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得及？”
站在燈火通明的後勤部辦公室, 莫遙問林路沅。
就在剛剛的十幾分鐘前，江一皙替搖擺不定的莫遙做了主意, 他打通訊叫醒了林路沅, 言簡意賅地跟他說了小麥田成熟的事情。林路沅一聽，整個人立馬清醒，不用江一皙說出口, 他便主動提出是否現在過來後勤部收割。
林路沅趕過來後勤部的時候，後勤部隻有還在值班的士兵在, 他刷了身份卡後進入, 步履如飛，路上一直在聯係人。他先聯係的是劉鬱。劉鬱是銳化異能者, 有他在，能頂上十個普通工作人員。
到達辦公室, 其他人還沒過來，林路沅先跑了一趟試驗田。試驗田因為他的出現, 熄滅的燈火徐徐亮起, 照亮了休息區前端一帶的田野。幾百萬株小麥, 二十幾畝麥田, 想要讓燈光全部照亮並不可能。
黑夜霧氣濃厚，視野受限，當林路沅看清邊緣田野上漫天的金黃色小麥田時，整個人都恍惚了。
幾個小時未見, 再次看到小麥田仿佛相隔了世紀那麼漫長。明明傍晚時分，測試到的小麥粒，還並沒到收割期，現在夜風一吹，麥田沙沙作響, 他的鼻息聞到了小麥的清香，掩蓋了泥土腐蝕的味道。
林路沅看向莫遙，肯定道：“來得及，劉鬱和劉飛都趕回來了。”
他心中早定好人選，不僅喊來了劉鬱劉飛，之前負責小麥試驗田的工作人員都一並叫了過來。
莫遙和江一皙比他們倆更早的到達後勤部，莫遙剛到的時候，林路沅立即返回到辦公室等他們。江一皙的隊伍早上八.九點集結，剩下的幾個小時對他們來說綽綽有餘。
等劉鬱他們一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便往麥田裡趕過去。
莫遙過意不去，內疚地對他們說道：“都這麼晚，還要你們過來。”
劉鬱擺擺手：“不就是加個班，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就是啊小莫，你千萬不要過意不去。”劉飛神采飛揚，也不管這烏漆嘛黑的田道會不會踩空，走得飛快，他邊興奮地喊，“我們這群人，就算三天三夜不睡覺都不會受到影響。”
異能者的體質，不是簡單說說的，他們身體強悍，耐受力是普通人根本比不了的。這會，他們的臉上都掛著亢奮的喜悅，走路的速度誰也不比誰慢。
幾分鐘不到，他們就來到田裡。
休息區的燈光明亮，王大哥指揮著兩台收割機朝著他們的方向開過來。見到他們過來，他立馬從副駕駛座上跳下來。
王大哥喊道：“太晚了，隻有兩台機器，不知道夠不夠。”
聽到這話，大家瞥眼去看幾十畝小麥田，金色的小麥田在光線照耀下，宛若渡上了層會發亮的金光。
莫遙呆了呆，站著望著沒動。
江一皙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腦袋，看著他回過頭來，淺笑說：“自己種的，也能這麼驚訝？”
莫遙重重點頭。
當然了，以前隻在農業節目裡看到過，他都沒見過真正的麥田，現在看到，心裡由衷地震撼。
這才二十來畝，等這批麥田收割完，就多出來了幾百倍的“源源不斷的小麥”種子，那不就是幾萬噸小麥了。
莫遙呼吸微滯，光想想，他就快要抑製不住他狂跳的心臟了。
“哇！”
劉飛神色大喜，就差搖起尾巴地震驚道：“這小麥，怎麼那麼好看？”
劉鬱：“……”
麵對自家堂弟那副沒見過世麵樣，他隻好說道，“小莫提供的小麥種子，和你以前看過的都不一樣，所以它長出來的麥穗更大更密，數量要比基地裡最好小麥品種要多出兩倍。”
介於劉飛從沒來過試驗田這邊，他難得地多解釋幾句。
劉鬱緩緩道：“之前基地裡種有兩種小麥種，一種是我們在投放區經常購買到的，它們的口感和味道都很普通，不過產量還不錯，一畝麥田能產800斤左右。”
“另外一種我知道，我當初升到A級以後就能購買到了，吃起來口感要比第一種好一些。”劉飛吸溜一口，舔著唇角咽下口水，“我叔就購買過幾次，用來做麵條吃。”
能吃到麵條是奢侈的行為，畢竟一斤麵粉做出來的麵條，隻夠他們成年人一頓的分量。通常他們都是用來加入水攤成餅皮，裹上醬肉一起吃。
劉鬱點頭：“是的，它的產量比較低，一畝隻能產500斤左右。”
莫遙一邊聽，一邊跟著大部隊進入到麥田，麥田的清香陣陣湧入鼻息，他伸出手摸了一會兒，問離他不遠的江一皙：“江隊，我們的廚房裡好像沒有買過劉哥說的小麥粉。”
