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廿廿, 在聞到一股蜜香味餓醒的,醒來時,肚子咕嚕嚕的。廿廿摸摸肚子, 房間門裡亮著一盞小夜燈,媽媽不在房裡。
廿廿爬下床,順著香味來到廚房, 廚房的灶台有點高,她踮起腳尖昂起臉,看到爐子裡咕咚咕咚地冒著響。她聞到的那股香味,正是從裡麵飄出來的。
“廿廿?!”
後麵,媽媽方婭驚訝地喊道。
她剛從陽台進來, 就在廚房裡看到自家女兒瘦瘦小小的背影。這段時間門, 本該是廿廿陷入睡眠的時間門,今天怎麼突然就這麼早醒來了。
方婭有點擔心,伸出手抱起廿廿,緊張著眉去觸碰她的手腕。
不冷, 不燙。
是正常的體溫。
廿廿雙手環抱住媽媽的脖子, 小聲地說:“媽媽,那是什麼?聞著好香呀~”
方婭臉上露出喜色:“是媽媽給廿廿準備的南瓜粥。”
她上去關了火源,複又緊張地問:“廿廿是不是餓了?”
“嗯,媽媽我餓了。”廿廿奶聲奶氣地點點頭, “廿廿好想吃粥。”
方婭想也不想, 立即將廿廿放到沙發上, 她洗淨手盛了碗南瓜粥出來, 熬煮了一個小時的南瓜粥呈現著漂亮的金黃色,上麵還有一層厚厚的米脂。
她不由地讚歎,本來這大米是她花費了好大的價錢才購買來的, 一般她隻舍得煮給廿廿吃。可是每次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有這麼厚的米脂。她拿著湯匙攪了攪,米脂被攪亂,粘在了湯匙上麵。
方婭想了想,微低下頭,張開嘴吃了一口。
南瓜粥進入到嘴裡,方婭頓住。
“嘶——”好燙!
方婭燙的張嘴,沒舍得把南瓜粥吐出來。她用手扇了扇風,等感覺南瓜粥沒那麼燙時,再慢慢地嘗起來。
吞下南瓜粥,她的眼睛微微發亮,這南瓜粥好好喝。
“媽媽!”
客廳裡,傳來廿廿等待不急的叫喊聲。
奶聲奶氣的喊聲喚回方婭的思緒,方婭立即放下胡思亂想,趕緊捧著碗走出來。
等過會,她再問問方韞,這南瓜片到底是哪裡來的。
不知是廿廿恢複的差不多,還是南瓜粥起了作用,平日裡隻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的廿廿,這次愣是把一碗粥吃完了還想要。
方婭搖搖頭說:“廿廿,你還太小,一次性不能吃多。”
廿廿歪了歪頭,不解地說:“可是媽媽,我還餓。”
“……”半響,方婭還是沒有妥協。畢竟廿廿還是太小了,不能一次性吃那麼多。
半個小時之後。
廿廿依舊很是精神地趴在桌子上塗鴉。
學識區裡布置的作業,是本薄薄的兒童畫冊本,上麵勾勒著簡單的黑色線稿。旁邊還有一些指導話語,要求小朋友們根據不同的圖像來填色。
方婭湊近過來,抬手揉著她的腦袋,看到她在畫一隻小鴨子。感受著媽媽的撫摸,廿廿朝著媽媽靠近了一些,半倚在媽媽的懷裡。
“廿廿,有哪裡不舒服嗎?”方婭柔聲地問著。
廿廿想了好一會兒,晃晃腦袋:“媽媽,我不難受。”
她抓著筆沒放,仰著小臉看媽媽,“飛飛們不見了。”
“飛飛們”正是廿廿這幾日的感知力接受到的信息,不過她還不懂。
方婭一驚,看著孩子眼睛又亮又圓,已經在喊著“鴨子”“一隻鴨子”“一隻黃色的鴨子”的認真模樣,不由地笑了起來。
不過,眼看著小孩子過了兩點之後,還是精神抖擻地不想睡覺。她又焦急了起來。
這會,她沒辦法假裝平靜了。
她立即撥通了方韞的通訊號,說道:“小韞,我想帶廿廿去治療所裡看看。”
通訊那端的方韞沉默了幾秒,不確定地問:“現在?”
方婭皺著眉看著孩子,篤定道:“現在。”
……
沒過多久,方韞開著越野車過來了,他還沒下車,就看到方婭抱著孩子在樓下等著他。
“阿姐。”方韞輕擰著眉喊了聲。
縮在懷裡的廿廿聽到聲音,扭過頭看過來,看到舅舅的臉,歡呼地喊“舅舅!”喊完,她就不願意被媽媽抱了,想要跳到舅舅的懷裡。
她能看到舅舅身上的顏色,是淺藍色的,像圖畫書本裡的藍天。廿廿一碰到顏色,顏色往裡卷了卷,拒絕了她的手指頭。
廿廿撅起嘴不樂意了。
她又向前伸了伸,就被舅舅抓住了手指頭。
廿廿抬頭去看舅舅。
方韞揉揉她的腦袋:“廿廿,舅舅得開車,不能抱你。”
“哦。”
廿廿委屈,聽話地又縮回到媽媽的懷裡。
方婭拍拍她的後背,跨進到後車座裡,坐好之後,她才緩緩開口:“小韞,你白天送過來的南瓜,是從哪裡來的?”
