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林飄進入冬眠模式,整天不是吃就是睡,沈鴻借著天冷的機會開始裝病,除了上朝之外,也多了許多閒暇的時間,便是處理公文,也都說送到府上來處理的。
有時候早上林飄迷迷糊糊把他送走,一覺睡起來的時候發現沈鴻都已經回來了,兩人在一起吃早飯,之後沒多久就是吃午飯。
因時間多了,沈鴻便想要踐行雙.修之術。
“飄兒,我看書中些,交接有法,便可身輕除病,延年益壽。”
“真的假的?這些古書,動不動就長壽,我看像是吹噓。”
林飄覺得這個像營銷騙局,雖然對兩人的夜生活的確有不少幫助,但要說認真的練習起來,林飄感覺不靠譜。
“試一試便知道了,說可使人精神飽滿,自練習之後,飄兒的確很少像以往那般第二日疲勞不堪。”
林飄仔細想了想:“好像是這樣,不影響第二天精神。”
但也很可能是心理暗示。
林飄在心裡吐槽。
但沈鴻已經提出了這個想法,明顯是飽暖思淫.欲,兩人呆在家中無事,外麵又下了大雪,四周寂靜隻有彼此,消遣消遣倒也沒什麼。
這個冬季沈鴻稱病倒沒什麼事,唯一比較麻煩的事就是皇帝有時候宣沈鴻進宮,沈鴻一般去一次拒兩次,借口讓小皇帝好好學習好好上課之類的話,也算壓住了小皇帝,剛開始還算可以,但日子久了小皇帝閒不住,便忍不住往沈府跑,他第一次來時當真是把府上的人嚇了一大跳,鬨得雞飛狗跳的。
尤其是那個時候林飄還和沈鴻在一個院子裡,小皇帝卻已經堵在了院子外麵,如果青俞冒死就將小皇帝攔在了外麵,林飄和沈鴻住在一起的事便要讓小皇子撞破了。
沈鴻不願讓林飄躲去彆的地方,便讓他照例在房間裡休息,自己去了書房,然後讓人把小皇帝請進書房。
林飄就在隔壁房間裡躺著,喝著茶水翻著書。
沈鴻和小皇帝在書房中說話,小皇帝今日情緒有些低落,坐在椅子上表情不太好:“沈大人,今日讀書學了許多東西,但我還是沒將太傅說的東西背下來,是我笨嗎?我聽說皇兄以前學業十分的好,人人都誇讚他聰慧賢良。”
青俞送了茶上來放在麵前,沈鴻看著小皇帝的模樣:“陛下隻要知道心懷天下,愛天下子民就夠了,每個人能做的事都有限,聰慧是優點,賢良是優點,仁善也是優點。”
林飄閒得無聊,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側室,靠近牆壁聽牆角,聽見沈鴻說的話,再一聽小皇帝一副十分感動的語氣搖了搖頭。
小皇帝是真的不聰明。
沈鴻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不聰明的人,至少要善良一點。
但這本就是沈鴻對小皇帝的引導,隻要小皇帝是個足夠善良,為百姓著想的人,就算他不夠聰明也無所謂,這個皇位他依然能穩穩當當的坐下去,沈鴻做事考量周全,也不隨意為一己私欲操弄權勢,小皇帝隻要不想著要做最厲害的皇帝,和沈鴻和平相處一輩子是不難的。
唉,又是一個擁有躺平命的崽,能躺在皇位龍床上,享受著太平盛世,說不定後世還能給他吹一句,無為之治,福澤萬世,比肩上古聖人之類的話。
林飄聽了幾句,發現都是小皇帝青春期比較迷茫,覺得自己笨,怕自己做不好,話裡話外隱隱又想要沈鴻能夠給出一句承諾的意思。
小皇帝希望沈鴻能對他好一點,即使他不夠優秀,也不要輕易的換掉他,多保一保他。
林飄搖搖頭,折返回到了床上,繼續躺著看雜書。
書房那邊,沈鴻安撫了小皇帝幾句,但沒有給出明確的承諾,小皇帝便說要在這邊玩一玩再回皇宮去。
林飄還在隔壁等著他,沈鴻自然沒心情陪小皇帝玩,便溫和道:“陛下龍體貴重,不可再外久留,恐生事端,令國不安,還是先行回宮吧,課業為重,若是陛下無聊,便在殿外消遣片刻,也令人安心。”
小皇帝聽沈鴻這樣說,一下蔫耷了下去,不敢反駁什麼,沈鴻便叫人進來,將陛下護送回宮,並且囑咐小皇帝不能輕易再跑出宮。
但話雖然說了,小皇帝卻還是經常來,可知他母家是很支持他這個行為的,並沒有進行過任何阻攔。
到了年節,又靠近沈鴻的生辰,小皇帝甚至特意前來問沈鴻生辰的事,表示想要為他賀壽,更是表示自己視沈鴻為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賀壽總是應該的。
沈鴻自然知道給皇帝當爹是十分不靠譜的事情,感謝小皇帝一片好心,但也婉拒了他渴望認乾爹的暗示。
林飄聽見這個事情,對沈鴻表示了讚賞:“你做得對,真棒,沒有因為小皇帝說一些好聽的話就上頭。”
“陛下是陛下,臣子是臣子,如何能混淆,永遠隻有我敬他的,沒有他敬我的。”
林飄點了點頭,覺得沈鴻很把持得住,不然掉進這個坑裡事情就嚴重了。
