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遙雙手揣著兜，他看了幾秒，走到旁邊王小天的身側，低聲地問他：“他這樣子多久了？”
王小天表情怪異盯著樓少平，聽到這話回過神，小聲回應莫遙的問題：“三四分鐘了吧。”
他也不清楚多久了，就是剛剛一臉信誓旦旦的樓副隊，似乎遇上了他這一生最大的難題，他不會給雞去羽毛！
莫遙輕蹙起眉：“原來副隊也不會殺雞。”
王小天恰有其事地附和：“是啊，我以為他會的。”
他們刻意壓低了嗓音，奈何樓少平聽力極好，這些對話一清二楚地都進入到他的耳膜裡。
樓少平微微垂下的臉，嘴角猛地抽動幾下。
僵持幾分鐘，樓少平艱難地把白羽雞身上的絨羽給清楚得七七八八，還剩下少部分沒被清理的，莫遙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莫遙淡淡道：“副隊，這羽毛要收集起來，給研究所的。”
話雖是對樓少平說的，但他沒有讓樓少平動手，自己蹲下來，掏出個乾淨的密封袋，挑選出沒有染上血跡的白色羽毛裝進去。
一整包羽毛收集起來，正好他等會過去研究所時，一並遞交給藍博士。
離開前，莫遙還和王小天說了把白羽雞和柴雞給賣了這件事，五十隻雞都裝進到籠子裡，他們開過來的輕甲車後備箱能裝下它們。
他看出王小天有些不舍，想了想提醒道：“小天，我們養它們本身就是為了吃掉它們的。”
王小天怔愣了下，呆呆地看著莫遙沒有反應。
莫遙輕歎一聲，和他揮揮手，坐上輕甲車，把車門給關上。
.
輕甲車再度出發，莫遙盯著麵前跳出來的對話框，一直遲遲沒有好消息傳過來的皇帝蕉，終於在的他期待中，出現在了對話框裡。
[叮，恭喜宿主種植的“皇帝蕉”已成熟啦，請宿主儘快前往摘取，美味香甜的皇帝蕉，誰會不喜歡呢！]
莫遙啪的一下坐直起身，他剛想著要不要把這個消息現在就分享給江一皙時，忽然，在他們的麵前，出現一輛略顯熟悉的輕甲車。
好巧不巧，正是研究所的輕甲車。
坐在車裡的，正是江博士，在他們發現江博士的同時，江博士的人也發現了莫遙他們的車輛。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程少陽，回過頭望向後座閉目養神的江博士，恭敬道：“博士，後麵有車輛追了上來。”
“嗯？”江博士微闔雙眸，剛睜開的黑色眼睛看著漆黑滲人。
但程少陽似乎沒看到一般，繼續道：“是獵者樓的輕甲車。”至於車裡的是誰，暫時還不清楚。
江博士撩動眼皮，淡淡道：“停車。”
程少陽收到命令，不用他出聲，旁邊的司機，已經腳踩刹車係統，慣性過後，車輛穩穩地停了下來。
很快，後麵的車追上來，停在他們車身旁邊。
先打開車門的是樓少平，他下來後看到副駕駛座上的人，出聲問：“江博士在裡麵？”
程少陽點頭：“在的。”
聽到他們的對話，莫遙跟著下車，程少陽目光掠過樓少平，見到莫遙時怔愣了一下，接著態度不卑不亢地問候：“莫種植員，好久不見。”
“程助理，好久不見。”莫遙乖覺地回道，他看向後座的車門，車門是防偷窺的，他看不到裡麵的人。
但裡麵的人，能看得到他。
“嘩啦——”
車門從裡麵推拉開，江博士懶散的身姿出現在視野裡。
“小莫，你看著瘦了。”江博士勾唇笑了下，示意莫遙進車聊一聊。
莫遙沒推辭，他坐上後車座，前排的司機和程少陽十分識趣地同時下了車，和樓少平轉到車的另一邊空位，把空間徹底地留給了他們倆。
江博士姿態舒朗：“我記得，你們今天剛回基地，怎麼沒有去獵者樓報道嗎？”
“沒有。”莫遙實誠地搖了搖頭，“我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正好要去研究所，看到車輛就加速跟上來了。”
江凡神色微斂，道：“有進展？”
莫遙沒馬上回他，他拿出腰帶裡的白羽雞樣本，遞到他的麵前：“麻煩江博士，替我將這樣本，轉交給藍博士。”
“哦——”江凡尾音拖長，不緊不慢地，卻沒有接過麵前的樣本。
車內的空間並不逼仄，但氣氛卻突感不妙。