他之前買過一次普通的小麥粉，價格比大米貴不說，質量對他的要求來說過於差勁，做出來的包子口感粗糙，吃完之後口中帶有苦澀味。他買過一次後就再也沒買過。
因他之前等級一直不夠，並沒有聽過還有第二小麥粉，想了想，卻發現家裡竟也沒有。
江一皙道：“不喜歡。”
他從小對麵食便不熱衷，平日裡對吃的方麵也沒有要求，要不是因為莫遙，恐怕他現在還是會保持著之前的吃飯習慣。
“啊。那我種的，你會喜歡嗎？”莫遙問完，臉微微一紅，覺得自己問得十分不恰當，立即改口道，“我是說，我種出來的小麥會很好吃的。”
江一皙隱在夜色裡的黑眸含上笑意。
沒得到回應，莫遙心裡有些忐忑，他擔心地朝江一皙的方向看了看，視線受阻，他看不太清江一皙的身形輪廓，隻知道，江一皙一直都在，離他的距離挺近。
原本，他的耳旁隻有風的聲音，以及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這會瞅見江一皙的聲影，莫遙心裡頓時有了安全感。
“突突突——”
沒過幾秒，耳旁傳來收割機的聲響。
他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收割機的前端架上了個刺眼的照明燈，燈光照亮前端密密麻麻的小麥，駕駛的司機順著平行線，滾動的切割刀一茬一茬地把小麥卷進去，利刃整齊切割，隻留下頭部。
切割下來的小麥順著滾軸，一路地往後方運送，後麵還有個倒鬥型的庫倉，收割進去的小麥沒過多久，篩選出來的麥粒直接進入了裡麵。
按照這個速度，不用五個小時就可以把全部小麥給收割完畢。
可莫遙一看手腕，淩晨一點半。
“不急。”看他停下腳步，江一皙淡淡說道，“他們已經行動了。”
莫遙抬頭看過去，林路沅和劉鬱他們都加入了收割的行列，手臂直接銳化，鋒利的刃麵在光線下泛著冷意。一扯一揮，手中的小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收割著。
幾秒之後，他們的手已經抓不住收割的小麥，林路沅朝著田邊招招手。
大聲地喊道：“過來。”
等候在旁邊的工作人員立即快跑進麥田裡，把麥穗接過，捆綁在一起。收起來的麥穗沒有堆積著，工作人員走到收割機後方，把捆綁整齊的麥穗卷進卷筒。
不一會，粒粒分明的飽滿麥粒，就從出口處出來。
等庫倉裝滿，他們將抽離出來的麥粒裝進早已準備好的大麻袋中。劉飛過來，單手提了起來，抗在了肩上。
接著，莫遙看到劉飛半蹲下來，旁邊的工作人員又提起兩大袋，疊加在上麵。不僅如此，劉飛站起來後，又單手提起兩大袋。
莫遙：“！！！”
一袋兩百斤，這是妥妥的八百斤呀。
他深吸了口氣，看著劉飛走得又快又穩，顯然這重量對他來說並不是極限。隻不過是體積太大，再多了他不好走路。
莫遙又去看江一皙那邊。
原本以為江一皙的異能不適合用在收割上，然而此刻他的手中，拿著的赫然是一把異能結成的冰刃。冰刃通體透亮，宛若無暇的水晶體，輕揮動，就能收割大片小麥田。
倒下的小麥越來越多。莫遙看得心驚肉跳，連忙快步過去，彎著腰把收割下來的小麥抱進懷裡。
江一皙在前麵收割，他在後麵收撿，兩人搭配得還算默契。
江一皙偶爾會回過頭看他，少年光顧著低腰撿拾小麥，根本沒有發現他被偷偷地關注著。墨黑色的夜幕下麵，他柔軟的發絲隨風輕輕地擺動，時不時地拂動在臉側，及後頸部白得發光的肌膚。
江一皙目光幽深地看著，手中速度不減。
等莫遙重新抬起頭，發現小麥田在以飛快地速度在縮減著。
不到一個小時，已經縮減了一半。看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把全部小麥收割完畢。
他和江一皙這邊氣氛冷清，卻不僵硬，兩人都不怎麼開口說話，但默契在，乾活一點都不累。不過劉飛和林路沅那邊就不太成了。
劉飛性格毛毛躁躁的，他是重量型異能者，收割速度不行，就被林路沅安排負責搬小麥到卡車上。但他跑的速度快，每次都要等上好一會兒，才能來回搬動一次。
幾次下來，他就不滿意了。
劉飛皺著眉，不痛快地埋怨道：“你速度還能不能快點了？我都站在這好幾分鐘，你都還沒能收割完一袋。”
林路沅：“……”他沒抬頭也沒看他，繼續手中動作。
劉飛見他不搭理自己，又閒不住地說：“如果你不行，可以跟我說，我幫你呀。我也可以收割的。”
“……”這次，林路沅終於舍得抬起頭了。
他極其無奈地說道：“你能安靜點嗎，我耳朵疼。”
