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第 222 章 罵白若先。(1 / 2)

如今京中變動, 林飄又特意趕了回來,這件事引人注目,但卻沒有幾個人前來關心問責。

林飄本就是一個用腦子不用力氣的人, 隻要他想得出好的主意, 不管是住在上京還是住在哪裡,都不會有人有意見, 不過是如今林飄自己想要出去逛一逛,這才封了一個官,隨著大隊伍一起出去了。

小皇帝在這緊要的關頭倒是有心想要發難一番, 引開沈鴻的注意力,但眾官實在不接這個茬,小皇帝一問起來就顧左右而言他。

小皇帝最後沒了法子, 將白若先叫了來商議這件事。

白若先神情淡然:“沈夫人為人豪爽善良,性格莽直, 來去隨心,如今彆說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對他極為寬容, 陛下發難, 隻是白白開罪了人而已。”

如今文官之首是沈鴻,武官的中流砥柱是李虎臣, 中間夾著一個不上不下擅長諂媚結黨的奸臣李靈嶽, 李靈嶽為人陰險, 喜歡暗箭傷人, 便是朝中小人這時候也不敢輕易的張這個嘴, 沈鴻和李虎臣這兩個君子到時候不為難他們,李靈嶽這個小人卻是絕對要為難他們的。

小皇帝知道這事沒有可行性,可還是覺得心裡慌極了, 他心裡有一種預感,下麵一定會發生很大的事情,如今他們已經開始對白若先下手了,是半點都沒有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中的。

一旦白若先倒下,下一個可能就是他了。

小皇帝伸手抓住白若先的手:“太傅,如今該怎麼辦,如今該怎麼辦?朕召皇姐前來,皇姐如今稱病也不肯來了,皇姐難道和沈鴻也是一夥的嗎?我可是楚氏皇脈啊。”

小皇帝心中慌亂,都顧不上稱朕了。

白若先隻能安撫道:“陛下放心,一切不過是朝堂鬥爭,您是陛下,隻要您沒有做錯事,就沒有人能廢了您。”

白若先看著小皇帝,心中悲憫,他知道自己窮途末路了,看著小皇帝,雖然心存僥幸,但心中卻也知道,小皇帝也窮途末路了。

沈鴻比任何人想象中都還要狠毒,下手狠辣,毫不留情,麵上卻是春風拂露,半分不顯。

他如今手上的證據,不是幾個月中能厘清楚的,那麼在他歸鄉沒有任何異動的時候,甚至還要早的時候,沈鴻就已經盯上了他,在收集有關他的一切,將人證物證全都握在了手中,隻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一個需要除掉他的時候,雷厲風行將一切推到了麵前來。

當年的包玄案有包玄故交和躲藏多年的家人,後來又牽著出了包玄恩師案,有已經淪落風塵,卻還是混跡在上京,等著咬他一口的瓷玉。

這次被卷進來的不止是他,還有黃家,淩家是舊世家,黃家是新世家,他們都是上京顯赫的豪門,曾經想要按死包玄這些人的時候,世家便如同高山一般不可撼動,包玄等人隻能引頸受戮,而如今兩大世家早已七零八落,換他們成了俎上魚肉。

他的確小看沈鴻了。

這個念頭在他念頭裡轉了又轉,他幾乎無悲無喜,隻是想,他小看沈鴻了。

他做到四十歲,在淩家的扶持下才登上首輔之位,而沈鴻才二十幾歲,背後沒有世家的幫扶,接著各路東風,因地製宜,製造出各種方便自己往上爬的局麵。

這樣的人,在上京哪裡有對手。

白若先安慰了小皇帝,囑咐了一些話,讓他以後好好的,不要犯下錯誤,隻要他不犯錯,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小皇帝聽得害怕,卻也隻能點頭,眼淚已經要嚇得往外麵湧了。

白若先同他辭彆,自己先出了皇城,靜坐在馬車上,在走出皇城那一刻,揭開車簾看了外麵的天空一眼。

上京的天永遠是這樣,淡藍色的低垂著,仿佛一切都離自己很近,仿佛人變得無限大,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天,但在這裡或了幾十年後可能才開始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覺,一個妄念。

“停車吧。”

白若先叫停了車夫,自己走下了車,路上有不少百姓都認得他,一開始沒注意,後來發現是他之後,神色便怪異了起來,在一旁和身旁的人議論著,伸手指指點點。

不過如今他沒被定罪,也沒人敢上前到他麵前來就是了。

白若先隨意走到路邊的一家甜水鋪子裡,他一走進去,老板的臉色僵硬了一下,但還是很快笑著道:“大人許久沒來了,今兒又是六個芝麻湯圓?”

