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官兵煩躁地嘖了一聲,對手下吩咐道:“找點東西把這些畜生的嘴堵上,吵死了!”
“是。”官兵們連忙脫下衣服或襪子,揉成布團,強行塞進楊氏家人口中。
領頭的官兵又朝潘晟笑道:“潘郎君,若無其他吩咐,我們就回去官府赴命了。趙刺史還等著我們呢。”
潘晟看了看滿臉驚恐的楊氏一族,又看了看身著製服的官兵們。他心中雖有諸多疑問,可這些官兵是奉命行事,他不便插手,隻能緩緩後退了一步。
官兵們重新捆緊繩索,牽著楊氏老少朝官府的方向走去。楊家人們不住回頭,向潘晟投以乞求的目光。
不多時,一行人被連拖帶拽地走遠了。
潘晟則立刻往自家府邸趕去。
……
……
不多時,潘晟回到府上,問了下人自己的母親現在何處,立刻就要去找母親。
而寧屏聽說了兒子回來的消息,也馬上迎了出來。沒等潘晟開口,她先衝過來仔細將兒子打量了一番,見潘晟全須全尾,毫發無傷,這才撫著胸口道:“十郎,你平安回來,我的心總算能放下了。”
她的反應令潘晟頗感意外:“阿娘,出何事了?”
他此番是從北燕境內的豫州回來的。之所以去豫州,一是因曆城之戰導致南北商路受阻,他們有一批被貨物滯留在了豫州,他親自過去打點。二則前不久梁闌玉提出想要為鬱州軍購置一批戰馬,因潘氏經商多年,門路更廣,因此托了他幫忙,他去北方順便幫梁闌玉打點關係。
其實他這一路並沒有遇到太大麻煩,貨也順利帶回來了,但他不在徐州的時候,徐州似乎出了些事。
寧屏拉著他到屋內坐下,囑咐道:“吾兒,從今日起,你萬萬不可再親身北上了。縱有何事,遣人去辦,你絕不能以身犯險。”
潘晟奇道:“難不成哪裡又起了戰事?”
“不是。”寧屏搖了搖頭,“雖未開戰,但恐怕離開戰不遠了。前日徐州刺史突然下令,嚴查境內雜胡,捉拿燕國細作。隻這兩日,已抓了不少人了!我們對雜胡下手,恐怕燕國很快也要對我們下手。因此你不能再去北方了。”
“什麼?”潘晟大吃一驚,“難怪我進城時看見官兵抓捕了楊巡一家……難道他們真是燕人細作?”
寧屏皺眉:“楊巡也被抓了?”
“對,他們還托我向母親求救,說他們是被冤枉的。”
寧屏抿了抿唇,歎氣。
潘晟心裡糊塗極了。他跟楊氏相識的時間並不久,畢竟他來徐州也才不到一年的時間。但寧屏在徐州經營數年,與楊巡是老相識。若楊巡真是細作,難道寧屏從前看走眼了?若楊巡不是細作,官府又怎會無故拿人呢?
寧屏道:“我不知道他們冤不冤……不過他們是羌人,又曾去過北方,縱然冤枉,怕也難逃這一劫了。”
“母親這是何意?”
寧屏深深看了潘晟一眼:“前不久,朝廷發來消息,我們與燕國恐怕即將開戰。徐州地處交界,隨時可能遇襲。因此趙刺史下令嚴查境內雜胡……”
潘晟愣了一會兒,明白過來:“趙刺史的意思,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所以,這不是查案,這是備戰!”
寧屏點頭。
捉拿細作這種事,本就很難取得證據。而且徐州作為南北交市之地,魚龍混雜,消息往來頻繁。縱使寧屏與楊巡有多年交情,她覺得楊巡無甚問題,可真要她拍著胸脯保證,她也不敢作保。
有心之人都看得出,徐州刺史趙適此舉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許打擊細作、保密軍情是他的目的,但這並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最重要的是,他在趁此機會排除異己,凝聚軍心,提振士氣!
須知齊國以漢室正統自居,而燕國皇室為鮮卑人,且北方各胡族勢力混雜,堪稱雜胡的合體。那麼打壓雜胡,就是在打壓燕國!
而且在徐州境內的雜胡多為胡商,對胡商下手,收繳其家產,還能充實軍費,可謂一舉多得。至於那些雜胡究竟是否真細作?有多少人是無辜的?那還重要麼?
潘晟愣怔良久,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最終隻能化作一聲歎息。
寧屏知道他心中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十郎,你彆想太多了。此事並非你我能左右。至於楊氏老少……畢竟相交一場,州府那裡我去知會,儘量保全他們的性命吧……也隻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