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子一路寬慰了他一些話,也沒怪罪他衝動。
林飄也說他做得對,但二柱還是很憋屈。
“娘,小嫂子!要說我得罪那些大人物,打死我我也認了!可是我救的那個小哥兒,一口咬死說自己是願意的,反成我多管閒事了。”
二柱有種自己一腔熱血和豪情都喂狗了的感覺。
“當真是不值!”
林飄一聽,原來這短短小半天加一個晚上,還有這樣的變故,便問他:“那你以後還救不救?”
二柱想了想:“救吧!萬一真有想被救的呢。”
“那這就是你選的道,你就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二柱楞了一下,想了許久,才看向林飄:“是,是我偏要做這樣的事情,我往後也要做這樣的事情,我才不會讓這個世道改變了我。”
林飄點點頭,其實他覺得二柱是他們中最勇敢的,這種勇敢是毫不懷柔,毫不回避,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依然要前行的勇敢,林飄不知道這樣是對是錯,但這是二柱的人生,二柱選擇的道。
這件事之後,沈鴻為二柱牽線,出了個主意,讓他去與戚將軍的幼子交好,因為戚家和阮家一個作為將門,一個作為喜歡強搶民女的皇親國戚,彼此之間非常的互相看不順眼,而二柱見義勇為反被阮家下獄這件倒黴事在沈鴻的調動下,成了二柱麵對戚小少爺的敲門磚,成功的讓戚小少爺唱出了我家大門常打開。
之後便是殿試,殿試就和他們關係不大了,甚至連送考都沒什麼必要,把他送出門,馬車接送,點查身份,直接把人帶到了皇宮裡去。
林飄想想覺得沈鴻這個人生軌跡真的太牛.逼了。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如此少年天才,名動京城。
現在沈鴻的名氣水漲船高,可謂高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程度,沈鴻的各種名頭在眾人的傳言中越來越響當當,什麼上京第一貢士,上京第一美男,玉郎之類的。
其中尤其是玉郎這個外號,據說很多閨閣中的姑娘和小哥兒,私底下便是這樣稱呼沈鴻的。
屬於是給愛豆起了一個專屬愛稱,時時在心中暗暗念著了。
但其中的紛爭也並不是沒有,比如土生土長的上京美男韓修的擁護者,就覺得韓修才是真正的上京第一美男,且出身更加高貴,擁有更美好的品格,沈鴻是沒辦法和他比的。
這一點不知閨閣中的女子哥兒心中有想法,不少年輕的文人墨客也就這個問題展開了論述,他們認為。
擁護韓修的人持著覺得韓修更加高貴,以血統論和世家論為基礎。
喜歡沈鴻的則認為韓修是世家養出來的好根骨,而沈鴻是天生的好根骨,汙泥中也長成了菡萏幽蘭,是更偉大的。
這場微妙的口水戰持續了一段時間,反正林飄發現,所有誇韓修高貴的人,基本都是覺得自己有點身份,誇韓修像在誇自己,所有誇沈鴻的,基本都自認自己出生貧寒或者寒門,吹沈鴻也像在吹自己,文人的筆墨,充滿了自戀。
林飄在院子裡等著,不想出門去酒樓,隻要去酒樓,外麵所有人基本都在議論沈鴻和韓修,尤其是在殿試這個節骨眼上,他倆是第一名的熱門候選,大家都在揣測,到底誰能得第一。
當然還有幾個冷門選手的名字,但是在兩大熱門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現在就是在學校外麵等孩子高考結束,並且還是三天能出結果的高考,林飄怎麼能不焦躁,忍不住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二柱從外麵回來:“小嫂子,外麵好多地方在押寶,賭誰能拿狀元。”
林飄一聽,還有這種經典的環節,趕緊問:“壓沈鴻的多嗎?”
“可多了。”
林飄鬆了一口氣。
“不過壓韓修的更多。”
林飄才鬆開的氣又提起來了。
“怎麼會?沈鴻是會元啊!”
“他們說沈鴻已經得過一次會元了,應該不會得狀元了,而且之前他還是解元,如果他這次再中,就是三元及第,三元及第的人世上沒幾個,他們覺得肯定不太可能,而且韓修是韓家的人,皇上怎麼也得給韓家一些麵子,差不多的情況下,肯定會選韓家,而不是讓貧寒之子壓韓家一頭。”
天子腳下的臣民,就算是賣大餅的,都要比外麵的小官更知道上京有那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何況是響當當的韓家。
林飄一聽這個邏輯,倒也是有道理,但他實在有點忍不住:“拿我錢來,給我壓沈鴻!”
二柱一聽:“好!我也壓沈鴻!”