如今還有許多人在和小皇帝爭,小皇帝自然想要認乾爹,但一旦小皇帝皇位坐穩,第一個要清算的就是沈鴻。
到了冬日,他們的年節沒過出什麼花來,相聚在一起歡歡樂樂吃上了一頓年夜飯,在夜裡放鞭炮,看煙花,鞭炮聲一響,空氣裡都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味,讓年味濃烈到了極致。
之後便是沈鴻生辰,這是他當上首輔的第一年,之前的盛況可以說是門檻都要被踏破,今年門檻是真的被踏破了,裡麵有二柱和戚家的原因,沈鴻同他們交好,來的武將太多,加上文人,來來往往的,小皇帝都偷偷跑了過來,導致眾人看見皇帝,全部開始行禮,等到皇帝要乘著轎攆離去的時候,抬轎子的侍從不當心,在府上喝了幾杯酒,走出門檻的時候沒注意,一腳絆在門檻上,轎攆落下來砸在門檻上,把門檻都砸破了一塊。
幸好小皇帝沒什麼事,也沒摔著,隻是轎攆一側下滑,他順著從裡麵滑了出來,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
眾臣本來已經在恭送小皇帝了,見狀急忙撲上去救駕,幾個武臣脾氣比較爆,當場就把那侍從拎起來給了兩拳。
這兩拳一打,又打出了一些風波來,這侍從雖然做錯了事情當罰,但卻是小皇帝母家的親戚,是走後門塞進的,算是小皇帝的遠房表哥,平日在小皇帝身旁做隨從,什麼事都管一管,身邊的事都做一做,小皇帝不好怪罪他,小皇帝母族也十分維護,這事最後反叫那個打了他的武將裡外不是人。
如此,到了初春,沈鴻嘴上裝病,但也照樣和林飄出門踏青,人人都隻道首輔大人不願意結黨,不好和朝臣交往過密,便也不好議論太多,如此放權的行為,反倒受到了許多稱讚。
沈鴻陪他的日子多了,紮風箏的技術都增長了許多,林飄拿著他做的風箏出去,每次彆的貴女瞧見,都要問一問是哪個大師做的,林飄每次都糊弄過去,如今因為他的身份,他不想細說,倒是也沒人敢逼問,隻有景陽撞見他放風箏的時候,見他如此說辭便笑了笑。
心中覺得應當是沈鴻做的,但又驚異沈鴻居然會為林飄做風箏,他們這般濃情蜜意,閨中滿是樂趣,倒叫景陽也有些羨慕了起來。
到了春末,白若先丁憂結束歸來。
林飄聽到這個消息很好奇:“他回來做什麼官啊?都安排好了嗎?”
“沒有安排,如今上京沒有正正好的空缺給他,若是做個小官他也不會甘心,自降身份,以後便難再起來了,他肯定是不肯的,他此次回來並非是回來做官的,隻是丁憂結束,說思念老友,加想要拜見新皇,悼念先皇,特意前來。”
“這老東西,還挺會整情懷。”
沈鴻聽林飄如此說,笑了一聲:“既要回來,總要做一些好看的姿態,如此才可伺機而動。”
林飄心裡想到一個事,但隻是想了想沒有說出來,他覺得沈鴻這個命格是天生當權臣的命格,親人早早的死了,沒有丁憂,沒有守孝,一旦發達,便不會再經曆這一劫。
但話卻不是這樣說的,若是讓沈鴻自己選,或許他寧願丁憂守孝,至少也要讓父母相伴在身邊十幾年,可見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
“至少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打算,你坐了他的位置,不知道他會不會記恨你,他一把年紀了,最好還是看開一點,如果一心記恨你,最後折損的也隻會是他自己。”
沈鴻點了點頭:“但願他已經看開了吧。”
……
白若先回到上京,過去的白府還為他留著,淩家雖然倒了,但皇帝給他留了情麵,不至於他回來之後還得另尋住處,這一座宏大的白府,至少將他的顏麵保住了。
奴仆忙裡忙外,將四處都收拾出來,白若先站在台階上,看著這熟悉的一切,仿佛過往的繁華還在眼中,過去在這裡來往的人影重疊,如今卻已經門庭冷落,府邸蒙塵。
他知道沈鴻如此勢大,回到了上京才知道沈鴻已經如此勢大,過往即使是他,下了這麼多功夫,也做不到上京人人稱讚,可如今上京沒有一個人不覺得沈鴻好。
沈鴻做事十分的嚴謹,也懂得討好百姓,免費識字,讀書津貼,這些東西一施行下去,沒有不對沈鴻感恩戴德的,他如今已經如此的勢大,卻依然溫和,做事並不出錯,讓人抓不住他的把柄。
唯一的短處便是他和他嫂嫂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可如今他嫂嫂是做出了天機弓和□□的人物,這話說出去到底沒人信,縱然是有人信,兩人都是廣積善德的人,也不會有人願意深究。
他也不想承認,沈鴻比他年輕這麼多,卻做得比他好。
“先去拜見陛下,再去見一見舊友,尋個法子,私下拜見一下太後。”
白若先做了清晰的規劃,他得先找出漏洞,才能尋找到機會。
仆從在一旁小心的看著他:“大人,是要上門拜訪嗎?”
