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白天將堂哥推倒在泥地裡的舉動,叔叔嬸嬸中晚飯都沒有給蘇葉一個眼神,隻讓他滾回自己的房間去。
被驅趕了的蘇葉無可奈何,隻能儘量減少消耗,一動不動地靠在小床的枕頭上,透過小窗看著天色變暗。
和前幾天一樣,隨著夜色降臨,汽車鳴笛聲和各色的男女聲音逐漸到來,客廳變得喧鬨,帶著嘈雜的笑罵聲,酒杯碰撞聲,還有麻將牌落在桌麵上發出的脆響。
偶爾還交雜著叔叔輸牌後不甘心的嚷叫。
蘇葉頂著白皙臉蛋上紅彤彤的巴掌印,將腦袋埋進算不上柔軟的被窩裡,試圖以此隔絕從客廳傳來的嘈雜,但那些尖銳的聲音就像是鋒利的刀劍,總能輕而易舉劃破薄薄的被褥刺入蘇葉的耳膜。
睡著了就沒事了,蘇葉想。
這也不是第一次被懲罰餓肚子了。
維持著把腦袋埋在被窩裡的動作,他用兩隻小手緊緊捂住耳朵,努力醞釀睡意。
但先湧上來的並不是困意,而是胃部如同刀絞般的饑餓,連著一天隻喝了一杯豆漿,就算是成年人也扛不住,更何況是蘇葉,饑餓像是一群瘋狂扭動啃食他肚子的毒蛇,很快就讓小孩疼得臉色煞白,就連呼吸也變得虛弱緩慢。
更要命的是,嬸嬸踹在他身上的那一腳也開始跟著一起發作。
用小手按住抽疼的肚子,蘇葉秀氣的眉眼緊皺著,疼得迷迷糊糊間,蘇葉隻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站在床邊朝自己招手的,被籠罩在白光裡的“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瘦小的幼崽用氣聲一遍又一遍念著,不顧肚皮裡傳來鑽心的疼痛,掙紮著朝窗邊爬去,小手在空氣中揮舞,很努力地想要抓住些什麼。
然而他的手還來不及觸碰沐浴在光芒中的“爸爸媽媽”,便無力地垂落下去。
他暈了過去。
……
觥籌交錯的客廳內。
一群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即將開出點數的骰子,叔叔自然也不例外。
有損友忽地開口:“有財,你現在大房子住著,哥嫂留下的錢一輩子都花不完,日子可真是好過了啊。”
聽損友提及自己從前的事,蘇有財,也就是蘇葉的叔叔的臉登時耷拉下來,透露出不悅的意味。
那朋友見他拉下臉,心中嘀咕這小子有點錢就飄了,但麵上仍舊賠笑:“我的意思是說,你看過那個什麼繼承法沒有,我聽人說了,像你家裡這情況,你哥財產的第一繼承人可還是你哥那個兒子,等他十八歲,你現在住的這房子,花著的錢,可都是要還回去的。”
“你,你胡扯什麼,這房子我住著就是我的,那些錢我都花了……”蘇有財麵色難看,疑心朋友胡扯,但又覺得這話多半是真的。
畢竟他這些狐朋狗友可沒有編出繼承法的本事。
見蘇有財黑臉,捧著他的狐朋狗友中當即有人開口:“不就是個小東西嘛,這有什麼好棘手的,我認識個朋友,說是能搞到汙染物的提取液還是什麼的,隻要一針下去,人就變成汙染物了。”
“到時候那小東西連人都不是了,你就是你哥留下財產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這招妙啊!既解決了累贅又拿了錢!”有損友稱讚道。
見蘇有財流露出搖擺神色,主動提議那人立刻道:“你再好好想想,要是想好了直接打我電話就行,兄弟肯定幫你打點好。”
很快,客廳再次變得喧鬨起來,煙氣一直繚繞到了後半夜。
將一眾朋友打發了,最後隻剩下提議用提取液謀奪財產的那位,蘇有財按住他肩膀,眼底滿是漆黑:“兄弟,你說的拿什麼提取液靠譜嗎?”
那人雖然喝得醉醺醺,但聽蘇有財詢問還是下意識吹起牛來:“怎麼不靠譜,我朋友說了,不少爭財產的有錢人都從他那拿東西呢!”
蘇有財聽聞此言,目光深深落在傭人房的房門上,隨即視線掃過寬敞華麗的彆墅客廳和樹木修剪得十分整潔的庭院,最終道:“好,那就幫我帶一份。”
……
翌日清晨,蘇葉按著養成的生物鐘醒來。
或許是已經餓過頭了的緣故,肚子倒是沒有昨天晚上那麼疼了,隻是依舊殘留著一個青紫色的鞋印,稍微用指尖碰一下就會鈍疼。
隻在床上發愣幾秒,蘇葉便起床了——若是不在叔叔嬸嬸醒來前將客廳收拾乾淨,隻怕今天的早飯也要沒著落了。
幼崽忍著小肚子上的疼痛,利落地抓過放在雜物堆上的圍裙給自己套上,係好綁帶,緊接著踮著腳尖去開門。
房門打開,他忙朝客廳走去。
剛到客廳,蘇葉便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大跳,隻見這時候本該呼呼大睡的叔叔竟然出現在沙發上,且一副正在等待他的姿態。
幼崽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但又想不明白原因:“叔叔。”
他垂下腦袋,聲音有些顫抖地叫了一聲。
“小樹葉啊,這麼早就起來了,真是個乖孩子。”蘇有財眼底還掛著濃重的黑眼圈,模樣十分疲憊,硬擠出來的笑容顯得整張臉格外扭曲。
蘇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但很快便被蘇有財捏著肩膀拉回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