果然，江博士幽幽的聲線飄了過來：“沒有我的。”
莫遙：“……”
空間安靜兩秒鐘，江凡換了個姿勢，氣氛隨著他的動作，重新活了過來。
他接過那袋羽毛，在指腹處捏了捏，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來太大的情緒波動。莫遙回過頭，看到的是便是肖似江一皙側顏的臉部輪廓。
莫遙眼裡透露出一抹茫然，他覺得江一皙和江博士兩人的性格很像，卻又一點都不像。但能肯定的一點，他們都是名義上很好的人。
他聽到江博士在問他近來有什麼打算。
他想說，想留在基地裡。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重新咽了回去。
莫遙道：“去哪裡都可以，如果有出勤任務的話。”
他這個回答很棱模兩可，江凡挑眉看了他一眼，話鋒轉移：“你提供的牧草種子很有用，現在你手頭上有多少這種子？”
“不多。一部分種在了駐紮地裡，剩下的一部分我把它們剛剛種到我的養殖場。”莫遙沒有隱瞞。
江凡淺淺笑了一下：“這是好事。”
莫遙嗯了聲，他沒忘記把早就在出發前就拿出來的“異世界的海藻群”，它們被裝在透明的玻璃罐裡，還有放在隱藏空間裡的河水樣本。都從背包裡拿出來。
莫遙簡單地和江博士說明了這東西的名字，不用他多說，江凡在看到海藻時，首先驚愣到，接著就是驚詫地奪過他手中的玻璃罐，認真地端詳起來。
“這東西，好像能淨化水源和空氣。”莫遙用不確定的口吻說道，麵對江博士的目光對視。
他眨眨眼，輕聲地繼續說：“我想你們會比我更懂，就把這東西帶回來了。河裡還有很多，我和江隊在那裡做了標記，需要的話，這標記等會發給你。”
江博士：“需要。”
他抬起手拿過車裡備份的小型的機械設備，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罐打開，用鑷子取出細微部分，放到檢測儀器的玻璃皿裡。
數秒後。
機器“嘀嘀嘀”地想起來，一連串數據飛快地在屏幕上跳動，接著停在固定值裡。
江博士抬眼睨向打印機，那裡吐出薄薄的一疊報告。
他戴上銀邊眼鏡，神態嚴肅地端看起來。
莫遙乖乖地雙手放在膝蓋上，他就這麼枯槁地坐了十幾分鐘，沉浸在報告裡的江博士，終於有了其他的反應。
“太神奇了。”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後麵，他又舉著報告道：“真的能淨化，但從這數據上看，淨化的力度算是非常地強了。0.03的指數，都快要趕上淨化劑了。”
要知道，一支淨化劑的價格相當的昂貴，因它本身造價高昂，裡麵用的複合材料，都是從一些礦物質和草本物質上提取出來的。
現在，就有現成的淨化劑，出現在他的麵前。
江博士神色變了變，看著莫遙的黑色眸眼極為深邃：“小莫，你發現了偉大。這麼大的功勞，我會上報去高層。”
他攥緊報告，珍惜地撫摸著玻璃罐，說：“小莫你說要什麼，我都會儘量滿足你。”
莫遙微微愣了一下。
半響，他提出了個不大不小的要求：“我能建個貨倉嗎？”
“貨倉？”江凡挑眉，不解地問，“小莫你不是已經與加工區和投放區合作了嗎？近來投放區出品了很多味道不錯的食物，很受基民喜歡，聽聞銷售量很高。”
莫遙抿住嘴角，這個他知道的。
可他，還有個小小的私心，如果不能建設貨倉，那他就換個其他的條件。
莫遙想了一會兒，又問他：“養殖場後麵，有很大一片未開坑的荒地，我想要開發那裡，以私人的名義，可以嗎？”
江一皙沉思片刻，道 ：“開發應是沒問題，但私人的話還不確定，我先替你問問，有消息跟你說。”
莫遙表情平靜：“哦。”
說到底，都沒有確定能不能給他獎勵。
莫遙失去了期待感，他沒在車裡停留太久，把他知道的一些細節告訴了江博士後，看著江博士迫不及待的樣子，退出輕甲車，回到自己的車裡。
樓少平走過來，詢問他：“都處理好了？”
莫遙點點頭：“現在我們先回去。”
樓少平看著他，沒廢話地拉開車門，喊道：“走，讓江隊把那雞的羽毛拔乾淨。”
“好呀。”莫遙心情明朗一些。
.
