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讓人準備好的桐油很快就被送去了渡口。不過他並不知道, 他們的行動早就被人暗中盯上了。
當天晚上,宋聞就親自趕回了都督府,向梁闌玉彙報。
“都督, 他們搬來了十幾個木桶, 存放在渡口附近。我偷偷靠近聞過,有油腥味。我用手摸了木桶的外沿, 手上亦沾了油。我想那些木桶裡裝的應當就是桐油沒錯了。”宋聞稟報。他雖不能直接打開木桶檢查, 但憑借種種跡象,也能推斷出裡麵的東西。
“桐油?”梁闌玉皺眉, “難不成他們打算放火燒船?”
“恐怕……是。”
梁闌玉狠狠皺了下眉。這梁有真是無恥至極。潘家跟他又無深仇大恨,隻為了生意上的爭奪。他竟能下如此狠手!這種人渣若不除, 實在天理難容!
不過也幸好,梁有已經鑽進了她設下的圈套, 他若不這般作死, 她還找不到理由殺他呢。
梁闌玉囑咐道:“你們繼續盯著, 尤其夜間更要提高警惕!我想他們應該會在晚上動手。隻要他們準備潑油,你們就立刻抓人, 絕不能讓他們真點起火來!明白嗎?”
十幾桶桐油足夠燒掉好幾艘船了, 宋聞也明白其中利害。他應承道:“都督放心, 小人一定會牢牢盯住的!”
梁闌玉點了點頭。
既然油都已經運到渡口了, 說明梁有這幾天就會動手了。於是她又命人去給韓衛傳令,讓他也點一百名精兵在渡口附近隨時待命。這樣即便出現突發情況, 他們也有足夠的人手來應對。
彙報完,宋聞就又會渡口守株待兔去了。
……
……
兩日後, 黃昏時分。
淮河上的一艘渡船內,一名美貌的婢女溫好了酒,將酒水倒進銅盞中。
“郎。”她嬌生生地靠近梁有懷中, 欲將酒盞遞給他,“再喝點熱酒暖暖身吧。”
梁有卻不接酒盞,隻摟著美人,調笑道:“娘子,你喂我啊。”
那婢女聞言嬌笑,將銅盞舉高,湊到梁有嘴邊。梁有就著她的手喝下美酒,辛熱的酒水從嘴裡一直燒到肚裡,令他倍感暢快。
他身側還有另一位同樣頗有姿色的婢女。那婢女見狀不甘示弱地撚起一枚糖餅,送到梁有麵前:“郎君彆光喝酒,也吃些餅吧。”
梁有哈哈大笑,咬了一口糖餅,將另一位美人也摟進懷裡。左右擁抱,心裡愜意極了。
夕陽西斜,餘暉將天色染成一片血色。
“郎,太陽已落山了,我們還不回去嗎?”一名婢女問。
今日中午過後,梁有突然帶著兩名自己最近寵愛的婢女出來,說是突發興致,想坐船遊覽淮河。兩名婢女也不明白這冬日光禿禿的河麵有何可看的,卻又不敢拒絕,隻得陪著他來了。
幸好眼下離開春已經不遠了,天氣有所回暖,梁有給她二人備了皮襖,船上還有炭盆,她們才扛住了江風的摧殘。
梁有道:“不急,今晚此地有好戲,看完了再走。”
兩名婢女不明所以。她們可不想在船上過夜,縱使有皮襖,冬夜的江風亦能把人凍死。
一名婢女問道:“郎,是什麼好戲?”
梁有笑而不答。
他這幾天已經派人暗中觀察過了,戌時過後,渡口的船工和腳夫就都回去歇了,隻留下少數人在船上值守,守備並不嚴密。於是他把動手的時機定在今日,若再拖下去,等潘家把貨卸完就要離開渡口了。
縱火的事無需他親自動手,然而如此好戲他怎舍得錯過?他今日到這河上來,就是為了能第一時間確認他的手下辦事是否得力,並且親眼見證潘氏的船貨被燒的一幕。
這一幕意義重大,意味著潘氏將在鬱州顏麵掃地,成為眾人的笑柄。也意味著他們梁氏會愈發迅速地崛起!他必須親眼見證!
太陽落山後,天黑的速度極快。沒多久,能見度已不足丈遠。船夫將船靠到了離渡口不遠的岸邊,在船上掛起燈籠。
淮河平日裡便是最擁擠的水路,鬱州又是淮河的儘頭。天黑之後,河道上仍有少數行船,兩岸則泊滿了船隻,不少船上也亮起了燈籠。
飛鳥從空中掠過。茫茫黑夜中,寬闊的淮河上火光點點,仿佛與天上的銀河相照應。
兩名婢女感覺到了氣溫的下降,然而梁有仍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們隻得裹緊皮襖,離炭盆更近一些。
梁有倒不覺得冷,他喝了不少酒,心情正激動,反而渾身燥熱。
又過了好一陣,船上的酒食都吃完了,炭盆也快燒儘了。有些船隻上的燈籠熄滅,想是留在船上的人已準備入睡。
婢女們也有些熬不住,軟聲問道:“郎,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梁有走上船頭,眺望渡口的方向。他亦感到迫不及待,算時辰,他的那些手下應該已到了。
沒多久,原本沉寂的渡口突然亮起一片火光,照亮天際!
緊接著,叫聲,喊聲,吵嚷聲突然拔地而起,打破了渡口的寧靜。仿佛在平靜的湖麵砸下一塊巨石!
許多休息的船隻被驚動,重新掛起燈籠,淮河再度變得明亮。
梁有眼睛一亮:來了!定是他派去的人動手了!
“快,快出來看!”梁有連忙招呼還躲在船艙裡的婢女。
兩名婢女趕緊走上船頭,隻見前方光影搖晃,人聲鼎沸,卻不知發生何事——因怕受到火勢牽連,梁有的遊船停泊的位置離渡口尚上有一些距離,前方有幾艘商船擋住了他們的視野。
“郎,出什麼事?”
梁有哈哈笑道:“潘家的船燒起來了,看見沒?!”
婢女們嚇了一跳,仔細張望卻覺茫然:“哪有船在燒?”
梁有道:“最大的那幾條!看不見麼?”
婢女們左右張望,麵麵相覷。
梁有喝酒已喝得微醺,用力甩了甩腦袋,睜大眼睛仔細瞧,漸漸的,他也瞧出不對:幾桶桐油潑下去,不該火光衝天麼?火勢雖起了,卻沒有他想象得大。且那火光的方向怎像是岸上傳來的?那些蠢貨究竟燒了什麼?
“船工!快把船開近些瞧瞧!”梁有下令。
那船夫卻不願意:“郎君,可不敢靠近啊!若前方著了火,一旦靠過去,我們亦容易被火舌舔著,那可不妙啊!”
梁有怒罵:“懦夫!”
但船夫說得亦有理,他隻好繼續伸長了脖子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