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是開的, 就這麼一扔,東西全都摔在了地上。
宋婉月也不看,繞過他就要離開。
她的性子是實打實的任性, 並非外界誇大或者汙蔑。
段柏庭將地上的零食一樣樣撿回袋中, 她人已經走遠了。
看著她的背影,他停在原地,知道她還在氣頭上,不想看到他。
那幾日宋婉月每天都哭,情緒陰晴不定的。
但那些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所以演變成上一秒還在哭,下一秒就樂樂嗬嗬的看起電視。
靜香擔心她長此以往會變成瘋子,不免感到擔憂:“要不我還是去北城陪你吧, 你這樣,我實在不放心。”
彼時宋婉月才剛哭完,眼睛又腫了, 痛苦地倒在沙發上抽泣:“不用,我緩一緩就好了。”
鼻音重到靜香覺得她馬上就要窒息而死。
“你真的沒事?”
宋婉月搖搖頭,囫圇抓了塊冰就往眼睛上敷:“我沒事。”
靜香叮囑她:“最近還是少碰冰的, 你本來就體寒容易痛經。”
“知道。”
她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掛斷電話後,裹著毯子又開始無聲流淚。
也不知是不是哭的太久,體內水分流失嚴重, 導致身體空虛。
她整個人有種悵然若失的失神。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氣什麼,是氣他騙自己, 還是氣他什麼也不說。
可能都有吧。
最重要的, 是氣他當初的言而無信,和杳無音訊。
明明答應了要回國見她,她也滿懷期待等了很久。
最後什麼都沒等到, 他也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
不,隻是從她的世界消失了而已。
他的人生仍舊照常在過,並沒有因為缺少了她而有什麼不同。
學習和事業出類拔萃。
而她呢,陷入不知所措裡,是做錯了什麼還是說錯了什麼,惹得他不快?
不然為什麼會無緣無故不和她聯係。
總之,僅靠網絡一線牽的緣分,隻要斷開了這層唯一的聯係,就是徹底的歸還人海了。
宋婉月越想越委屈,又哭了好一會兒。
她不想一直待在房間裡,本身就是好動的性子,也坐不住。
於是又去了樓下的便利店,才剛下樓,就看見前台主動走出來,笑容熱情的詢問她:“請問宋小姐需要什麼,這邊會為您安排準備好的。”
宋婉月愣了一下,她怎麼知道自己姓鬆?
過後,又立馬反應過來,八成是段柏庭特地交代過。
是該說和他實在有緣,還是該說他太有錢了。
自己隨便入住一家酒店都是他家的。
該不會對麵那個便利店也是他開的?
想到這兒,她又搖頭打消這個疑慮。
他目前好像還沒有開展這方麵的業務。
“不用。”謝絕前台的好意,她走出酒店大堂。
今天氣溫不算低,她穿的仍舊不多,一條白灰色的愛馬仕圍巾將她半張臉裹在裡麵。
長發隨意用鯊魚夾固定,鬆垮垮的垂落幾縷碎發。
實在是提不起精心打扮的精力,長時間待在屋子裡,本就白皙的皮膚缺少血色,看著更加憔悴。
更彆說是哭腫的眼睛。
看著懨懨的,嬌弱又破碎。
她才剛選好東西,甚至連手機都來不及拿出來,便利店服務員笑容官方:“不用了,有一位客人在這裡預存了金額,您接下來的消費會直接在上麵扣除。”
宋婉月先是一懵,然後才想起來。
“男的?”
服務員點頭。
“長什麼樣?”
服務員想了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宋婉月哪怕還生段柏庭的氣,心裡對他的外貌定位倒是一點沒變過。
“個子高高的,長得很帥?”
服務員笑著點頭,補充一個前綴:“非常。”
果然是他。
宋婉月拿出手機掃了碼:“不用,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服務員將東西替她裝好後,笑著告訴她:“那位先生預存了十萬。”
“多少?!”
連宋婉月這種花錢大手大腳的人都感到震驚。
一個便利店,十萬能花多久?
她遲疑地轉身離開,卻在門口碰見了段柏庭。
他仍舊一身無比正式的西裝,不用想也知道,正事一結束就來了這裡。
宋婉月沒有好臉色,避開他就要走,還不忘驕矜的扔下一句:“不用在我這兒浪費時間。”
段柏庭的視線最先停留在她腫脹的眼睛上,也不知哭了多久,能腫成這樣。
他走過來,在她麵前蹲下。
宋婉月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後腿,纖細的腳踝被他單手握住。
他的力氣很大,不是她能匹敵的。
段柏庭什麼都沒做,隻是替她將散開的鞋帶係緊。
他站起身,又看了眼她手裡加熱過的飯團和三明治:“便利店的食物還是少吃,都是速食,不健康,也不夠衛生。”
她冷笑:“所以你在裡麵預存了十萬是故意在我麵前作秀?”
小姑娘如今說話句句帶刺,一副不將他紮出滿身窟窿不罷休的架勢。
段柏庭絲毫不反抗,早就束手就擒了。
“我不知道你會在這邊住多久,你又經常忘記帶手機,所以提前給你存了一些。”
宋婉月做事丟三落四,不止一次鬨出買完東西結果忘帶手機,沒辦法付款的事情。
每次都是借彆人的手機給段柏庭打電話,讓他過來。
宋婉月呼吸稍微重了一些。
說毫無感觸那肯定不可能,畢竟雖然生他的氣,可是感情還在。
但她不想這麼快就在他麵前妥協。
她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那還真是感謝您的貼心。”
話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酒店。
直到電梯門合攏,確信段柏庭再也看不見她之後,她才如同失了全身力氣,癱軟一般靠在轎廂壁上。
太沒骨氣了,怎麼能因為他一點小恩小惠就心軟呢!