“你！”劉飛氣呼呼地拍了他一拳，毫無防備的林路沅踉蹌一下才穩住身形，他盯著被捶到的地方沉默了三秒鐘，那裡火辣辣的疼。
真是小孩子脾氣，他歎了口氣，說：“既然你想幫忙，就把這些都一起收割了。”
劉飛神色一喜，立即喊：“好耶。”
林路沅怕他損壞了麥粒，連忙叮囑：“不要太大力！”
“知道了！”劉飛沒回頭，歡快地撲進田裡，就差直接在上麵打個滾。這小麥的味道好好聞，他聞著聞著就肚子餓得咕嚕地叫起來。
……
淩晨三點。
莫遙停下了手中動作，他的麵前跳出來對話框——
[叮，恭喜宿主成功收割“源源不斷的小麥”，掉落1000積分，已發放可查收。此小麥種子是可移動種子庫，得到的每顆小麥粒都是珍貴的種子哦，希望宿主能珍惜且好好地利用每一顆種子。]
莫遙手指頭卷了卷，他下意識地在望不到邊的麥田裡尋找江一皙的身影。
“江隊，收完了！”看到他想要找的人，莫遙提高嗓音地喊。
他清亮的嗓音落在麥田中，頓時砸開一朵激昂的花。大家停下撿拾麥穗的動作，看向莫遙的眼神，都充滿歡喜。
江一皙緩步地朝著他走過來，停在他的麵前，伸出手去拿掉站在他頭發上的麥穗渣，淺笑著說：“還沒完全好。”
確實，收割是收割完了，但兩台收割機趕不上他們這群異能者的速度，收割好的小麥堆積在機器旁邊，還有好一些都沒抽麥穗。
莫遙咧開嘴笑：“嘿嘿。”
不急了，現在小麥都收割完了，他心情一頓舒暢。
林路沅看著收割回來的幾十噸小麥，神色複雜地惆悵了幾秒。曾幾何時，他收割了多少萬噸麥田，都沒有今天這麼震撼過。
他走過來，問莫遙：“小莫，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莫遙抿嘴，他還不想回去。看著大家都還在，他也想留到最後。莫遙搖搖頭拒絕了林路沅的好意。
他跟江一皙走到田道邊，看著堆積著的大麻袋，打開其中一袋，捧了一手在手心看著。這裡光線還不錯，他能看到麥麩上的紋路，一道道地貫通整個麥粒全身。
莫遙上手去剝，外麵的麥麩隨著他手中動作很快剝離出來，露出裡麵胚芽。等把全部內外麩皮都剝下來，他就得到了顆橢圓形中間有道溝的淺褐金色小麥。
[叮，檢測到家禽家畜飼料原材料之一——麥麩。成功拾取麥麩1KG可兌換一袋250G飼料。請問宿主是否現在拾取？]
莫遙頓了一下，樂得合不攏嘴，他連忙去問林路沅：“林哥，這麥麩你們還要嗎？”
“啥？”林路沅看向他，不解地問，“你想要？”
莫遙重重點頭，肯定地說：“嗯，我有用處。”
旁側的江一皙走過來，正好聽到，他是在場唯一一個知道莫遙要用這麥麩來做什麼的人。他的表情淡淡的，並沒有參與這個話題。
林路沅皺起眉，顯然莫遙想要麥麩這件事有些為難。
“養殖場那邊，會統一過來收走，你要的話，得跟那邊打聲招呼。”林路沅對他說。
莫遙：“……”
莫遙表情失落，半響後又問了一句：“收一半呢？”
“這個嘛……”林路沅猶豫了下。
他雖然是後勤部的管理員之一，但這後勤部裡的農作物說實話都不是他的，他隻負責管控和生產防護安全等等問題。說到底是個辛苦活，每日為了生產數量抓急，若是遇到天災人禍等，還要被上層高層陰陽怪氣。
要不是使命在，他和劉鬱早就撂擔子不乾了。
江一皙瞥他一眼，道：“如果你做不來主，我和王隊對接。”
林路沅一臉得救，說：“好。”
有江一皙出麵，那他這邊隻需要負責執行就行。
得到他的答複，江一皙二話不說，拿起通訊機發了條訊息給王隊，信息很簡短，隻有十來個字——[莫遙種的小麥，麥麩要了。]
他也不等王隊那邊答不答應，直接讓林路沅將莫遙所需要的麥麩都裝起來。
“這個還要再等等。”劉鬱看著員工把在麥田裡殘留的麥穗都拾了回來，便看著江一皙說，“麥子脫麩皮得要一個小時。”
當初種下這批小麥試驗田時，就已經協商好，在小麥成熟之後，莫遙可以分到百分之一的小麥數量，剩下的，全部都要當做小麥種子，重新選擇種植下來。
既然莫遙現在就需要，那麼他們自然無法拒絕，林路沅的速度很快，在全部小麥收齊之後，碾皮的設備也到場了。
看著一袋袋麥粒倒入到設備裡，莫遙心裡感慨，前一秒還在田裡的小麥，下一刻就可以直接拿來煮了吃。
他問林路沅：“可以直接碾成麵粉嗎？”
林路沅點頭：“可以。”
最後，莫遙將自己的那份小麥，三分之二都碾成了麵粉，其餘的隻是脫了麩皮。脫下來的麩皮，被王大哥小心翼翼地全部收進袋子裡。
等收拾好小麥田，又把麥麩去除，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