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登位, 正是用人之際,朝堂上下需要處理的事十分多,無論事朝堂之事, 還是世家之間的人情往來,這些事能決定世家是否心安,世家心安, 如今的大局才能穩定。
陛下登位之後有心想要開創新天地,這本就是他倆原就有的想法,如今終於能走上正軌, 製衡世家,扶持寒門,肅清朝堂風氣。
他在戶部之中,雖不如吏部在朝政之中要緊,但也有著至關緊要的地位,天下民生,百官在其中的影響和博弈,都將由他來製衡。
名為左侍郎,但實為戶部尚書, 不過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以免那些老古板側目。
他在左侍郎的位置上呆了不到半年, 籌謀之間那些老古板便已經不得不接受戶部尚書是他囊中之物這件事。
待到戶部尚書的任命和官印放下來時, 沈鴻並不意外, 他早知有今日, 也早知大約就是這段時間。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前腳當上了戶部尚書,將魏尺璧踢出了上京,後腳皇帝的誥命便賜你下來。
“賜小嫂子做了誥命夫人!”望山語氣驚異, 眼神看著他,又想大喘氣,又使勁的憋著氣。
沈鴻正在外麵應酬,聽見望山突然傳來的府上消息,神色漠然的看著前方。
張望山看著他的表情,大氣都不敢出。
冷淡之後沈鴻才恢複淡淡的笑容,同席上的人繼續恍若無事商談事宜。
“沈大人?可是出了什麼事情?方才你臉色似乎不太好?”
沈鴻舉杯笑了笑:“家中來的消息,小孩調皮貪玩,跑鬨不停似乎有些熱傷風了。”
“可是那個叫胡次的小孩?我小子倒是似乎和他有些交情,熱傷風吃一劑涼藥,補一補水液,很快也就好了,得空我讓小子也去探望探望。”
沈鴻笑著點頭。
陛下想用魏尺璧製衡與他,他不過廢了那麼一個無用的花架子,陛下便用誥命來警告他。
他同陛下有著共同的目標,他們的麵前不是蠅營狗苟,是天下大業,是大寧的盛世繁華,如今事尚且才做成了一半,一切都還如同空中樓閣,需要他們努力攀爬,大業未成,陛下就先忌憚起他,早早的開始準備製衡他了。
沈鴻心中冷然,隻有一個念頭。
蠢貨。
他要做賢臣,自然需要一個明主。
陛下雖然聰慧,善於布局,卻看不清人心,沉溺於多疑,憂慮,自大之中,越是想將一切都攥在手中,就越是什麼都攥不住。
打一巴掌,又給一顆棗。
誥命之後皇帝又給他們賜了新的尚書府,這本就在他的謀劃之中,如今卻因為皇帝暗中的許多動作,讓這份賞賜都變得無趣。
但還好,林飄並沒有將其中的前後關係太聯係在一起,雖然賜誥命的事讓他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低落了一段時間,但新府邸賜下來之後林飄還是很開心,打著轉的四處看。
“好大啊!沈鴻你看,這樣一出門,到處都是樹,那邊簡直就是一片小樹林啊。”林飄兩眼發亮,看著新府邸滿心驚喜的模樣。
“這個院子好適合沈鴻啊,他住在這裡,每天讀書的時候看見這兩棵樹,肯定很提神醒腦。”林飄仰頭,看著庭園中兩株枝乾虯結挺拔的種鬆樹。
林飄在看著樹,沈鴻在看著他。
他們都在看著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向往。
林飄忽然回過頭來:“你喜歡這裡嗎?”
沈鴻忍不住嘴角的淺笑:“喜歡。”
“那便住在這裡吧,我住隔壁薔薇院去,正好那邊有花架,遮陽賞花都方便。”
“好。”
兩人商議好,林飄便去張羅著這事情,將院子裡前前後後的人員安排和布局都做好了,如此入住才能安心。
沈鴻不知道林飄到底察覺沒有賜誥命的深意,他似乎沒心沒肺的,依然在高高興興的過自己的日子,沈鴻有時觀察著他,見他並未被轄製進這些事情中來,心中便感覺到寬慰不少。
但林飄有時依然會露出那種沉靜茫然,看著遠處默默思索著的神情,周身的氣氛都透著一點低落。
沈鴻傍晚回到院子裡,院子中一片幽靜,林飄坐在窗邊,大約是在等他回府,正支著下頜在想事情,半斂著眼,半晌也不動一下,瞧著也是漸漸有了心事。
“飄兒,在想什麼?”沈鴻走上前,隔著一道窗,屋裡屋外,伸出手便能觸摸到林飄。
沈鴻摸了摸林飄的側臉,摩挲著他的肌膚,感受著這一刻的觸感和體溫,是溫熱的,微微透著涼,雨夜的涼氣沁潤在了他的肌膚上。
林飄抬起眼,回過神來,看向他坐直了身體:“外麵下雨了,你回來沒被雨淋著吧。”
“後麵便停雨你,馬車上也帶了傘,飄兒放心,向前飄兒囑咐過叫我不許淋雨,我都記得。”
沈鴻見林飄嘴上雖然說笑著,神色卻依然有些懨懨的沒精神,問過之後林飄才說,因為得了誥命去皇宮謝恩,想起過去種種,觸景生情了。
沈鴻有心寬慰他,說著說著林飄卻忽然撲了上來,臉上隨著撲上來的動作湧上一層薄紅,眼睛也亮了起來,瞧著有精神了許多。
沈鴻見他如此,怕他摔下榻,伸手攬住他腰肢,另一手撐著軟塌,順勢倒了下去些許。
林飄的長發垂下來,從他的脖頸間,落到他的身上,發梢墜在他臉頰、側頸、耳廓上,絲絲縷縷,似有若無。
幾縷發絲,便將他輕易的罩在這天地之間。
沈鴻仰頭,看著林飄的神色,那雙清粼粼的眸子在傍晚彌散的光線下看著格外的動人,沈鴻的聲音都變得溫柔而小心:“飄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