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公主殿下。”
眼見著寧昭長公主已經走到了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 遲彥忍不住鼓起勇氣開口喚她。
夕霧回眸望去,卻見人高馬大的驃騎將軍正期期艾艾地抬眸看著她。她覺得有些忍俊不禁,便勾起唇角笑了笑, 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很有耐心地等待著遲彥接下來的話語。
“殿下,你的手……好些了嗎?”遲彥語氣關切地詢問道。他依然記掛著之前長公主手上深紅的指痕,他的視線也悄悄地看向了夕霧潔白無瑕的手腕處。
夕霧聞言, 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她的動作十分自然,並無半點避諱之意:“多謝遲將軍送的藥。”她眉眼彎彎地向他道著謝。
一截纖細又白皙的皓腕輕飄飄地橫在自己的麵前,他眼前的不遠處就是長公主那帶著嫣然笑意的精致麵容。
遲彥硬朗俊逸的臉龐上驟然間飄上了一大片紅暈, 他不自覺地彆開了眼, 不敢再多看一眼。與此同時,他有些磕磕巴巴地開口說道:“這、這是末將應該做的。”
夕霧看了遲彥一眼,見他似乎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找自己了,便輕飄飄地點了點頭, 轉身欲走。
繡著金絲暗紋的緋紅裙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潤的弧度,像是鋒利的鉤子一般, 輕而易舉地便吸引到了旁人的注意力。
遲彥下意識地抬步跟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他隻不過是隨心而動,便自然而然地跟在了長公主的身後。
夕霧本來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遲彥過多糾纏。畢竟她聲名狼藉,有可能會連累遲彥。她隻好匆匆離開, 誰知道遲彥卻莫名其妙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夕霧有些無奈地停下了腳步,見遲彥的動作一氣嗬成,並沒有什麼要避嫌的意思, 她也隻能開口向他分析著利弊:“遲將軍,跟在本宮這樣‘臭名昭著’的長公主身邊,於你的聲名有損。”
遲彥怔愣了片刻,半晌之後方才反應過來, 寧昭長公主……是在為他考慮。
她不想因為她的壞名聲而連累到他。
遲彥的心臟不由地抽疼了一下。
寧昭長公主……她怎麼能這麼好?即便自己深陷泥濘,也不願意拉彆人下水。
這樣好的人,她為什麼不能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雖然遲彥向來都不會參與朝堂之爭,但是身為驃騎將軍,他對朝中的暗流湧動也略知一二。
攝政王裴晏離苦心經營多年,他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若不是大將軍和丞相牽製著他,恐怕攝政王如今已經權傾朝野了。況且,他對景熙王朝居心叵測,其狼子野心,眾人都心知肚明。
而寧昭長公主初回京城勢單力薄,雖然她身為正統的皇室血脈,朝中卻無人支持她。
寧昭長公主她這幾日又該是多麼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遲彥暗自思忖著,他的眼底劃過了一抹憐惜之色。他最終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開口說道:“能跟在長公主殿下的身邊,是末將的榮幸。”
“遲將軍,你的好意本宮心領了。”夕霧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地回應道。
說罷,她便準備轉身離開。
“長公主殿下,末將、末將願為殿下鞍前馬後、鞠躬儘瘁!”見長公主還是不欲與自己有多過交集,遲彥下意識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頗為鄭重其事地開口承諾道。
此次賞花宴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朝中重臣及其子女,在這樣的場合下公然說出這等相當於是“表態”的話語,基本上是將自己的退路全部封死了。
在此之後,其他人都會把遲彥視作寧昭長公主的人。
而如今寧昭長公主聲名狼藉,與她為伍的人必定會被百姓們唾棄是“狼狽為奸”。更何況攝政王的威名遠揚,因而沒有人願意支持她,他們不想明目張膽地站在攝政王的對立麵。
可是,此刻遲彥卻毫不猶豫地當眾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夕霧抬起眸子看他。她蹙著眉頭,輕輕地搖了搖頭,似乎對於遲彥的莽撞行為很不讚同。
“遲將軍,你……”她遲疑著開口說道。
“長公主殿下,末將心意已決。”他直勾勾地盯著夕霧的眸子,一字一頓地說道:“末將絕不會後悔。”
這時,其他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他們沒有想到,武官中地位僅次於大將軍宿寒的驃騎將軍遲彥,居然會當眾選擇站在寧昭長公主那一邊。
莫非是被美色衝昏了頭腦?
明眼人都知道,明哲保身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遲彥。”宿寒站在不遠處冷冷地開口喊道,“你在乾什麼?”他的聲音仿佛淬了冰棱一般,沒有絲毫溫度。
“大將軍大人,末將所作所為皆遵從本心,所有後果末將自當一人承擔,絕不會牽連大將軍大人和其他同僚。”遲彥抱著拳,一臉鄭重地開口說道。
選擇站在寧昭長公主的身邊,是他一個人的決定。哪怕日後長公主於權力爭奪中落敗,他也無怨無悔。
“你……”宿寒咬著牙,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話來。
“大將軍,你何必對遲將軍這麼凶呢?本宮……會心疼的。”夕霧上前一步,擋在了遲彥的身前。她的語氣漫不經心,卻又帶著些不容置喙的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