她去投放區一趟了,並沒有看到售賣,谘詢工作窗口,窗口裡的工作人員告訴她,這批南瓜已經售儘,重新投放時間門不定,讓她自己注意下。
方韞眯了眯丹鳳眼,問:“是有問題?”
方婭搖搖頭,不太確定地說:“並不是有問題,就是廿廿吃完後精神狀態好了許多,這覺醒的後遺症也明顯有好轉……”她頓了下,心生彷徨,“要是這南瓜真的有這效果就太好了。”
聽到姐姐的話,方韞有些沉默。
“南瓜是張安軼拿過來給我的。”方韞沒隱瞞地說。
本來,他並沒有想要,可張安軼說這南瓜似乎不一樣,他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除了味道不一般以外,他們加工區的員工們吃完,都感覺身體舒暢不少。這其中,大多數都是比較低級異能者的反應更加強烈。
聽張安軼說,研究所那邊也在懷疑,並且在實驗中。
方韞擰了擰狹長的眉,心裡微動,這件事上,不知道莫遙本人知不知道。聽張安軼的意思是,研究所封鎖了消息,並沒有對外透漏半分。他也是因為作為加工區對接的人員,才知曉一二。
“阿姐,這南瓜是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對廿廿有沒有影響。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就過去檢查檢查。”方韞邊開著車,隨口地說,“就是這件事,如果真的有影響,希望姐姐你不要透露出去。”
“嗯?”方婭微微愣住。
幾秒之後,她才讀懂方韞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南瓜,真的有什麼特彆的?
不多時。
車停在治療所外。
方韞帶著姐姐來到他們隊負責的醫生辦公室裡。
“咚咚。”
下一秒,裡麵響起清亮的女性聲音:“進來。”
女醫生看到方韞時愣了下:“你怎麼過來了?咦,是方婭呀。”她站起來,看到方婭懷裡的廿廿時,便知道情況了。
“廿廿還沒好?”女醫生蹙眉,擔憂地過去探探廿廿的額頭,一團看不見的乳白色團雲進入到廿廿的腦袋裡。
廿廿被她的動作驚醒,睜開水蒙蒙的眼看到她時,甜甜地喊了聲:“阿姨好。”漂亮阿姨身上的顏色是牛奶色的,好像是一朵白色的棉花糖。
廿廿很喜歡她,想要她抱抱。
“廿廿好。”女醫生展開手臂,將軟乎乎的廿廿抱在懷裡,她示意方婭和方韞坐下來。
方婭焦急道:“如何?”
女醫生:“恢複得挺好,比上次看著狀態好不少。”她也有點驚訝,昨天檢查的時候,廿廿身體裡的異能因子還很素亂,一直在四肢亂跑著,感知力無法控製地往外延伸。
今天一探,卻剛到異能因子很乖順地在身體裡,隻有個彆少數還在想著亂竄,這好的速度不是一星半點。
“是誰看過了?”女醫生好奇地問。
方婭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除了吃了一碗方韞帶過來的南瓜熬成的粥。她將這件事告訴了醫生和方韞。
女醫生和方韞都皺著眉,久久不說話。
過了幾秒。
女醫生緩緩道:“你們見過能安撫異能的食物?”
這點子上,方韞比較有發言權,他是精神力,和感知力有異曲同工的能力。這類型的異能比較難以掌控,時常需要喝安撫劑,才不讓異能隨意外泄。
不過剛覺醒的小孩子,是不能喝安撫劑的,會破壞覺醒基礎,隻能自己適應後掌握,這經曆痛苦而折磨。
廿廿單純,她不懂得那些隨意亂跑的感知力是什麼,才會整天昏昏欲睡,無法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如果是大一點的孩子,恐怕克服會更加困難。
“沒有。”他篤定道。
女醫生:“有帶樣本過來嗎?”
方婭一愣,搖頭:“來的匆忙,根本就沒想到這。”
“我聽說這南瓜是莫遙種出來的吧?”女醫生挑了挑眉,看著方韞說,“你怎麼不去問問他,他知不知道他種出來的東西會有特殊的效果。”
方韞:“……”
方婭詫異:“莫遙?”
她疑惑地看了看弟弟,問他,“是你的朋友?”
