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天還沒亮透,梁羨便進宮參加朝會去了。
而梁闌玉趕了三天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洗漱完,正由婢女為她梳頭時, 她忽然發現窗外有個黑影閃動, 似是有人在外偷窺。她立刻一個箭步過去推開窗戶, 把扒在窗外的梁璧嚇了一跳。
梁璧往後退了兩步, 羞赧道:“阿、阿姊。”
梁闌玉見來人是梁璧, 頓時放鬆下來:“阿璧, 你怎麼來了?”
梁璧小聲道:“好久沒見阿姊了, 想找阿姊說說話……”梁闌玉昨天回來後,被梁羨拉著一直聊到天黑, 她們姐妹連一句話都沒說上。是以今早梁璧一醒,趁著母親不注意馬上溜過來找姐姐了。
梁闌玉忙道:“快進來吧。”
婢女為梁闌玉束好頭發就出去了, 屋裡隻留下梁闌玉與梁璧姐妹倆人相處。
梁闌玉把梁璧拉到身前,好好端詳了一番。這一年裡大家都變化都不大, 唯有梁璧梁琮兩個孩子長高了許多。梁璧如今已經初具豆蔻少女的模樣了。雖然梁闌玉不喜歡蔡四兒,但蔡四兒的樣貌長得是不錯的, 而梁璧有幸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出落得愈發標致了。
梁闌玉摸了摸梁璧的頭:“這一年你過得怎樣?”
梁璧點點頭:“挺好的。阿姊在鬱州也很好吧?”
“哦?你怎麼知道?”
梁璧笑嘻嘻道:“京中都傳開了,聽說朝廷給阿姊升官了,阿姊前不久還打了勝仗,好威風呢!”她雖然不太出門,但梁府中門客多下人多,她又是個調皮愛到處跑的,消息竟也十分靈通。
對於妹妹的誇獎,梁闌玉並不謙虛, 隻是笑笑。
“你最近功課學得如何?”梁闌玉又問。
梁璧道:“我正想跟阿姊說呢!多虧了阿姊,先生近來終於肯給我換書目了。”
“多虧我?”梁闌玉疑惑。她人都不在建康,跟她有什麼關係?
“對呀。以前阿娘請來的先生,隻肯教我學詩經、中庸和孟子,卻教阿琮學孫子兵法和六韜。我也想學六韜,想和阿姊一樣以後也當大將軍!可娘和先生都不肯,還說我胡鬨……”梁璧撇了撇嘴,複又笑道,“自從阿姊在鬱州升了官,先生終於也肯教我學六韜了。”
梁闌玉有些驚訝。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有這樣的影響力。
以往父母們不讚成女兒讀書參軍,因為女子能在此道上出人頭地的太少了,還不如直接嫁一個已經出人頭地的夫婿。倒不是女子從未當過高官,隻是以往的例子太過稀少,也都已遙遠。而如今有了梁闌玉這鮮活的例子,的確改變了一些人的想法。
要知道梁璧今年也才十三歲,打從她十歲出頭,蔡四兒就開始幫她物色合適的夫婿了,生怕下手晚了被彆人搶先。而蔡四兒最看中的是家世地位,其餘的都不甚要緊。有一回她甚至把一位二十五歲、肥頭大耳的郎官叫到府上招待,讓梁璧暗中觀察,把梁璧嚇得做了好幾天噩夢。
大抵是母親的心急催生了梁璧的叛逆心理,她如今愈發地不願嫁人,反把梁闌玉當成了自己的榜樣,為此不知叫蔡四兒生了多少氣。但在看到梁闌玉的確做出成就後,就連蔡四兒都有所妥協了。
梁闌玉看著梁璧高興的模樣,心中不由頗為感慨。
她拉起梁璧的小手,注視著她的眼睛道:“阿璧,你有這份心,實在太好了。不過讀書並非易事。往後你若是倦了、懶了,不願學了,便想想你今日掙得這機會多不容易。一定要好好學下去,明白麼?”
梁璧聽姐姐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也斂了笑容,乖乖點頭道:“我記住了,阿姊。”
梁闌玉揉了揉她的頭發:“好孩子。”
姐妹倆又聊了一陣,梁璧問了不少關於鬱州的風土人情及好玩的事。直到梁羨開完朝會從宮中回來,梁闌玉才送走梁璧,趕緊換了身衣服出門去了。
……
……
半個時辰後,梁闌玉進入宮城,被張禮帶進殿內。雲秦就殿上等著他。
見梁闌玉進來,雲秦擺了擺手,殿內的所有宮人就全都退下了,隻留張禮一人在旁伺候。
“臣參見陛下。”梁闌玉上前向雲秦行了個大禮。
“不必多禮。”雲秦溫聲道,“過來坐吧。”
當梁闌玉起身上前的時候,雲秦默默打量著她。
張禮說得沒錯,梁闌玉確實消瘦了一些。想也知道,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從鬱州到曆城,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怕是經常忙得連飯也沒時間吃……不過她仍然神采奕奕的,可見那些麻煩事並沒能磋磨她。
等她坐定後,雲秦開口道:“昨晚可是被你爹拉著喝了一晚的酒?”
梁闌玉一怔,連忙舉起自己的袖子聞了聞,又低頭聞聞肩膀:她身上還有酒氣麼?昨晚分明沐浴過了,也換了衣服啊!
雲秦笑道:“方才朝會時,我見梁司空一副酒還沒醒的模樣……想是你昨日回去,他心中高興,喝了不少。”
梁闌玉恍然大悟。昨晚梁羨確實喝了很多,最後是醉倒被人扶回去的,而她隻喝了兩三杯,稍有些暈乎,睡一覺就好了。
“我可沒醉……”她說完後想了想,又玩笑道,“不過也未必。一會兒我若說了什麼叫陛下不高興的話,那陛下還是當作醉話聽吧。”
雲秦微怔,忍不住樂了。
氣氛變得輕鬆,兩人聊了幾句閒話,隨後雲秦切入了正題:“眼下曆城情況如何了?”
梁闌玉道:“我收攏了曆城三百餘軍民,已將他們送回去了。又從鬱州撥了三百士卒去守城。城中恢複生產尚需一段時日,好在餘糧還能支撐幾個月……我想北寇暫時應該不會再來進犯。”
雲秦點了點頭:“那現在鬱州有多少兵馬?”
“若去掉分去曆城的,還有約莫三千士卒,六千軍屬。”
“糧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