半個小時後。
莫遙到家，看著空蕩蕩的客廳，他打通訊給江一皙：“江隊，你們還沒從獵者樓出來嗎？我和樓副隊已經到家了，還從養殖場帶回來了幾隻宰殺好的雞。”
江一皙嗯了聲：“很快就回來。”
他剛踏出獵者樓的大門，走到泊車區，看著停放了幾個月的越野車，上麵覆上一層厚厚的灰塵，他輕蹙起眉梢。
打開車門，手中的通訊機還沒掛斷。
莫遙絮絮叨叨的聲音繼續傳過來：“樓副隊殺的雞，羽毛都拔不乾淨，你快點回來哦，我們等著你重新處理一遍。”
聽得清清楚楚的樓少平：“……”為什麼還要再創他一次？
江一皙蹙著的眉沒鬆開，他感受到了此刻少年的心情不佳，但他沒在通訊機裡問，放柔的嗓音說道：“好，已經出發了。”
莫遙重重“嗯”地回應，輕輕道：“那你小心開車。”
掛了通訊，他給自己換了鞋，看著沒有拖鞋換的樓少平，勉強地打開鞋櫃，找出江一皙還沒穿的拖鞋遞過去給他。
他道：“副隊，你穿這個吧。”
“額，我還是赤著腳吧。”樓少平眼皮猛地跳動幾下，連忙擺手，他可不敢穿江一皙的拖鞋，怕不是要在訓練室裡被揍死。
“你休息，我先去後院看看。”
莫遙趿拉著拖鞋，朝著後院的門走過去，推開幾個月沒人動過的門，後院的景物不錯，智能管家正在給青瓜藤澆水。
上麵的青瓜，成熟到變成黃色，金燦燦的，一條條碩大的掛在藤上。
莫遙腳步頓了下。
智能管家扭過圓溜溜的腦袋，看到是莫遙時歡喜地跑過來，甜甜的機械音喊道：“小莫，你終於回來了。”
“嗯呀，辛苦你啦。”莫遙拍拍他的腦袋。
管家搖頭：“不辛苦的，主人常年不在家，很多時候都隻有我一個機器人在，管家已經習慣了孤獨。”
“噗。”莫遙被它憂愁的埋怨聲給逗樂，摸摸他的腦袋後，轉過身去看變成金黃色的青瓜。
青瓜是彆稱，本來該叫“黃瓜”，但因為常吃的都是青色的，久而久之，就一直按“青瓜”來稱呼。
莫遙還從沒看到過金黃色的青瓜，第一次見到，還是很好奇的。
他伸手摘下來一個，放到鼻尖嗅了嗅，好似嗅到了一股甜絲絲的香味。
突然，他的麵前跳出來個對話框——
[叮，檢測到金黃色版“不再殘缺的青瓜”，獲得成熟可種植青瓜種子，收集起來的成熟青瓜種子，每一顆都是寶貴的移動種子。請宿主儘快收割，將隨機掉落積分哦。]
莫遙神色微喜，沒想到剛到家，就收到這麼驚喜的好消息，雖然僅隻有這次是種子，但沒關係，以後或許有的是機會。
他一點都不介意，用少部分種子，換取更多種子這樣的好事。
莫遙把黃色的青瓜掰開，露出裡麵甜美的果肉，在果肉包裹著的中間，露出幾顆成熟飽滿的種子出來。
他把種子摳下來，用指腹捏了捏，不是空感，裡麵有緊實的種子粒。
掰開的裂口，流淌出汁液，莫遙低頭咬了口瓜肉，水嫩香甜，質感很軟，很像是在吃一種美味的水果。
莫遙滿臉驚喜，一條青瓜很大，莫遙肯定是吃不完的，他勉強吃了半條，剩下的一半就吃不下去了。他沒有浪費，把青瓜遞過去給智能管家。
對著它說道：“管家，你把這青瓜送過去給樓副隊。”
管家的機械手臂接過青瓜，甜甜道：“好的 ，小莫。”
“等等。”