二嬸子也參與進來,他們摟著銀票和散碎銀兩,跑出去壓了沈鴻,將能支用的現金流全都壓了進去。
看著錢落在桌上,林飄心想,無所謂了,沈鴻回不了頭了,他也沒必要回頭,他都走到這個份上了,哪裡還怕什麼得罪不得罪韓家。
林飄不是很確定,但心裡有種感覺,是一種猜測,雖然他不知道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沈鴻到底做了什麼,但考貢士的時候能讓他中會元,就代表他大概率也會中狀元。
他必然會壓到韓修的頭上,必然要得罪韓家,他最光耀的這一刻,往後的路可能就已經成型了。
走這條路,不可能回頭。
林飄看著莊家:“我壓沈鴻,全部。”
傍晚,沈鴻回來,外麵一片鬨哄哄的,林飄推開門一看,是沈鴻的馬車在外麵,沈鴻已經下了馬車,周圍還有一圈親自護送他回來的人,身旁還有兩三個一看就是文人的人在和他說話。
沈鴻將他們請了進來,他們喝茶談天,那幾個文人高談闊論,說到什麼世家根深蒂固,又什麼某些奸佞把控朝政,恐怕會積重難返,什麼貧寒學子需要更多的機會。
沈鴻都並不附和,隻是寬慰,話說得恰到好處,也不會讓這幾個憂國憂民的憤青覺得自己一片熱血白撒了,把人應付出去了,二柱和二嬸子十分熱心的幫忙送客,將人送了出去,林飄無奈的笑了笑。
沈鴻瞧見他笑得似乎有點不屑:“飄兒不喜歡他們。”
林飄瞪他一眼:“彆叫我飄兒。”
肉麻死了。
“他們若是在你還是舉人的時候便和你結識了,同你說什麼憂國憂民救國救民於水火之中的話,說什麼貧寒士子不容易之類的話,我都還看得起他們幾分,現在擺明了想巴結你,又想端架子,弄得自己很清高。”
林飄很討厭這種人,因為他以前學文學的時候,他那個中年老師就是這種人,話說得很清高很漂亮,但人很爛。
沈鴻笑了笑:“事發突然,不得已讓他們進來坐了坐,往後我不會把這些人帶回家了。”
“你隨意。”
林飄覺得自己其實可以對沈鴻說點好聽的話,但麵對小叔子沈鴻,和追求者沈鴻,林飄完全是兩個應對模式,總是忍不住有些凶巴巴的,想把他嚇退,但沈鴻每次被他冷淡的話甩了一臉,依然能眼含笑意看著他,仿佛他剛才說了什麼好聽的情話一樣。
殿試的成績隻需要等兩天,考完的次日閱卷,再次日便放榜。
放榜日,朝廷的人親自來迎的沈鴻,帶著掛了彩綢的高頭大馬作為頭獎坐騎,
林飄在旁邊看著幾乎有些傻了,知道他可能會中,但是沒想到他真的會中。
此刻彆說沈鴻,就連林飄站在旁邊也收獲了一籮筐的好話,說他將沈鴻培養得好,說長嫂如母,說沈鴻有今日有他有很大的功勞,待他的尊敬指數簡直高得快要爆表。
沈鴻中了狀元,林飄不知道他去街上的時候到底有多少人會給他拋鮮花,擲瓜果,反正林飄這裡再次炸了,鄰裡全都湧了過來,院子裡坐滿了人,都想和他嘮嘮嗑,尤其是家裡有未出嫁的女子哥兒的,看他的眼神簡直閃爍著溫柔而激動的光輝,一舉一動在深深的膜拜著他,供奉著他。
就差把林飄你是我的神刻在臉上了,簡直是在乞求他垂憐的程度。
應付完鄰裡,林飄又收到了一大堆的請帖,是邀請他去後宅玩的,很多都是搭了溫解青的線找過來的,林飄一看這麼厚一摞請帖,情況不對,馬上梅開二度,再次表示沈鴻中狀元他太開心了,開心得又臥病在床了。
溫解青來看了他兩次,大約知道他是在裝病,但也沒辦法,差人送了不少吃的過來,讓他好好將養著。
沈鴻中了狀元,忙得整日不見人,第一日出了風頭,還抽出了時間去拜見了幾位重要的人,和朋友吃了飯。
第二日瓊林宴,他在瓊林宴上的表現得到了皇帝的大加讚賞,當場賜他為翰林院修撰,一時名聲大噪,來巴結的人更是多得受不了。
其中還不乏一些歪路子的人,他們見沈鴻這一下已經飛天化龍,輕易是攀不上了,便把目標放在了林飄身上,打算用自己俊美的外表,健碩的身姿,來勾引一下這個小寡夫,這樣沈鴻以後也算他們的半個兒了,豈不美哉?
於是林飄不出門則以,一出門必有西門慶式的帥哥跟在他身後,然後喚他。
“這位小哥,你手帕掉了。”
“這個小哥,下雨了,我來為你撐傘吧。”
“當心,不要受了寒。”
“這帳我付了,還望小哥賞個臉,告知芳名。”
林飄白眼都翻不完。
你不知道我是誰能來勾引我?
裝什麼裝!
