬間獸化完成,他耳朵向後撇,露出危險的犬牙,冷酷地盯著每一個敢上前的人。
氣氛一觸即發,殷九辭的眼神無比急切:“時寒黎!”
哪怕他變成了次生物身體素質呈幾何狀翻倍,時寒黎不想走,他也還是無法直接打暈她帶走。
“不能就這麼走!把事情說清楚!”
“時寒黎,我敬你是個英雄,難道你想拋下這個爛攤子就這麼離開嗎!”
殷九辭的眼神愈加冷厲,他的手指在發抖,那不是恐懼,而是被碰觸到逆鱗的惡龍在控製住自己想要殘忍地將什麼撕碎的欲望,他的聲音啞下來,甚至夾雜著祈求:“我們先離開,然後再討論該怎麼做,好不好?”
而在屏幕裡,宇文姚迦和江逾什麼都做不了,宇文姚迦剛要開口,江逾更快一步。
“寒黎,到江家堡來,是時候了。”
殷九辭猛地轉頭,眸光如淬了毒的利劍,他和江逾對視,江逾不閃不避,眸光深邃。
形形色色的聲音那麼多,有的暗含鬼胎,有的心懷戾氣,有的隻剩瘋狂,有的為她考慮,這些聲音包裹著時寒黎,她手腕一轉,靈巧地從殷九辭的手中脫離出來。
殷九辭瞳孔一顫,他已經知道了時寒黎的選擇。
他不再說什麼,隻是沉默地解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時寒黎身上。
時寒黎沒有拒絕,她輕輕推開擋在她麵前的白元槐和李慕玉,再次站到了前麵。
而看到她出現,下方的混亂頓時又是一靜,已經扔出去好幾個人的程揚也抬起頭來,每個人都看向她。
“之前中心基地對聖女的判斷,是一條傷疤,以及不會被病毒感染的天賦。”時寒黎說,“傷疤在第一次進化的時候就消失了,這點無跡可尋,但是後一點,這是事實。”
時寒黎平靜地掃過每一張震驚蒼白的麵孔,說:“我不會被病毒感染。”
一片寂靜。
白元槐極力想要找出個理由:“但是……但是……但是高階進化者本來就沒那麼容易被感染啊!對,或者就像之前程揚那樣,哪怕感染了,但是你有那麼多愈合的手段,病毒也是生物,它也可能被打敗啊!”
“是,的確有這種可能。”時寒黎說,“但我現在能夠確定了。”
白元槐的臉色灰暗下來。
他看出來了,時寒黎是鐵了心要把聖女這個名頭從鄭歲歲那裡搶過來,就和她之前做出的任何決定一樣,隻要她決定了,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影響她改變。
他們誰想不到時寒黎這麼做的理由?既然已經走出這一步,就把身份轉移給坐實,否則鄭歲歲依然還會有危險,而時寒黎就是為了把所有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這樣就沒人會去在意鄭歲歲了。
除去聖女的身份,鄭歲歲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時寒黎本就不平凡,她不害怕這些。
底下有人猶豫地說:“但是……那也無法證明你才是聖女啊?既然那個女孩也確實有著病毒抗體。”
時寒黎垂下眼看向鄭歲歲,鄭歲歲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也知道時寒黎隱瞞了那麼久再這時候突然暴露身份的目的,她淚眼婆娑,隻是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時寒黎,看到時寒黎看向自己,她用力地搖了搖頭,卻也不知道自己在表達什麼意思。
所有人都以為時寒黎要解釋,要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聖女,然而時寒黎說:“所以呢?”
所有人一怔。
時寒黎還是那麼平靜:“所以,你們不止想確定我的身份,還想以防萬一,把這個孩子也一起綁上祭壇燒死麼?”
她的語氣再平靜也無法掩蓋話語中的鋒利了,那種無法反抗的氣場籠罩下來,在場所有的進化者都不由得呼吸一停,森冷的威脅順著脊背蔓延,冷汗溢出。
高階進化者對低階有著一定的壓製,而這是絕大部分人第一次切身地體會到,什麼是五階的威壓。
而時寒黎甚至沒有故意去壓迫他們,她仍然全身放鬆地站在那裡,似乎在認真地提出這個問題。
有人忍不住跪了下來。
“這……這才是聖女!那麼強大,那麼美麗,比起一個還沒斷奶的孩子,我願意相信這才是真正的聖女!”
有了一個,就有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來。
“聖女慈悲!求求你救救我們!”
“時寒黎已經救了我們那麼多次,從君王到獸潮再到那隻怪物,你一定有辦法再救我們一次!”
“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