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請等一下。”看勒尼轉身彎腰背起烏圖，好像轉身就要下去的樣子，程揚連忙出聲，“請問我們三個可以進去嗎？”
“既然部落對你們打開了，就不會拒絕你們。”烏圖轉過頭說，“下來吧，恐怕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勒尼沉默地背著烏圖往下爬。
爬懸崖這種事還難不住這幾個人，他們一路下爬，勒尼也不說話，氣氛顯得又些沉悶，烏圖從沉思中驚醒，突然想起來什麼，轉頭看向在他們左邊的時寒黎。
“寒黎，你不知道吧？按照關係算，勒尼是你的堂兄，他的父親是你母親的親哥哥，我隻是你的族舅，阿伊塔可是你的親舅舅。”
大家都露出驚訝的神色，時寒黎也轉頭向這個素未謀麵的堂哥看去，勒尼也回頭看了她一眼，雖然還是那種黑沉淡漠的眼神，但莫名讓人感到幾分柔和。
即使恢複了幾分感情，時寒黎也不是會抒發感情的人，她隻是問：“阿伊塔和勒尼，在瓦爾語中是什麼意思？”
“阿伊塔是空曠的荒野，勒尼是雄鷹。”回答的人是勒尼，說完這句話他又沉默下去，好像沒開過口。
“瓦爾族的名字都好好聽啊。”程揚說，“姐姐，你有瓦爾族的名字麼？”
時寒黎沉默，烏圖歎了口氣：“按照正常情況，寒黎也應該有的。寒黎，等下去之後可以找埃索大巫給你取一個名字，他不會拒絕的。”
他誤會了時寒黎的沉默，時寒黎也沒有反駁，隻是問：“埃索大巫是？”
“是阿依蘇姑母之前的大巫。”回答的仍然是勒尼。
現在大家都看出來了，勒尼寡言少語，但會回答時寒黎的話。
烏圖補充：“大巫繼任完成後上一代大巫就會失去神力，但仍然比普通人更具威能，阿依蘇去世之後諾婭又……已經年邁的埃索大巫不得不出來穩定人心。”
時寒黎又沉默幾秒，還是問出那個注定的問題：“陸幺幺現在怎麼樣了？”
“你自己去看。”勒尼忽然回過頭來，烏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著時寒黎，“埃索大巫有話要對你說。”
懸崖很高，那些各種顏色的白焰花就緊挨著懸崖盛放著，他們穿過險峻的白焰花林，很快降落到地麵上，時寒黎愈加感受到瓦爾族部落裡的靜謐。
除了風聲，水聲，樹葉聲之外，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這在任何一個人類聚集地都不可能。
烏圖還沒察覺到有什麼異樣，真正地站在自己的族地裡，他整個人都洋溢著快樂和幸福，“勒尼，你要帶他們去見埃索大巫麼？那我先回家了，塔拉一定在等我，我過會就去看諾婭。”
勒尼本來已經走出去了兩步，聞言轉過身來，他的表情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但時寒黎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同的氣息。
“塔拉不在。”他說。
烏圖沒反應過來：“什麼不在？她做什麼去了？”
“烏圖叔叔，塔拉嬸嬸不在族裡了。”勒尼一字一字清晰地說，“她離開部落了，不會再回來了。”
烏圖臉上的喜悅一下子全都僵住了。
“你說什麼？”他臉上慢慢地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塔拉離開部落了？這不可能。”
勒尼垂了下眼睛，又毅然抬起來對上烏圖不可置信的，甚至微微帶點祈求的眼神。
“半個月之前，埃索大巫要把所有族人全都趕出去。”他說，“他要儘最後的努力嘗試阻止末日，儀式一旦開始，到時候整個瓦爾族都會不複存在，所以他要讓所有人離開。”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響在耳邊，每個人都露出驚愕的神色。
“埃索大巫要……？這怎麼可能？在阿依蘇的名字出現在啟示書上之後他就不是大巫了，他這是在自殺！”烏圖怔然地說。
時寒黎抬起眼，陳述事實：“但是你還在。”
“我是守門人，注定生在這裡，也死在這裡。”勒尼說，“還有幾個族人寧死不離開部落，大家都決定和大巫部落共存亡。”
短短幾個字，一股偌大的悲愴和決意撲麵而來，大家陷入了沉默。
江逾說，半個月之前瓦爾族突然失去了聯絡並且關閉了山門，現在他們都知道為什麼了。
隻要瓦爾族的人都死了，山門將永遠不會再開啟，祈望山就會延續著它傳說裡的威名，成為一座貨真價實又無人可接近的雪山。
程揚他們都看向時寒黎，烏圖有些六神無主，也跟著看向時寒黎，時寒黎的神色還是十分平靜。
“帶路吧。”她說，“我們去見埃索。”
一切的答案都牽係在瓦爾族的大巫身上，她現在寄希望於能在這個前大巫身上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時寒黎又看了眼靈魂融合進度。
百分之五十。
他們不是走著去見大巫，勒尼吹了聲口哨，三隻純黑色的豹子從樹叢中出來，一顆顆貓眼石般碧綠的眼睛帶著高傲審視著眼前的幾個陌生的人類。
江逾下意識地說：“馭獸能力？”
之前已知的隻有宇文姚迦有這種特殊能力，時寒黎是學來的不包含在內。
勒尼疑惑地看他一眼。
“這不是特殊能力。”烏圖心情明顯低落下去，但還是給他們解釋，“族裡很多人都會和動物們交朋友，我們是平等的。”
為首的黑豹似乎是認可了這項麻煩他們的任務，它伸長前肢伸了個懶腰，然後帶領其他黑豹踏著優雅的步伐來到人類麵前，勒尼閉上眼，和它碰了下鼻頭，黑豹綠油油的眼睛就盯住了時寒黎。
勒尼說：“彆害怕，它是在認識……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時寒黎抬起一隻手，而剛才傲慢優雅的黑豹已經主動將自己的大頭送進了時寒黎的手掌下。
“嗯。”時寒黎說，“現在認識了，它脾氣很好。”
勒尼瞪大了眼睛，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幾分傻眼，烏圖則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它脾氣可不能用好來形容。”烏圖說，“之前塔拉想用新鮮的兔肉換它找來的果子，它連聞都沒聞塔拉的兔肉……”
說著，他的笑容維持不住了。
江逾拍拍他的肩，把他抱上了一隻豹子，時寒黎和勒尼坐一隻，殷九辭則和程揚一起，黑豹們奔跑起來，穿過具有生活氣息的天地和木屋，來到一個幽深的山洞前。
埃索大巫住在山洞？
這個疑問在時寒黎心中一閃而過，勒尼和烏圖都已經迫不及待地進去，時寒黎也抬腿跟進。
一進入山洞，一陣透骨的冰寒席卷而來，就像在外麵時一樣，幾人的頭發和眉毛上瞬間結了冰，這居然是一個冰洞。
他們走進一條長長的隧洞，隧洞牆壁的壁龕裡燃著油蠟，光線幽明，洞穴中熠熠閃光。
“埃索大巫！”
烏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儘頭到了。
時寒黎忽然停下腳步。
她首先看到的不是冰洞中身著白袍的老人，而是老人麵前擺放的一具透明的冰棺。
冰棺裡的人已經沒有了呼吸，但皮膚白皙而飽滿，如果不特意去說，會讓人以為她隻是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