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他不翻臉罵人真覺得他是個好脾氣的,敢在他麵前冒這些念頭。
林飄冷喝一聲,院子裡沒一個人敢吱聲,憋了半天之後二狗家一個親戚才猶豫的道:“林飄你也有點不講理了,這是我們自家的侄兒都說不……”
二狗掃了一眼過去打斷他的話:“二叔還是彆說這種話好,那是我小嫂子,就是自家人。”
“是,是,我話說的不對。”二狗說了這話,他們家那邊的人自然也不敢再吭聲,二嬸子和秋叔本就覺得很煩了,但想著鄉裡鄉親的,是一起窮過的情分,雖然不答應,但也不好太從人臉上壓過去,現在林飄發了話,他們自然要表態支持林飄的任何言論和態度,尤其是花如穗也跟著回來了,秋叔大力表示自己很喜歡花如穗,是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的,這一會便沒有人敢再說話,生怕再觸怒了林飄。
忍不住想他管得這麼嚴格,娶個小妾都不行,規矩這麼大,難怪能把手底下的孩子都帶出來。
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敢再提結親和娶小妾的事情,尤其是林飄發了話,各家又有爹娘護著,好不容易出去了,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在親事上再吃虧。
但彆人有爹娘護著,唯獨小月沒有,小月回來這兩天一直住在林飄這邊的小房間裡,沒回家去看過,她隻當這次回來是看一看家鄉的風景,憶一憶舊,家裡人幾次找上門來她都沒理睬,後麵家裡最小的妹妹找上門來她倒是一起說了幾句話。
小妹妹從沒見過外麵的東西,見著她擺開的茶碗,送上來的點心都是瞠目結舌的,見她如今的模樣,十分的瑟縮畏懼,連話都不太說得清楚,目光豔羨的瞟了好幾眼她頭上的鑲翡翠簪子。
“阿姐,你回家吧,家裡爹娘都很想你,大哥如今也成家了,生了個小侄兒很可愛,你回家去看看吧。”
小月搖了搖頭,倒是有很多要說的話,但又覺得沒必要,小妹大概都聽不懂:“你回去吧,當初說了斷絕關係,我既然已經賣出去了就是彆人家的人了,哪還有回家的道理。”
小妹有些疑惑:“阿姐,可是我看有很多人家他們都是這樣的,都是可以回家的,在外麵乾活的人,到了成婚的年紀都可以放回家。”
小月歎了一口氣:“小妹,你定婚事了嗎?”
“定了,再過兩年就要嫁去隔壁村。”
“你喜歡他嗎?”
小妹有些疑惑的看著她:“這是爹娘定的婚事。”
“你若是不喜歡他,我帶你離開可好。”
小妹搖了搖頭:“不行,阿姐你已經跑了,我不能像阿姐你這樣不孝,那樣爹娘會很傷心的。”
“他們傷心就讓他們傷心,他們要死就讓他們去死啊。”小月冷漠又平淡的說出了這句話,把對麵的小妹嚇得大驚失色。
“阿姐你怎麼說出這種話。”
“你為什麼要過這種人生?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過這種人生?為什麼即使有選擇你也要過這種人生?難道他們不該死嗎?”小月語氣冷漠,見小妹完全不能理解,便取了頭上的翡翠簪子下來:“這是給你新婚的禮物,當做你的嫁妝吧,隻要你能保住。”
又從荷包裡取了一錠最小的碎銀子出來:“給侄子的一點禮物,彆的就沒有了,拿著這個錢回去,以後彆來找我了。”
小妹見她變臉了,也不敢多停留,便把簪子和銀錢拿起來看向她。
“走。”
小妹站起身,快步離開,見到外麵的日暮的天光感覺渾身都輕鬆了一圈,阿姐變得太可怕了,她心裡很害怕。
因為小月這僅存的一點好心,和想要給新生命的一點見麵禮,倒是她第二日被纏上了。
她們找上門來,說小月還未婚嫁他們作為爹娘太過擔心,想要讓她留下成婚,等到生下孩子再帶著夫君和孩子去上京繼續生活。
林飄聽不得這種話,見他們如此說便問他們是不是想搶自己的丫鬟,然後讓侍從先抽了他們十鞭子,打得他們嗷嗷嚎叫連連求饒。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夫人放過小的吧!”
“我們再也不敢上門來了。”
小月在旁邊看著,半點都沒有阻攔的意思,看著過去的家人如此貪婪的醜態,被打得四處逃竄,想著小妹也在裡麵,便讓夏荷去旁邊把門打開,他們挨了七八鞭子,見門打開了趁機逃了出去。
那鞭子又長又重,帶出來的侍從都是頂尖的練家子,一鞭子打在身上就皮開肉綻,何況七八鞭子,他們走在路上,臉上身上都是火辣辣的,一路上不少人看見他們這個模樣,都是看笑話一般的眼神。
他們心中恐懼,這才意識到小月早就不是過去的小月了,林飄也已經不是過去的林飄了,以前林飄想要帶走小月還要和他們商量買走小月,現在是心情好了便給點好臉色,心情不好了便是一頓鞭子板子賞下來,全看他想如何對他們,願不願意給他們臉。
“這下手也太狠了,都要打破相了。”大哥的媳婦恨恨抱怨。
“打人不打臉!”