莫遙叫住要離開的管家，又摘下兩根青瓜，讓它一起帶過去給樓少平，並讓它轉達他的謝意。
把全部青瓜都摘下來，放到筐子裡。莫遙的麵前跳出來新的對話框——
[恭喜宿主成功收獲金黃色版“不再殘缺的青瓜”，收獲移動種子N顆，隨機掉落積分300，已發放可查收。]
這個“N顆”用得很是靈性，莫遙微彎著眉梢，目光望向了斜對麵牆角處高大的皇帝蕉樹。
入目有三米多高，上麵碩大的芭蕉葉撐開，投落下來一片陰涼的陰影，莫遙走過去，在主莖的中間開叉分枝位置，植株健碩，假莖很長，上麵掛滿豐滿厚實的果實。每一根都是金燦燦的，無一絲斑點瑕疵。
莫遙聞到甜如蜜的清香芬芳，他深深地吸著皇帝蕉果實散發出來的香氣，這味道太好聞了，聞著聞著，他剛啃下半條青瓜的肚子，又犯起了讒意。
口中不自覺地分泌出多餘的津液，可香味撲鼻，繚繞周圍，每時每刻都在誘惑著他，莫遙心神搖擺不定。
沒過兩秒，就伸出了手，拽下來一根表麵光滑的皇帝蕉在手裡。
剝開外麵薄薄的一層皮，露出裡麵淡黃色的肥壯果肉，細看果肉，外麵似乎覆著粉狀，一咬，肉軟味甜，滑膩爽口，幾乎看不到果肉裡有小小的黑籽。
莫遙眼睛越來越明媚發亮，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香蕉竟然能這麼好吃。這簡直太意外了，這口感，這香味，這甜味，若是要打分，九十九分都不過分。
半斤大的皇帝蕉，莫遙小口小口的，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他把果皮收起來，轉身回到工具屋，在裡麵翻找幾圈，在角落處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升降梯。
把升降梯從工具屋裡拖出來，放到香蕉樹下撐開，再拉高。確定穩當後，他扶著梯子，爬上到最頂端，雙腿跨在中間位置，在腰帶處拿出匕首。
莫遙一手抓住假莖的頭部位置，一手上麵的連接處，數百斤重的假莖搖搖欲墜地拽住在手裡。
瞬間，莫遙的臉就用力過度地憋紅起來。
這皇帝蕉，比他想的還要重！
莫遙麵前的視野忽地一晃，有對話框跳出來——
[恭喜宿主，成功收獲“皇帝蕉”，隨機掉落500積分和種子禮炮，請問是否要打開？]
這條對話框來得突然，莫遙神色恍惚半響，身下的升降梯因重力不穩，陡然搖晃起來。
“！”
莫遙神色微慌，要是空著手，他當即就可以從梯子上跳下來，可他現在手中還用力地提著幾百斤重的香蕉。
成熟的香蕉要是從兩米的高度掉落下來，下層那幾圈篤定會成為香蕉泥，那他期待了幾個月的香蕉，不就要白白犧牲了嗎！
梯子還在劇烈搖晃，莫遙隱約聽到了越野車熄滅引擎的聲響，他來不及多想。看著他麵前壯碩的芭蕉樹植莖，咬咬牙，探過去半個上半身，空出來的那隻手扯住葉子的莖部，手腳並用地環抱住直杆。
“砰”的悶響。
他身下的梯子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