林飄試圖通過不出門化解這個事,但越想越氣,憑什麼不出門,於是隨身帶了一根箍了鐵皮圈的長簫,有人上來騷擾,他大叫一聲臭流氓,然後抓緊機會抽出長簫痛抽對方一頓。
沈鴻在上京一戰揚名,他也在上京一戰揚名。
新科狀元郎和他剛烈愛揍人的嫂嫂。
沈鴻對這件事沒發表任何意見,隻替林飄多準備了幾支簫在家裡,箍的鐵皮比林飄買的還結實許多倍。
韓修和溫朔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忍不住直笑。
嫂嫂來了上京,還是這麼愛揍人。
……
他們之前因為壓沈鴻中狀元,賺了一大筆,便考慮在上京置辦個宅子。
正好想著娟兒小月和大壯已經在路上了,估計也快到了,肯定得換個屋子住才行。
林飄把這件事和沈鴻商量了一下,沈鴻自然也認同,說他手中目前有幾間宅子可以選。
林飄聽他一報價,好家夥,都是大房子,而且還都是低價,看來沈鴻早就在做這方麵的準備了,才會收集到了這麼多合適的宅子信息在手裡。
而且林飄懷疑,這些宅子裡有很大的人情交易,但沈鴻既然會拿出來說,就代表這部分東西是他想好了並且能接受的。
“哪個地段最好呢?”
“最好的是這間。”沈鴻在上京的簡易地圖上指了一下:“這裡路段繁華,但是並不太吵鬨,外麵一點就是酒樓,且這是最寬敞的一個宅子。”
“和州府那個比起來如何?”
“大約一半大。”
林飄點了點頭:“那很大了,完全夠我們住了,你如今的身份,添置些服侍的人在身邊,管事和丫鬟也都該有了,不然家裡上上下下太多事情太多人了。”
沈鴻點點頭:“是,有許多事,若都要你看著,卻也太勞累了,這段日子有許多事,辛苦你為我受累了。”
沈鴻聲音特彆的溫柔,林飄看著地圖沒理睬他,二嬸子倒是聽了很感動,心道怎麼人家養的孩子這麼會說話這麼會體恤人,他二柱就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林飄做好了決定,把銀錢交給沈鴻,讓沈鴻去把地契拿回來,然後便是準備搬家。
正好這個節點娟兒小月和大壯抵達上京,趕上了這搬家乾活的時候,由他們來將家裡細致的東西仔仔細細收拾了一遍,林飄和二嬸子省下了許多功夫。
把行禮裝上馬車,兩馬車拖著,他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入住了新家。
到了新家第一件事林飄沒有收拾行禮,而是選了一個離沈鴻的主院比較遠的院子,然後收拾好自己的屋子,先休息了一天。
之後便是采買丫鬟,招工,這些事由山子主要負責,沈鴻做出指導,林飄時不時掌個眼,大差不差把人選出來,有人維持著這麼大一個府邸的運作就行了。
娟兒小月和大壯到現在都還是懵的,他們接到沈鴻哥傳來的信,說讓他們三人先來上京落腳,或許會在上京做生意,他們三人便抱著發展的決心出發了。
人一下車,就聽見沈鴻哥中了狀元,被天子賜了官,然後他們一進門,又馬不停蹄的開始準備搬家,從小院子裡搬到了府邸裡,然後到了府邸中,小嫂子也看見他們似乎有些憂愁的樣子,也沒和他們說什麼話,自己回房間裡睡大覺了。
娟兒小月大壯三個人湊在一起:“小嫂子是不是覺得上京的生意不好做,打退堂鼓了啊?”
“我覺得可能是,咱們來的時候不是看見了嗎,上京的街上那麼多店,瞧著一家比一家厲害,我們在這裡未必開得起店來,小嫂子心裡也難過,所以見著了我們才不想說話吧。”
小月咬了咬牙:“不成,咱們一定要在上京做起生意來,小嫂子想做,咱們就得做出來,當初小嫂子為了把咱們從村裡帶出來,沒有繡坊硬自己做了個繡坊出來,我們如何做不得?”
大壯一聽這話,也點了點頭:“對,同喜樓是小嫂子談出來的,最初的生意也是小嫂子做出來的,這些都是小嫂子給我們的,成了我們的根基,讓咱們過得舒坦吃得好,現在小嫂子既然想在上京落腳,咱們就得在上京做出來。”
娟兒在旁邊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小月看向娟兒:“你的許多繡品都帶來了嗎?你再繡一些,我去找機會,去後宅找找關係賣出去,把咱們的名號再讓彆人知道了。”
娟兒點頭。
大壯便道:“我去琢磨琢磨菜譜,然後和二嬸子商量這個事,我們照樣可以先從一個小店做起,隻要做起來了,慢慢的總能做大。”
林飄並不知道小月他們已經全自動的把做生意的事情盤清楚了,此刻正躺在房間裡,難得休息了下來,周圍也安靜了下來,在自己的小院子裡沒有人打擾,他在思考他和沈鴻的關係。
他想來想去,覺得這不是他選不選沈鴻的問題。
而是,他可以選沈鴻,但是不能因為是隻能選沈鴻,所以選了沈鴻。
選擇的前提是有選擇。
而他現在並沒有選擇。
他雖然對婚姻依然沒有什麼想法,但對於戀愛這件事,至少得有三個可以選擇的戀愛對象,才能有資格說自己到底要選誰這個事情吧?
第一個,沈鴻。
第二個第三個呢?
林飄翻了一個身。
看來得多認識點人才行了。
不然顯得自己很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