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晟心中感慨,把器具重新放回攤子上,向攤主道謝:“多謝了。”
攤主也沒說什麼,隻陪笑道:“小郎君慢走。”
潘晟又在草市裡逛了陣,把熱鬨的攤子都看完了,這才帶著人進城去了。
他進城後便徑直去了都督府,然而梁闌玉不在府上,陸春將他放進來,弄了些茶果招待他。他等了約莫半個多時辰,梁闌玉終於來了。
梁闌玉是從軍中回來的,聽說潘晟來了的消息,她衣服也顧不得換,風塵仆仆地直接來到內堂。她正好渴著,見桌上有壺茶,端起茶壺懸空往嘴裡倒。
潘晟笑著起身:“慢點喝,彆嗆著了。”
梁闌玉喝了幾口,感覺舒爽多了,擦擦嘴在潘晟對麵坐下:“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那批物資還得過好幾天才能到。
潘晟道:“我先過來布置。”一批物資要從水路轉陸路再轉水路送去京口,有很多環節得布置。梁闌玉又希望他能低調,不打出朝廷的旗號,那很多事他必須親自出麵安排才能放心。
梁闌玉也明白潘晟這次出了大力氣,感激道:“多謝你了。”
潘晟不以為然道:“你我之間,言何謝字……不過話說回來,你這邊也得準備得妥當些。一旦你那位親戚動手,你就得及時把他拿下。我倒不怕彆的,隻怕出什麼事會牽連到你這都督。”
梁闌玉道:“你放心,我派了許多人盯著他。隻要他有任何舉動,一定能立刻傳進我耳朵裡。”
她能定下這計劃,絕不是拍腦門決定的。她派出了幾路人馬,不管是梁家莊園,還是梁有在渡口的人手,又或者梁家能調動的其他勢力,全都被她死死盯住了。隻要梁有一動,她這裡立刻就會以最快的速度跟上。
而且就算梁有出動避開了她的眼線,她安排的巡防軍也會暗中保護潘家的運送隊伍,不怕事態會失控。
潘晟“嗯”了一聲。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靜靜地對坐。
可能是氣氛很鬆弛,梁闌玉忽然想起以前隨軍的時候。雖然他們三個人是好友,可雲秦畢竟是主將之子,年紀又比他們大了三四歲,其實她和潘晟相處的時間是最多的。
他們有時候沒有什麼話可說,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便覺得心裡很安寧。自己不是那麼孤獨。
過了會兒,梁闌玉回過神,發現潘晟正看著她。
她問:“怎麼了?”
潘晟笑了笑:“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從離開建康以後……變了很多。”
梁闌玉道:“你說我嗎?”
“你也變了……不過勢變得更多,而且變得很快。我有點……不知該怎麼說。”
其實梁闌玉從小就是個比較冷硬的女子,她一點也不溫柔,不體貼,反而喜歡舞刀弄槍,喜歡研讀兵法。潘晟喜歡她的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有自虐的傾向。但他就是喜歡。
她堅強理智、野心勃勃、永遠不服輸的樣子在他眼裡是發光的。
可自從梁闌玉授命都督鬱州諸軍事,離開建康後,潘晟便覺得自己離梁闌玉越來越遠了——距離上也確實更遠了。他以前總覺得自己隻要努力伸手,就能夠到梁闌玉,可現在好像愈發難了。
這讓他感到難過。
梁闌玉也不知道說什麼,隻默默地吃點心。
片刻後,潘晟道:“我還是很喜歡你……你若是不想嫁人,也就算了。要是你哪天覺得身邊缺個郎君,你可得先想著我啊!”
梁闌玉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個,不由挑眉。
潘晟隻是一動放棄的念頭,就難過得受不了,他還是想爭取。
然而說完之後,他感覺有些不合時宜,忙道:“我就是說說,沒有要挾你的意思。答應你的事我會幫你辦的。”
梁闌玉:“……”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陣,潘晟懊惱地想咬舌頭:這怎麼還越描越黑了呢?
梁闌玉卻笑了一下,緩解了他的尷尬:“我知道。”
潘晟的目光是澄澈的,他不會和她耍這種心眼。因此在他麵前,她也不願用太多心機。
她輕聲道:“我不想叫你傷心,你明白麼?十郎。”
潘晟沒吭聲。
片刻後,他喝完了杯中的茶,起身道:“好啦,我先回去了。”
梁闌玉亦跟著起身: “走吧,我送你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