白若先過往是首輔,隻有彆人來拜見他的,沒有他去拜見彆人的道理。
白若先便道:“約到小院相聚就好,不可聲張,驚動太多人。”
他半生為官,這裡就是他的名利場,他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
作為先帝的臣子,他如今回來,打探一下先帝遇害的事也並不稀奇,白若先先去拜見了皇帝和太後,問候之後便開始旁敲側擊起來先帝那日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後神色淡然,但還是用帕子掩了掩麵已示哀傷:“那日的事實在突然,我們在這邊殿中,就聽說陛下出事了,來的人讓眾位夫人留在殿中,我便主持大局,將人盤查清點了一遍,以至沒見到陛下最後一麵。”
“太後節哀,臣在故鄉聽聞此事,心中驚愕大慟,隻因丁憂不能趕回,隻能在故鄉朝上京的方向叩首以儘哀思,一能啟程便急忙趕回。”
太後道:“白大人有心了。”
白若先不好在太後這裡打探太多,將兩人拜見之後,小皇帝雖然沒許諾他什麼,但對他態度還算不錯,說起先皇和他的曾經,都是十分向往的模樣。
白若先離開皇宮,又約了刑部的人見麵,他不好找大理寺,雖然都說沈鴻和李靈嶽這批人麵和心不合,但他們畢竟是老鄉,有相同的利益,李靈嶽難免給沈鴻知會消息。
他先認定了沈鴻,再開始找蛛絲馬跡倒也容易得許多。
“大人是說,沈鴻當時離開了殿中,去找了他嫂嫂?”
對麵坐著的人神色有些微妙,如今沈鴻位高權重,林飄也成了大寧上下都敬仰愛戴的人物,有些事心裡有數便好,卻是沒人敢去戳穿的。
那人神色微妙,不再說這件事,隻道:“陛下在這之前倒也離開了一陣子,不過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誰也不知道?”
“沒有人瞧見,也沒有人知道,半分證據也沒有,想來想去恐怕是陛下覺得宴會吵鬨,喝得有些悶了,便找了個清淨無人處呆著。”
白若先心中覺得奇怪:“不對,若是陛下想要離席,身旁伺候的人總要跟著,縱然是不跟著,總也有聽陛下說一聲是去何處。”
刑部右侍郎搖搖頭:“便正是什麼消息都沒有啊,才說這事奇怪得很,但前後之間也未必有什麼必然的聯係,毒酒是回來之後才喝的,毒是五王下的,這都是確鑿了的事情,五王被查出來之後自己都承認了,他自負有假詔書保命,十分輕狂,待到假詔書被幾位老臣識破,他驚愕無言倒地,一直在哭喊著為什麼,向來十分想不通,怎麼會皇位就在眼前了還功敗垂成。”
白若先聽著他的話:“五王被揭穿時驚愕無言倒地?之後大喊為什麼?”
刑部右侍郎點頭:“正是如此,後來他在牢中緩了一日,不肯伏法,喊起了冤枉來,說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
白若先若有所思:“他不知道?”
刑部右侍郎見他如此神態便笑了笑:“白大人莫不成信這種鬼話?這種話哪裡值得細想,牢子中的人,沒有一個不喊冤的,什麼喪儘天良的事情都做了,最後卻最會賣可憐,便是天潢貴胄的出身也不能幸免啊。”
白若先道:“我隻是疑惑罷了,他的手段怎麼使得這麼低劣,叫人一眼就識破了。”
刑部右侍郎道:“倒也不算低劣,做得有一些功夫,隻是五王本就驕縱不算聰明,隻最後一招請的仿詔書的人露出了馬腳,到底不是真的東西,最後被人發現了錯漏也正常,這才功虧一簣。”
刑部右侍郎眼帶精光,有些機警的笑道:“白大人不會是想要替五王翻案吧?”
白若先淡笑道:“我不過問問罷了,當日我不在上京,許多事都不知道,不問清楚事情的來弄去脈心中實在難安。”
和刑部右侍郎聊過之後,白若先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陛下中途離席,之後沈鴻又離席,誰也不敢保證他倆沒有見上麵。
隻是沈鴻急著這麼快非殺陛下不可的原因是什麼?
他在老家自然也知道不少,看得出如今天下太平,陛下便不想留李虎臣了,功高震主往後再生出事端,是為保李虎臣,便謀劃著殺了陛下?
白若先覺得實在蹊蹺,得尋個法子,打聽清楚,皇帝當時消失的那一段時間,到底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