白若先點了點頭。

老板的湯圓是手搓的,圓滾滾的一大個,一個接一個的拋進熱湯鍋裡,撲通撲通幾聲,六個湯圓已經落了進去,大木蓋子蓋好,蓋住了一鍋的水汽蒸騰。

這邊支著布棚子,擋住了陽光,加上背後的建築又有一重蔭涼籠罩,在這小棚子中坐著倒也愜意。

白若先看著這個小棚子,想起這個第一次來上京的時候,身上沒有多少錢,不敢走進酒館中,便在這路邊小攤子裡吃了東西,他以為是麵館,但卻沒想到是賣湯圓的,他是北方人,吃不慣這種黏糊糊甜嘰嘰的東西,雖然味道好,但到底比不上一碗陽春麵叫人熨帖,三文錢就這麼六個湯圓,心裡多少有點吃了悶虧的感覺。

老板或許是看出了他沒吃飽,後麵又從鍋裡撈出三個大湯圓,說是送給他。

白若先一直記得他的好心,雖然他不喜歡吃,但最後好歹是吃飽了。

那是他對上京最初的記憶,處處都陌生,處處都充滿了讓人不適應的地方,他像是穿上一雙不合適的鞋,但硬要走路想要磨到合腳。

那時候他多年輕,覺得自己能做到一切事,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一直到不久前,他依然這麼覺得,可如今才肯甘心承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白若先吃了那六枚湯圓,繼續順著街道往外走,一直走到同喜樓,抬腳走了進去。

他其實一直很不喜歡同喜樓。

在他初入上京還摸不清上京的口味,不知道在上京能吃什麼的時候。

沈鴻來到上京,卻已經擁有了一座屬於他的同喜樓,裡麵的每道菜,都是因為他喜歡,所以而存在。

上天太偏愛這個人了。

但他在上京吃遍了各式各樣的菜,算起來唯獨還沒細嘗同喜樓,還沒細品過沈鴻這個人的人生。

便在樓上落座,點了一桌子。

林飄正在後廚那邊和大壯說話,如今來了一批新貨,說是海魚,一路都是拿海水養著,封在大箱子裡,順著河道趕緊運過來的新鮮貨,大壯目前想做一些海產品,因為他有時走南闖北,見識得多了還是覺得海魚的味道更好吃。

大壯道:“也就這些魚是活的了,海裡的魚怪得很,有些一撈上就活不成了,養在原水裡也是一會就死了,也就這幾種活得了,選了一些味道好的,先給咱們自家人嘗嘗鮮,一會各府送一大箱子過去。”

林飄是過來查看大壯的貿易成果的,把一大堆檢查了一遍之後,發現大壯是貿易上癮了,隻要發現什麼東西能賺錢,就一心想著倒手轉賣賺上一筆,但有這個思路不算壞事,在彆的地方可能不一定賺錢,但在上京一定賺大錢。

大壯道:“小嫂子你多在上京留幾日,正好這幾日頗有些新鮮東西要過來,正想孝敬給您,您好歹得瞧瞧。”

林飄聞言道:“那我肯定得瞧瞧啊,再說了,我回來瞧白若先熱鬨的,白若先的事還沒了解,我這也不會一兩日就趕著出去了。”

林飄對於白若先很反感,當初沈鴻順風順水,也沒做任何壞事,白若先卻一直想要打壓和磨練沈鴻,見不得沈鴻有半點根骨的模樣,後麵又總是一副自以為正義的模樣把沈鴻當做他的對手。

林飄覺得這老頭子有夠好笑,倒是要看看他是怎麼倒黴的,他這麼自以為是,最後卻毀在自己曾經做出的錯事中,隻會落得一個身敗名裂。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小二腳步匆匆的跑進來,瞧見他倆如同瞧見救星。

“夫人,掌櫃,白太傅來了。”

林飄怔了一下:“白若先?”

“對,是白若先。”

“他來做什麼?他找誰?”

“他……他來吃飯,已經點好菜了。”

林飄更加感到了一絲迷惑,不相信白若先特意來到這裡,隻是為了來吃飯的,畢竟之前他對同喜樓這麼不屑一顧,一副根本不屑吃同喜樓飯的模樣。

林飄想了想,暗自嘀咕:“難道是他打聽到了我今天來了同喜樓?”

