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腹喝酒對腸胃不好。”
她糾正他:“是果酒。”
“嗯,果酒也是酒。”
宋婉月的酒量很差,兩杯果酒下肚,就已經醉的差不多了。
段柏庭之所以沒阻止,是因為看她今天心情差,偶爾喝醉一次,發泄情緒也不失為一件壞事。
宋婉月氣他不順著自己,那盤切好的可麗餅她看也不看一眼。
沒辦法,段柏庭隻能用叉子親自喂到她嘴邊。
“少吃一點。”
她抬起纖長的睫毛,用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去看他。
和他討價還價:“就一口。”
段柏庭下顎微抬:“嗯。”
宋婉月這才乖乖低頭,張嘴等著他喂。
席陽自問自己也算是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著性子。
當下卻著實被震驚到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隨便換了他認識的誰,做出這種耐心喂食的動作,他都不意外。
可這人是段柏庭。
那個血管裡摻著冰塊的段柏庭。
一口可麗餅下肚,宋婉月推開段柏庭的手,又揚著一張甜美的笑容去與雲微說話。
“雲微姐姐,下次可以嘗嘗你做的法式料理嗎?”
雲微笑容溫和的回應她:“當然可以。”
在與她的聊天中得知,她是席陽的女朋友。
十八歲那年,她就跟了他。
兩人是在一場頒獎典禮上認識的,那時他作為讚助商之一的少東家出席活動。
雙向的一見鐘情,再到如今,整整八年時間門。
宋婉月眼睛亮了又亮。
她一雙眼睛醉到有些迷離,抱著水杯小口喝著溫水,為他們之間門的愛情感到羨慕。
“那你們是什麼時候結的婚?”
她剛才看見,席陽的無名指上戴著婚戒。
聽到宋婉月的問話,雲微平緩的笑臉稍有鬆動。
她低下眼睫,極輕的一陣笑:“他是在兩年前結的婚,但不是和我。”
宋婉月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什......什麼?”
她的懵懂震驚在雲微看來,正是她所可望不可及的。
“宋小姐應該比我更清楚,像你們這樣的家庭,對於門第有多看重。我或許在那些觀眾眼中是名聲顯赫的影後,但在你們麵前,我終究隻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戲子。”她說話的語氣很輕,近乎自嘲般的語氣。
宋婉月的醉意仿佛也清醒幾分,她坐直身子,急忙解釋:“我沒有這麼認為,我覺得你很厲害,真的!”
這番話的確是出於她的真心。
雲微笑了笑:“謝謝你。看來他將你保護得很好。”
宋婉月有點懵:“他?”
雲微往一旁看了眼:“這短短的十分鐘裡,他已經扭頭看了你無數次。”
宋婉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是意興闌珊和席陽碰杯的段柏庭。
“我今天剛在他麵前哭過,可能他不放心我。”
雲微一臉洞察一切的笑,她告訴她:“小妹妹,眼淚隻對愛你的人才有效。”
不愛你的人,哪怕你一雙眼睛都哭瞎了,也不會換來對方半點的動容。
-
段柏庭是出了名的難約,這人一心都在工作上,野心大到都快趕上太平洋了。
難得約出來一次,席陽和江政川意在灌醉段柏庭。
席陽把酒從冰桶中取出,這酒是他珍藏,前些年在國外某個拍賣會上從一個白人手裡“搶”來的。
這裡的“搶”自然不是物理層麵的搶。
而是用高於他出的價拍下。
“這酒嬌氣,溫度稍高點就會導致酒體鬆弛,所以得快點喝完。”
他一人倒了一杯滿上。
酒雖然嬌氣,但度數也高。
一瓶喝完,應該被灌醉的人沒有絲毫醉意,其餘兩個全倒下了。
雲微無奈地扶起席陽,用紙巾替他擦了擦:“酒量不行就少喝點。”
他笑容輕慢,在她唇上留下一個短促的吻:“是他酒量太好。”
他一八八的身高,雲微扛不動,隻能打電話給司機。
宋婉月的眼神比剛才更迷離了。
抬眸看著段柏庭。
一屋子五個人,三個都醉了。
唯二沒醉的兩個人對視一眼,段柏庭語氣平緩:“他們兩個就麻煩你了。”
雲微笑笑,禮貌而生疏:“嗯,你們路上也小心些。”
結束了這場短暫的對話,段柏庭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宋婉月穿上:“走吧。”
宋婉月懵懵的:“去哪?”