“少說點,算了!”
一家人沉默下來,心中怒氣鬱結,可又恐懼害怕得厲害,不敢再多說一句抱怨一句。
他們在村子裡停留了天,把附近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又主持了給沈鬆和沈鴻父母修建新墓的事情,後續的事便托給了周習善。
將要準備離去的時候,他們這邊來訪的人沒有這麼擁擠的時候,大盛帶著學生來拜訪了一次。
因為他們回來,大盛帶著學生已經去了他家那邊讀書,這次來拜訪,大盛並非是拜訪沈大人,而是拜訪自己的師長,所以還帶了禮品來,一些米和麵。
同行而來的還有許多當初一起在小私塾上過課的人,他們組織好了,一起來拜見沈鴻。
林飄收下了東西,讓大盛和沈鴻在一起說一說話,順便讓夏荷去把二柱和大壯也叫過來,算是同學稍微聚一下會。
大盛如今已經完全是一個大人的模樣了,他個子不算特彆高大,但人很挺拔,氣質方正,倒是看不出他小時候那種愛玩鬨捉螃蟹的模樣。
他們聚在一起,看見沈鴻都十分激動,大盛帶來的幾個得意門生,見到沈鴻的時候目光充滿了敬仰和崇拜。
大盛如今已經是秀才,卻依然在村子裡教書,二狗問了一下他想不想出去,大盛便搖了搖頭:“我想繼續在村子裡教學生,當初先生在村子裡,隻是以一個人的力量,便改變了村子中大半孩子的人身,往後無論是像你們這般往外拚搏,還是在村子裡找些活計討生活都有了門路和機會,我如今既然還在村子裡,也沒彆的本事,就是死讀書,出去考也沒意思,做官未必吃得開,在村子裡教教學生倒是很好,說不定他們會比我更有前途。”
二狗笑了笑:“大盛,你也太看輕自己了。”
他懂大盛的意思,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人,他還是看得穿大盛的意思的,以前他就發現過,大盛雖然看著調皮,但其實很看重父母,如今想要留在村子裡,一個是想要留在村子裡教書,另一個應該就是舍不得父母,他感情重,是離不了根的人。
他是樹,根在土裡,輕易不能挪動,但沈鴻是鳥,是鯤鵬,而他可能真是狗,反正腳是長在自己身上的,想往哪裡跑往哪裡跑,跑得賊利索,隻看自己想不想跑。
他們聊了許久,二狗發現大盛也並非沒有天賦的人,書這個東西未必要彆人掰碎揉爛一點點教清楚,書讀百遍其義自現,他一遍遍的教書,一遍遍的研讀,也研讀出了自己的心得和想法。
不談國家大事,隻說紙上知識,大盛說得頭頭是道,也並不比誰差。
都說苦心研讀,二狗不讀書很久了,如今見著了大盛,才知道什麼叫下苦功夫,聽他說話才知道還是不能鬆懈,人家沒有老師教,自己都一本一本的啃完了,他身邊有得是先生,卻不好好看書。
他反省了一下,決心回到上京之後每月都要研讀一兩本經典。
此次前來拜訪的人,有大盛這種不想離開的,也有一些想要來尋找一個機會的,這點事都不需要沈鴻幫忙,大壯問了他們的誌向,大多都說想要去縣府,大壯便幫著打點一下,幫他們尋一些合適的崗位便好了。
他們聊完,又相約一起出去散了散步,沿著過去他們經常抓魚的那條河,二狗突發奇想:“大盛,再給我們抓點螃蟹吃吧,過去你這個最厲害了。”
大盛楞了一下,點頭:“我倒是好久沒抓了,小螃蟹最好吃,吃著酥脆,大的炸出來太硬硌牙,我再來試試手。”
一旁的人也道:“我去抓幾條魚來,以前小嫂子最愛小魚燉的湯,實在嫌細碎的時候便把魚煎了,拿大鐵勺壓碎,水倒下去一煮便是雪白的魚湯。”
沈鴻點頭,他記得,飄兒那時候不愛吃魚,嫌棄有刺,但魚湯還是很喜歡喝的,每次都會燒上一大鍋,讓大家一人分上一大碗。
那時候大家跟著他讀書,都十分的認真,他臨考前讓他們努力的學,後麵也留給了他們許多書和自己的手寫筆記,便是希望他們往後若是還想繼續認真,能有向上的途徑。
大壯聽他們如此說也有些懷念,又看了看眾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魚湯的功勞,我看大家好像都要比旁的人高一些。”
大盛點頭:“是如此,咱們最抽個子的時候便在跟著先生讀書,那時候吃得好,雖然沒多久,但就那段時間裡,和先生離開村子後的半年,長了不少個子。”
之後雖然他們離開了,但他們心中記得這些吃法,自己也會弄來吃吃,有時候會用籃子撈一些小蝦米,烘乾了存著,炒著吃下飯當做鹹菜。
他們懷舊一番,然後回來炸了小螃蟹,煮了魚湯,吃了飯菜,如此才依依不舍的散場。
如此便到了要離去的時刻,已經逗留了天,商量好翌日一早便要離去,修墓的事正在進行中,他們沒法看到最後,便把這件事交給了周習善。
早上他們還沒出門,夏荷就進來通報:“夫人,外麵有半扇肉。”
“肉?”
