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蝟萬金要同養父母回家的那一天,他剛醒來,便覺得好似有什麼不對,自己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血腥的紅色,他看見什麼都覺得厭惡,恨不得狠狠地攻擊過去。
他的心裡好像一夜之間住進了一隻狂躁的野獸,暴躁地揮舞著自己的利爪,想要攻擊一切。
那時候的蝟萬金還不知道汙染症為何物,隻以為是自己前一夜太興奮,沒有睡好的緣故。
直到他在宿舍樓的大廳裡見到了臉上掛著笑容來接他回家的養父母,這對夫妻見到他時顯得有些拘謹,但明顯看得出來是用心打扮過。
養母甚至還畫了淡淡的妝容,看起來越發溫柔可親。
蝟萬金看著近在咫尺,即將擁有的家人,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終於浮現出一絲淺笑。
養母看見蝟萬金的瞬間,溫和的臉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伸手朝他探來,同時擔憂道:“孩子,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紅……有沒有不舒服?”
養母伸出的手在蝟萬金血色的視角裡變成了一隻扭曲的觸手,那隻觸手蠕動著朝他臉頰而來。
同時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狂躁感覺湧了上來,蝟萬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陣眩暈中到底做了什麼,隻是等他眼中的世界恢複平靜時,他看見了倒在地上,手臂和脖頸上都有不少淋漓傷口的養母,以及一旁看著他滿目驚恐的養父。
這些傷口……是他做的嗎?
蝟萬金覺得恍惚,下意識後退一步,“我,我不是……”
嘴唇開合間,他嘗到了自己口腔裡的血腥味——那是養母的血。
養父將養母送到了醫院,蝟萬金也被在一旁目睹全程,看見他像一隻瘋狂的野獸那樣攻擊養母的院長送進了醫院檢查。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蝟萬金被確診患上了汙染症,必須被送往汙染區治療。
在那個時期……汙染物在人類眼中是純然的怪物,若是出現傷人現象,執法人員是有權擊斃的。
但當執法人員趕到醫院,詢問養母是否被蝟萬金攻擊時,那位身上纏著不少繃帶,就連說話也有些勉強的女士堅持自己隻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與蝟萬金毫無關係。
蝟萬金因此得以活著被送往汙染區。
坐在前往汙染區的關押車上,他無數次憎恨命運的玩笑,明明隻差一點,他就能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養母絕對會是一位很好的母親,隻可惜……他卻不是一個好孩子。
……
蝟萬金伸出尖銳的爪將倒映著自己可怖外表的溪水攪亂,足有蘇葉腦袋大小的眼瞳在不知不覺間蒙上一層淡淡的紅,仿佛血霧般。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他最厭惡的失控感覺如同洶湧海麵上翻騰起的浪尖,拍打舔舐著他奄奄一息的理智。
是汙染症再次發作了。
蝟萬金幾乎在瞬間脫了力,來不及抽出抑製劑針頭上的蓋子便猛地向冰涼的溪水中跌去,而後又以爪撐著水底強迫自己說話,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是用尖牙抵著舌尖,帶著血腥味說出來的,“小,樹,葉,快跑!”
他試圖再給自己注射抑製劑,爪卻顫抖得連抑製劑都拿不好。
看著盤坐在大石頭上洗蘑菇的白嫩幼崽,恍惚間,蝟萬金又想起倒在血泊裡,養母鮮血淋漓麵色蒼白的模樣……
為什麼又是這樣,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家人,就又要因為汙染症而失去了嗎?
他仿佛一隻飛蛾撲火的蛾子,永遠朝著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伸手,永遠被灼傷。
失控的火焰一縷縷從他心口蔓延開來,灼燒五臟六腑,屬於他本人的理智變得微乎其微,他近乎機械地朝著那道小小的身影呢喃:“快走……快走……”
有那麼一瞬間,蘇葉的身影與養母的身影在他的視線中漸漸重合,這話像是他對蘇葉說的,又仿佛他當年沒能對著養母說出來的話。
觀察到蝟萬金的反常舉動,蘇葉清洗著蘑菇的小手微微一僵,剛洗到一半的蘑菇就這樣順著溪水飄遠。
他呆愣愣地看著半跪在溪水中,一雙巨大眼瞳已經赤紅如血的汙染物,而在他發愣間,蝟萬金身體逐漸拉長變形,渾身的尖刺和利爪變得越發長,閃著令人膽寒的光澤。
他正在朝著更扭曲可怖的方向轉變……是汙染症發作了。
蘇葉知道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自己頭也不回地跑進森林裡躲起來,科普圖畫書上說過,汙染症發作時,汙染物就是全然的野獸,隻會攻擊任何靠近自己的生物發泄,不帶半點猶豫。
像蘇葉這樣的小幼崽要是主動湊上去觸黴頭,隻怕當場就會被踩成一塊崽餅。
可他沒有離開。
幼崽圓滾滾的眼眸看著外形變得越來越龐大猙獰的汙染物,沒有流露出半分退卻之意,反而緊緊盯著對方爪中的抑製劑。
隻要把那個打進叔叔的身體裡,叔叔就會好起來了吧?他已經失去過爸爸媽媽,不能再承受失去任何一個親人的痛苦了。
雖然汙染物叔叔總是對他不冷不熱的,但蘇葉知道,他是把自己當成家人的。
幼崽對他人對自己的好惡往往比成年人還要敏感。
白皙瘦弱的人類幼崽沒有半分遲疑,從大石頭上一躍而下,朝著已經沒有了刺蝟形狀,變得像是一團由無序的血肉尖刺組成的汙染物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3-05-25 20:28:08~2023-05-26 21:08: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清風曉然、蝸、瀲灩 5瓶;醉臥天下美人膝、霜青嗷嗚嗷嗚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