“不,不是我的朋友。”方韞眼神陰鬱下來,他不是沒想過直接聯係莫遙,畢竟這涉及到他最喜歡的小外甥女,可他又不想看到他。
今日在獵者樓裡,他特意錯開時間門,就是為了不碰見對方。
他緊了緊手掌,這個時間門點,他會不會是在江一皙的房間門裡?方韞心煩意亂地想著,臉色不太好看。
在場的方婭和女醫生都看出了他的為難,這個話題不知道該如何進展下去。
氣氛僵凝了一會兒。
方韞重新抬起頭來,嗓音低啞乾澀道:“我可以打通訊問問江哥。”
……
獨棟樓房。
二樓的儲物間門門外。
莫遙在旁邊等著江一皙開門,他來這裡住了這麼久,第一次停留在這間門房屋外,這會兒門一開,他正好奇地往裡瞅了瞅。
一陣悶味襲來,莫遙和江一皙一前一後地走進去。江一皙剛進入就打開門側的燈源開關。黑漆漆的視野裡驟亮,映入眼簾的,是幾箱用紙箱裝著折疊放在一起的雜貨。
房間門不大,兩人進來後,顯得更加擠了。
莫遙隻能貼著江一皙的身側站立著,看著江一皙微彎下腰把一個偌大的紙箱搬下來。他打開,從裡麵取出個老舊的鬨鐘。
江一皙道:“這是我母親送給我的五歲禮物。當時我的異能剛升到D級,她很開心,在舊市場裡淘回來的玩意。”
“賣給她的人跟她說,這東西有五百年曆史了,隻要重新安裝上電池就能正常使用。”江一皙耐著心,緩緩地說,“那人是騙她的,後來她發現,這東西是仿舊品,她多花了五十貢獻值。”
莫遙抿了抿嘴。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江一皙談起他的父母,可他認識江一皙這麼久,都沒見過他的父母長什麼樣。
莫遙仰起頭,看著神色淡淡的江一皙,劍眉黑眸,照舊是冷冷的氣息,隻莫遙還是察覺到了,他的眸低,比平時要柔和許多。
他心裡一動,伸手搭上江一皙的肩膀。
江一皙垂下黑沉的眸去看他,莫遙對著他笑了起來,“她肯定生氣了。”
江一皙勾唇:“是的,很生氣,第二天就跑過去找老板,但是老板早就收了攤跑路了。”
莫遙的反應有點慢,但也不會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他讀懂了江一皙眼神中的孤獨。那種無法抹平,無法擦拭掉的孤獨,朝著他湧了過來。
“他們呢?”莫遙怔了怔,小聲地問。
江一皙道:“十年前,出勤時遇難了。”
“抱歉。”莫遙捏緊手指,雖然心裡想到了,可他聽到江一皙親口說出來還是很震撼。他反省自己,懊惱怎麼就提了這樣的問題。
江一皙笑著揉揉他的腦袋:“我沒事,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繼續說道:“基地裡有很多孤兒,也有很多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遇到的事情多了,大家就沒那麼感到難過。而且當時的我也沒時間門難過。那陣子剛好是寒潮期,父親帶領的隊伍遇到了史詩級怪物,他受了重傷,沒能抗住。”
“母親是在他離開後,肩負起了帶領隊伍安全返回的任務,可是那頭史詩級怪物並沒有死亡,它襲擊了母親。”江一皙頓了下,“母親和它同歸於儘了。”
他身上氣壓有些低。
莫遙抿緊嘴角,他感覺到了江一皙的難過,他緩緩地握住江一皙的手。
江一皙反手握住他。
他什麼話都沒說。
半響過去。
江一皙又指向另外一件小玩物,是個卡通水杯,他說:“這個東西是樓少平給我的,說看我可憐沒水喝。”
莫遙眼睛亮了起來,原來就是它代替破碎的水杯呀。這卡通水杯好可愛,樓副隊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麵。
“當時這款水杯最便宜。”江一皙冷哼道。
莫遙:“……”
這儲藏間門裡,除了堆放著的小玩物以外,還有好些其他的東西,莫遙左看看右瞧瞧,就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東西。
一本陳舊泛黃的相冊。
他踮起腳從櫃子上拿下來,掃了掃上麵沾著的灰塵,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麵的相片保存得比他想象的要好上許多,照片除了有點老舊以外,並沒有褪去顏色。他在第一頁時,就看到張全家福。
年輕的夫妻兩,中間門站著兩個一高一矮的小男孩。其中有個小男孩咧著嘴笑得很燦爛,他的手環抱著另外一個男孩的手臂。兩人貼得很近,看著感情很不錯。
“這是……”他微微吃驚。
江一皙開口:“這是我。”
“你?”莫遙看了看照片裡的人,又看看眼前身材頎長,不苟言笑的男人,總覺得這差距有點大。
“不信?”江一皙挑眉。
莫遙立即搖頭,他小聲地辯解:“就是,他笑得好開心。”
“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最喜歡的哥哥會把父母的屍體送去給研究所做研究。”江一皙冷冷地說。
莫遙屏住了呼吸,瞪圓了眼。
高大的身影投在他的眸孔裡,倒映出男人的臉。
江一皙仿佛在說彆人的故事,冷冷地繼續說:“當時的藍博士,正缺少研究對象。聽聞我父母意外身亡,過來吊唁的同時,請求了這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