“我讓侍從去辨認了一下,說是袍子肉,拎起來看了一眼,肉下麵壓了一張破紙條。”
夏荷不想弄臟手,用絹帕托著的,紙張很粗糙,上麵還染著血,上麵寫的字也歪歪扭扭的,看得出隻是一個勉強能讀會寫的人。
上麵寫著。
以前說要給你的麅子。
林飄想了想,獵得麅子不容易,估計是才獵到的,隻是現在送過來,他們都要離開了,還得扛著半隻血淋淋的麅子離開。
“你拿去廚房割一條腿下來,包好我們路上做兩道菜吃掉,麅子補身體,送點東西麻煩隔壁的鄰裡,把這個切洗好曬成肉乾,到時候還給李守麥,就說我們收下了麅子腿,將最好的位置拿走了,剩下的太大我們拿不走,讓他自己存著給他媳婦以後補身體。”
夏荷點了點頭,她連一條腿都不想帶,哪有出門帶著血淋淋的生肉出門的,這個李守麥雖然人不錯,但一直呆在山裡,在人情世故上有點太生疏了。
夏荷照林飄說的辦,如此耽擱了一下,後麵便順順利利的出了門。
鄉親一路送到村子門口,看著林飄沈鴻他們離去,林飄給村子裡的小孩都送了一點紅包,花不了一吊錢,卻能讓小孩們都很開心。
周習善如今已經是村子裡新的裡長,他從老裡長手中接過這個重任,因為有老裡長的麵子,在村子裡十分吃得開,加上他從小就跟著老裡長處理處理村子裡的事情,早就已經得心應手,如今村子裡的人也都對他還算滿意。
周習善接受了繼續監督修墓的職責,然後將他們送到村子門口,看著他們這樣離去的背影,目光落在林飄的背影上,一時有些想起往事。
他當初便知道林飄不是能留在這個村子中的人,如今看見林飄如願過上了他想要的日子,心中有些感慨,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算不算是最好的日子,但他隻能祝願林飄能一直得償所願,一輩子都能這樣富貴的生活下去。
林飄坐上馬車一身輕鬆:“如今事情終於解決了。”
沈鴻坐在對麵,看著林飄輕鬆的模樣:“飄兒受累了。”
“倒也沒什麼,也沒做什麼,隻是他們整日吵吵嚷嚷的有點煩人。”
前麵那一段都還沒有什麼,後麵想要給他們納妾說親林飄是真的繃不住了,尤其是想要給沈鴻塞小妾和丫鬟,這可不是以前,如今在一起了林飄眼裡可揉不下沙子。
他們一路回到縣府,縣令大人已經在城門口做好準備來迎接他們了。
林飄一掀開簾子,發現他在外麵便有些意外,一開始迎他們也就罷了,怎麼現在還在迎他們,整天沒有正事乾,光守著他們了。
沈鴻看了一眼外麵,見縣令守著在外麵,神色不動隻看了一眼。
之前在縣府的時候,同喜樓出了差錯,大壯來和他說了這件事情,說縣令因為想要攀關係,幾番縱容同喜樓中的人作惡,甚至攀附鼓勵他們去搶奪彆人的養雞場,之類的事情十分常見。
沈鴻讓望山和二狗去調查了一下這件事,讓留在這裡的隨從繼續尋找證據,他這般逢迎,行事輕浮,攀附權貴欺壓百姓,他們能看見一樁,就代表他已經做了很多了。
如今回來,有了證據在手上,沈鴻正好換掉他。
這個地方是他的生長過的地方,說不上熱忱,但他希望這裡能好好的,這裡的百姓能安寧的生活下去,就如同他們曾經在這裡生活時,沒有太大的壓力,也沒有什麼欺壓,日子是慢悠悠的,閒散的,穿過長街買菜,回到家裡閒聊,他們過去的生活,也是每戶人家如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