抓夾不太緊,固定在腦後的長發散下來幾縷,看著鬆鬆垮垮。
有幾分慵懶隨意的美。
段柏庭動作溫柔的替她將落發挽在耳後:“回家。”
她喝醉後性子更活潑,思維跳躍。
段柏庭有幸見到過。
雖然那次應該算不上喝醉。
宋婉月站起身,高興的往外跑:“回家咯。”
段柏庭無奈跟上,怕她摔倒,手臂始終放在她身側,隨時護著。
好在宅子在僻靜地段,外來車輛進不來。
旁邊是個海灘,遠處燈塔的光亮傳過來,被海浪蕩開,仿佛在海麵投下碎星。
宋婉月脫了鞋子光腳在沙灘上跑。
酒精讓她的大腦過分活躍。
段柏庭跟在後麵,撿起她的鞋子。
怕她摔倒,他兩步追上,將她拉回懷中:“行了,鬨也鬨夠了。回家。”
她醉的不輕,他也滿身酒氣。
淩晨的海灘,安靜的隻有海浪聲。
此時多出了兩道疊在一起的呼吸聲。
平緩的,逐漸變得粗重。
她眨了眨眼,臉頰酡紅,連眼尾都染上醉意。
腦後的抓夾可能在剛才的興奮中掉了,此時長發散落,被海風吹亂。
淩亂醉態,仿佛破碎掉的精美花瓶。
碎片棱角紮傷了他的眼睛,往日的淡冷也逐漸變得深暗。
宋婉月眉眼彎彎,和他撒嬌:“我不想自己走了,你抱我。”
段柏庭垂眼,眼底的深暗隻存在了短短一瞬。
手臂穿過她的膝窩,另一隻手摟著她薄而纖細的後背,將她輕鬆橫抱在懷中。
手上還拎著她的鞋子。
路邊有供人休息的長椅,他將她放上去,細心地擦拭掉她腳上的泥沙。
宋婉月莫名其妙想起了雲微,還有她說的那些話。
她問段柏庭:“那個人明明在和雲微談戀愛,為什麼還要去娶彆的女人呢。因為雲微家世普通嗎。”
段柏庭的動作微頓:“也許吧。”
他語氣隨意,對彆人的事情並不關心。
甚至,可以說是漠然。
可宋婉月不同,她多愁善感,也愛與人共情。
她家裡的教育的確很周全,將她教的很好。
那顆善良的心臟,毫不吝嗇對周圍人散發溫暖。
“可他這麼做,同時對不起了兩個女孩子。”
段柏庭抬起頭,他的眼神很平靜:“三角形之所以穩定,是因為連接每條線的三個點,都是固定的。”
這段關係裡,每個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席陽法律上的妻子並不在意他在外麵有幾個女人。
他們是商業聯姻,從見麵到婚禮完成,一共耗時七天。
結婚兩年多,見麵的時間門加起來不超過十次。可能連對方叫什麼名字都忘了。
至於雲微,她陪在他身邊,缺少一個名分。
但席陽把能給的全都給她了。
為她鋪路,介紹人脈,投喂資源。
讓她得以在二十六歲這年,就囊括大大小小所有獎項。
成為年紀最小的大滿貫影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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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些殘酷但現實的事實,是宋婉月沒辦法理解的。
她難過於他說出這番話時的冷靜與無動於衷:“你覺得無所謂嗎,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可仍舊被家裡逼著娶我,你也覺得無所謂嗎?”
她開始哭了,哭的那樣可憐。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段柏庭手上都是泥沙,他沒辦法幫她擦眼淚。
他隻能看著她,看著她哭。
“我還不至於無能到需要出賣婚姻。所以這個假設不成立。”
她不依不饒:“可你最後還是娶了我。”
他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將她的話重複一遍,氣音低沉:“對啊,可我最後還是娶了你。”
宋婉月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你是鸚鵡嗎,隻會學我說話。”
她抱著他的外套擦眼淚,知道他有潔癖,還故意讓他看到。
像是通過做壞事來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小朋友。
段柏庭縱容默許她的一切行為,並沒有試圖阻止。
他隻是看著她。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他的成長無疑是沉悶且壓抑的。
所以宋婉月的存在對他來說,是異類,是生長在烏托邦裡的玫瑰,是永遠到不了的另一個世界。
她身上的一切都太過鮮活。
她可以擁抱葬禮上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可以因為擔心,而每天陪同家庭遭遇變故的同學回家。也可以為剛認識的人落淚。
太陽的光芒的確溫暖,同時又很公平。
可段柏庭想要的從來不是公平。
他將她抱在手中的外套抻開,為她重新穿上。
宋婉月突然靠近他:“你一點都沒醉嗎,你喝了那麼多酒。”
怕外套又被她脫掉,他這次扣上了扣子:“我酒量還行。”
宋婉月笑眼彎彎,伸手摸他的下巴:“你怎麼這麼厲害呀。”
醉酒後的奶音莫名有些撩人,她笑的那麼好看。
笑的好看不說,還把他誇的絕無僅有。
被領帶束住的誘人脖頸,喉結上下滑動。
他擁有近乎變態的自製力。
在此刻,卻好像被擊潰到七零八碎。
他低下頭,替她穿好鞋子。
不去看她的眼睛。
不知是那酒的後勁太足,還是她的酒量實在太差。
吹了這麼久的海風,她的醉態反而更加明顯。
“段柏庭。”
宋婉月坐在長椅上,整個人搖搖晃晃坐不穩。她雙手捧著他的臉,指腹沿著唇形慢慢描繪。
自製力早就崩盤,全靠理智在維持。唇邊觸感柔軟,段柏庭停了動作。
她把臉湊過去,醉醺醺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