大壯聽他如此說,謹慎道:“小嫂子,你千萬不要出去。”

林飄可聽不得這種話:“難不成我還怕了他,他要來找茬,我偏要見他,理虧的是他不是咱們,他不躲得離咱們遠遠的就好了,還敢找上門來吃我們同喜樓的飯菜。”

林飄把手上的小捕撈網往大壯手中一塞,向外走去,大壯見攔不住他,便叫人去林飄身邊跟著,多看著點防止出什麼事情。

林飄走出去,並沒有急著太靠近,而是上了樓站在樓梯旁邊遠遠的看了一眼,看見的確是白若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桌上上了幾道菜,他麵前幾碟小菜擺開,白若先正舉箸品嘗著。

白若先身旁有侍從,自然察覺到了林飄的到來,提醒了白若先一句,白若先神色淡然,並不算意外,讓身旁的仆從去請林飄。

林飄站在樓梯口旁邊,就看見白若先身旁的仆從走了過來,走到身前來恭敬的道:“沈夫人,我家大人請您過去。”

林飄才不許他,點點頭:“好啊。”

走上前,林飄在白若先對麵落座,還讓小二多擺了一雙筷子。

白若先覺得林飄很好笑。

這樣理直氣壯的坐在對麵。

白若先淡淡道:“我雖出身鄉野,但也知道禮數,若非親族妻女,男子哥兒不可同席,我並非要挑你的刺,隻是好奇,難道你從不知道這些嗎。”

林飄挑了挑眉:“是你請我過來的,相邀為誠,落座為客,禮義道德應當嚴於律己,寬於律人,而不是想你這樣,把自己放在道德之外,俯視著他人,使得他人犯錯,又反過來責備指點,白大人是覺得自己很獨特嗎,天下人都在其中,唯獨你可以置身事外,是個例外。”

白若先臉色微變,最終無奈的笑了笑:“沈夫人好利的一張嘴。”

林飄支住下巴:“還好吧,我隻是把你做的是說了一遍而已,怎麼能算是我的厲害呢。”

白若先默然片刻:“沈夫人是覺得自己從沒做錯過嗎。”

林飄笑著看他:“你是這一樁說不贏,要翻舊賬看看能不能壓我一頭嗎?”

白若先被噎了一下,想這哥兒不愧是能教養出沈鴻這種人物的人,牙尖嘴利,半點虧都不肯吃。

此刻泡椒兔端了上來,荷葉大瓷盤托著這麼一大碟兔子肉,裡麵的泡椒蔬菜紅紅綠綠,煞是好看。

白若先挾了一顆兔肉,吃了一口,食之無味,看向林飄。

“你們毀了楚氏江山。”

林飄聽到這句話就想笑,也真的笑了,不過為了不要太囂張,還是抬手擋住了嘴,笑眼盈盈的看著他。

“白大人心中,皇室血脈最重要?”

“皇室血脈為正統,為天命,是大寧三百年來的根基,你們卻把這個當做手中的玩意兒,隨意的擺弄。”

林飄看著他,突然隱約的想起,沈鴻似乎說過,白若先被一些東西障礙住了,所以那時候沈鴻對待白若先便已經開始看輕了,如今想起來,沈鴻倒是一眼就看穿了白若先這個人的本色。

林飄看著他,覺得非常好笑:“供你吃穿的是你的爹娘親族,種地種田養活這個世界的人是農民,經商貿易帶來新的東西的是商人,沒了楚氏皇族可以有彆的皇族,曆朝曆代代代更迭,隻有百姓的日子是生生不息的在過著,你憑什麼覺得,楚家就是根基?”

林飄有些憐憫的看著他:“你也是寒門出身,如今做了皇族和世家的狗,並不覺得恥辱,也不想要反思,反倒從其中感到了無上的榮耀和甜蜜,品出彆樣的滋味來了。”

“你!”白若先一下站了起來,額上青筋暴起。

“荒謬,你怎敢說如此荒謬之話,你這個亂臣賊子,藐視朝廷禮法!”

林飄見他激動起來,看了一眼附近正在吃飯被嚇呆了的食客,笑道:“白大人有些激動了,今日我請大家吃飯,讓夥計把菜撤下去,擺到一樓吃如何,我同白大人說說話。”

林飄如此說了,自然沒有人敢說不好,將白若先真的像是有些要發瘋了,也急匆匆的想要離去,隻有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在兩人之間多逗留了幾眼。

林飄正在搖著頭,一臉悲憫的道:“你好好坐著說話,不要動不動就扣這麼大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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