她又反複回憶了好幾遍當時的痛苦,那麼多個失戀流淚的夜晚,都是因為他!
想到這裡,她的心再次變得又冷又硬。
不過便利店的食物確實一般,以她的挑剔程度而言,根本吃不下去。
酒店的餐倒是勉強能入口。
可一想到這是段柏庭的產業,她寧願餓著也不肯吃一口。
原本媽媽是要和她視頻的,但因為她眼睛哭腫了,害怕他們看到後擔心,於是謊稱不太方便,視頻改成語音通話。
媽媽照常詢問了一下她的近況,又告訴她,周溫陽已經回了部隊,原本給他物色的一個相親對象,他也不肯去見,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推掉了。
宋婉月:“他那個人很挑剔的,喜歡性格溫柔,脾氣好的。”
媽媽小聲“啊”了一下:“難怪他不肯見,那個女孩子和你一樣,是個被家裡寵壞的嬌嬌女。”
宋婉月立馬不滿的嘟囔:“什麼叫被家裡寵壞的嬌嬌女。不過周溫陽還真是一點品味也沒有,像我這樣的怎麼了,多好。”
媽媽笑道:“是是是,我們家婉婉最好了。對了,柏庭在旁邊嗎,你爸爸的朋友昨天上門做客,給他帶了點白酒,也是自家釀的。你爸自己留了一瓶,說剩下的給柏庭寄過去。”
宋婉月有些心虛:“他......他去公司了,不在家。”
媽媽對她再了解不過,很快就看穿了她的謊言:“吵架了?”
宋婉月不說話。
片刻後,媽媽笑道:“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也不好過問。上次見麵,柏庭的確和我認知中的不太一樣,他比我和你爸爸更加縱容你。”
宋婉月知道媽媽是在勸她稍微收著點性子,夫妻相處的宗旨是互相遷就互相磨合。
宋婉月也不想和她媽媽說太大,敷衍的答了句:“知道了。”
就掛了電話。
這次又不是她在任性,本來就是段柏庭的錯。
她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
感覺媽媽好像站在了段柏庭那邊,她鬱悶地抱著枕頭倒在沙發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肚子終於察覺到餓意。
咕嚕咕嚕叫個不停。
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酒店服務員在外麵敲門,說是送餐服務。
她穿上拖鞋過去開門:“我沒有叫餐。”
出現在門後的,除了服務員,還有段柏庭。
他大概是回了一趟家又出來的,身上的衣服換了,手裡提著保溫食盒。
門開後,服務員的職責也完成了,自覺離開。
於是這兒就隻剩下宋婉月和段柏庭。
一個人在門內,一個在門外。
她緊扶著門,像一隻獨自麵對野獸,守衛自己巢穴不讓對方入侵的鳥,隻可惜這隻鳥還太小。
平時被家庭保護,後來被他保護。
她的羽翼很美,但是沒辦法讓她飛的太高。
然而這隻野獸沒有再往前一步。
而是將手裡的食盒遞出:“這是我給你......我讓覃姨做的。你就算不想見到我,總不能連覃姨的心意也辜負。”
她賭氣:“我就辜負。”
嘴硬傲嬌的樣子也這麼可愛。
“你把它收下,我就不煩你。”他輕聲說。
宋婉月氣鼓鼓地收下,頭也不回地關了門。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最後卻非常沒骨氣的貼著門,透過貓眼往外看。
段柏庭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門外站了一會。
臉上麵對她時的笑,緩慢收斂,露出一點倦累,按了按眉心,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最後又往門的方向看了眼,他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深暗的霧,哪怕再認真的去看,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好比此刻,他靠著牆,看著那扇將他與宋婉月隔絕的門。
一動不動。
宋婉月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但他很少像今天這樣,眼底的霧靄散開一道裂縫。
她看見了克製後的淒愴。
宋婉月的心臟莫名刺痛,尤其是想起他方才遞給自己食盒時,臉上溫柔的笑。
他在哄她,也像是在討好。
祈求她再給自己一個機會,解釋也好,道歉也好。
不要就這麼放棄他。
宋婉月忍住了想要將門打開的衝動,轉身坐到沙發上。
從前她就時常考慮這個問題,段柏庭一直隱忍自己的情緒,不會累嗎。
原來他在彆人看不見的地方,也會悲傷,也會感到乏累。
眼睛突然酸酸的,視線也變得模糊。
她抬手揉了揉,靜香說過,心疼一個男人就是淪陷的開始。
那麼現在,她是淪陷了?
宋婉月緩慢地站起身,最後還是走到了門邊。
可等她將門打開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空曠的走廊,剩下一點他身上留下的檀香,令她安心,且依賴的味道。
她又開始哭了,莫名其妙的,最近眼淚好多。
一邊吃一邊哭,飯菜的味道她還是能夠吃出來的,明顯就是段柏庭做的,還扯什麼覃姨。
情緒實在憋悶的無處宣泄,隻能給靜香打電話。
靜香最近閒的無聊,也樂於給她分析。
“那你還想和他好嗎?”
宋婉月嘴裡塞了一大塊燉牛肉,怎麼嚼都嚼不完,說話含糊,還帶著哭腔:“蕩燃想啦。”
靜香聽了好久才聽清楚她說的是“當然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