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長公主之前那些離經叛道的荒唐行徑, 大抵都是為了在他麵前韜光養晦。
裴晏離的心底泛著驚濤駭浪,可他麵上卻仍是輕飄飄地勾唇笑著。他的眼底滿是深沉如墨的晦暗之色,但他嘴角處掛著的淺淡笑意卻變得愈發明顯起來,讓人不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怪不得, 她昨日那般順從於他, 原來是早有準備。
“萬事俱備, 隻欠東風”。
也許,他就不應該給寧昭長公主任何一點機會。但是,裴晏離沒有後悔。
哪怕他的理智告訴他, 這筆買賣對他來說隻賠不賺。然而, 若是從頭來過一次, 他依然願意和她進行交易。
長公主的身上怎麼可以這樣堂而皇之地印著旁人留下的痕跡?
簡直荒唐至極!
……
大臣們表麵上看起來都在認認真真地參與朝政, 可實際上他們已經在心底暗自盤算起了當前的局勢。
都說“良禽擇木而棲”。
寧昭長公主方才僅僅隻是用幾句簡短的話語回答了慕丞相的問題,這看起來似乎無足輕重。可就是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其他大臣們便洞若觀火一般, 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更多更複雜更深層次的事情。
寧昭長公主並非不學無術, 而且, 丞相慕蘭舟和大將軍宿寒甚至隱隱約約有些想要支持長公主殿下的意思。
這樣一來, 朝堂之上的複雜局勢恐怕即將要發生變化了。畢竟之前是丞相、大將軍和攝政王相互抗衡的局麵,如今寧昭長公主因聖上一紙詔令而以身入局,讓攝政王本來大權在握的局麵變得愈發撲朔迷離了起來。
景熙……要變天了。
他們也該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走了。是選擇獨善其身以保全自己,還是富貴險中求,在長公主和攝政王之間擇主而侍——隻要賭對了人,那麼,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便唾手可得了。
原先他們都不認為寧昭長公主能夠爭得過攝政王。畢竟行事荒唐的她“聲名在外”,眾人皆知。
但是,如今身為“太傅”的慕丞相選擇親自為寧昭長公主鋪路。哪怕他們不相信寧昭長公主的能力, 也要再多思量幾分。
畢竟那可是慕蘭舟。慕丞相向來慧眼如炬、任人唯賢,堪稱是“野無遺賢”。
更何況,之前一直與寧昭長公主針鋒相對的大將軍宿寒,在此時也並未出言針對,反而是帶頭讚同起了長公主的話語。
要知道宿大將軍向來我行我素,他行事從來隨心所欲、隻憑本心。當年他曾經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直接拂了當今聖上的麵子。宿寒戰功赫赫,皇帝不好隨意動他,最後也隻能隨他去了。
這般看來,寧昭長公主此人……不簡單啊。
……
夕霧隨意地倚靠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朝堂中的文武百官們。
她看見了裴晏離微微勾起的唇角,她還看見了其他大臣們表麵上故作鎮定、實則心緒難平的糾結模樣。
而“罪魁禍首”慕蘭舟,此時卻沒有抬眸看她。他輕輕地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宿寒倒是一直直勾勾地盯著她,似乎是想要用自己那灼灼的目光將這層幕簾直接灼燒出一個洞來,好讓他能夠將她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夕霧的視線在殿中慢慢地逡巡了一周,最終停留在了裴晏離的身上。
隔著一層幕簾,她毫不閃躲地與他對視著。然後,她彎了彎眉眼,唇畔慢慢地勾起了一個充滿挑釁意味的燦爛笑容來。
裴晏離凝了凝眸子,臉色微沉。
她在挑釁他?
是因為找到了靠山嗎?
她以為有了丞相慕蘭舟的支持便可以勝券在握了嗎?
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
————
散朝之後,文武百官們都很自覺地下了朝。而當夕霧也準備起身離開時,一隻修長的手忽然掀開了那層幕簾。
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勾起幕簾的一角,將其緩緩掀了開來。
來人是裴晏離。
他沒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