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滬市了。”他說,“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宋婉月有些措手不及:“不是明天嗎?”
她甚至還打算約姑姑嬸嬸們明天來家裡吃飯,正好讓她們也見見段柏庭。
以此打消她們對他的偏見。
段柏庭語氣平緩:“正好今天有時間。”
宋婉月猶豫的看了眼身旁的周溫陽:“我在墓地呢,給周爺爺掃墓。”
周爺爺。
段柏庭剛下飛機,昨晚臨時改了行程,守夜一夜未眠,天亮就搭乘最早的航班來了滬市。
聽見那個“周”字,鏡片下的眼暗了暗。
麵上卻毫無變化,聲音也是,冷靜的聽不出半分異樣:“是嗎,按理我也該去祭拜一下。你把地址發給我。”
宋婉月又看了一眼周溫陽,然後才將墓地的位置報給他。
電話掛斷後,她和周溫陽說了這件事。
“你們好像還沒見過麵,正好這次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周溫陽低下頭,專心清掃墓碑,似乎低嗯了一聲,可聲音太輕,宋婉月沒聽到。
她怕段柏庭找不到位置,另外又發了個定位。
差不過半個小時,他就到了。
墓地的人漸漸多了,臨近年關掃墓的習俗一直都有。
往日清冷的地方,最近反倒熱鬨起來。
段柏庭是在家中守完夜,直接過來的,連身上衣服都沒換。
一身黑色西裝倒算應景。身上那股清冷的香燭氣息還未完全消散。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細邊眼鏡,將手裡那束黃白菊放在墓碑前。
過去上了三柱香,看見墓碑上的名字和去世日期。
去年才過世。
上完香,插在墓前。
他站直了身子,用平緩的聲線與周溫陽打過招呼。
右手伸出,簡短的自我介紹:“段柏庭,宋婉月的丈夫。”
簡而精,將他的身份介紹的十分清楚。
周溫陽抬眸,看著麵前的男人。
通宵熬夜加上舟車勞頓後的淡淡疲倦早就被他很好的掩蓋在鏡片後方。
男人麵容平靜,說話語氣也未見起伏變化。
但周溫陽還是察覺出一絲微妙的異樣來。
他伸出手,和他簡單交握:“周溫陽。”
身高相近,身材相仿的兩個男人,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們周身的氣質。
一個清冷矜貴,深不可測。一個桀驁不馴,性情外放。
宋婉月在他們看似友好的自我介紹中,怪異的感受到一絲暗流湧動。
周溫陽看了眼宋婉月還抱在懷裡的紙錢,伸手接過來,用打火機點燃,放在墓前。
看它們靜靜燃燒。
宋婉月也上前,重新拆開一疊紙錢,放入火堆中。
這是對待逝世親人的一種心理寄托。
哪怕知道這些紙錢燒了也沒用,但每年還是會買很多過來,一張張燒完。
逝者與他沒關係,所以段柏庭隻是站在一旁看著。
他的清冷置身於墓園,竟有種詭異的和諧。
鏡片下,毫無波瀾的那雙眼,淡淡注視著麵前這一切。
宋婉月看不清,但他看的一清二楚。
她身旁這個男人的眼神,帶著極力克製的侵略。
毫無疑問,他是喜歡宋婉月的,並且那種喜歡沒辦法遮掩。
待紙錢全部燒完,段柏庭不動聲色地將宋婉月攬入懷中,伸手撥了撥她的衣領,看清薄厚:“說了多少遍,讓你多穿點。”
宋婉月依偎在他懷中狡辯:“看著薄,其實挺厚的。”
這自相矛盾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離譜,更彆指望能將段柏庭糊弄過去。
他卻沒有繼續往下說,大約是考慮到她還有朋友在。
周溫陽一言不發,一直往火堆裡添置紙錢。
看著火光越來越高,甚至將他的半張臉也映出暖色。
到了後麵,動作變得有些機械。
仿佛沒了大腦支配,一味隻靠慣性。
段柏庭這幾日天天都在墓園,對掃墓流程再清楚不過,知道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他到底是個外人,不好多加打擾。
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宋婉月肩上,溫聲說:“我去旁邊等你,結束了直接過來。”
宋婉月點頭:“好。”
段柏庭在不遠處的廊亭外麵,點了根煙,視線漫不經心的落在他們所處的方向。
今天還算熱鬨,人頭攢動,他依稀能夠看見宋婉月。
她好像很忙碌,偶爾蹲下消失不見,偶爾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香燭點燃。
今天是周爺爺的忌日,他們也順便給周溫陽的其他親人掃了墓。
宋婉月怕周溫陽難過,所以一直插科打諢聊些不著調的。
“我老公長得帥吧?”
語氣像在炫耀。
掃墓的動作停下,周溫陽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沒答話。
宋婉月自顧自地說起來:“不過你們兩應該也成不了朋友,性格太天差地彆了。”
大約是覺得她這話好笑,他真的冷笑一聲:“我為什麼要和他成為朋友?”
宋婉月被他問住。
也是。
依照周溫陽從前的性子,他最討厭的就是段柏庭這一類人。
而且段柏庭也不見得會喜歡他。
她怕段柏庭等太久,全程動作很快。
但需要掃墓的地方實在太多,再快也還是花費了不少時間。
幾日不見,小彆勝新婚,她雀躍地跑去找段柏庭,撲進他懷裡。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直到這時才看清他眼底的倦色。
她心疼得不行,用手撫了他眼下的淡淡青色:“怎麼不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是不是一晚上沒睡?肯定很累吧。”
等她摸完之後,他才慢條斯理地將眼鏡重新戴上:“還好。我待會去附近酒店開間房,稍微躺一下。”
宋婉月抬起他的左手,看腕表上的時間。
“你不去見見我父母嗎?”
“來的太匆忙。什麼也沒準備。而且晚上就要返程回北城,過於倉促了些。”他聲音溫和,“等我忙完這些天,到時候再正式登門拜訪。”
宋婉月點點頭:“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趟洗手間。”
洗手間就在附近,宋婉月離開沒多久,周溫陽拿著她的圍巾過來。
是昨天開車送他回家時,遺留在他的車上。
沒看到宋婉月的人,隻能拿給段柏庭,讓他代為轉交。
柔軟的圍巾攥在掌心,男人低聲道謝。
太過冷靜的一雙眼,眸色很淡。因為過於冷靜,反而多出一些居高臨下的倨傲。
周溫陽沒有多留,轉身離開。
段柏庭這才收回視線,看了眼手上這條還帶著餘溫的圍巾。
是周溫陽方才拿過來時,手上沾染的。
段柏庭走到垃圾桶邊,麵不改色地將它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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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月上完廁所,還特地補了個妝才過來:“等很久了嗎?”
段柏庭搖頭,待她坐上車後,他側身替她係好安全帶。
輕描淡寫地同她道歉,那條圍巾,他忘了拿走。
宋婉月回想了一下,她昨天好像是有戴圍巾,上車後嫌熱就隨手摘了扔在後排。
她還有點不舍:“那條圍巾很貴的。”
替她扣好安全帶,直起上身時,他順手在她臉上輕輕揉捏了一把:“我還十條一模一樣的給你。”
宋婉月頓時喜笑顏開,雙手攀著他的脖頸:“十條一樣的多浪費,我要十條不一樣的。”
他順勢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好。”
開車先去附近吃了頓飯,吃飯的地點是宋婉月選的。
說是要讓他嘗嘗滬市本地菜。
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吃了兩口就擱下筷子。
段柏庭的口味清淡,過鹹過辣過甜的他都不喜歡。
他這人挑剔,若是不合他意,他寧願餓著也不願意俯身將就。
宋婉月小聲嘀咕,他怎麼比她還嬌氣。
段柏庭確實有些困了,從前輾轉兩國,時差顛倒都沒有像今天這般乏累過。
隨便在吃飯的地方附近開了間房,褪去身上衣物,他抱著宋婉月沉沉睡去。
這一覺也沒有持續多久,隻睡了兩個小時。
他身體裡似乎存在著生物鐘,到了點就醒。
清醒還沒幾分鐘,便將懷中人壓在了身下。
宋婉月被剝的乾乾淨淨,不滿地問他:“你大老遠來一趟,就是想睡我嗎?”
“想見你。”他聲音沙啞,動情地親吻她的頸項,“順便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