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期微微頷首。他的視線狀似不經意間掃過了夕霧另一隻腳的腳腕處。
白玉無瑕的纖細腳腕之上, 正纏繞著一條銀白色的細鏈,似金似玉的鏈條上懸掛著九枚精雕細琢的精致鈴鐺。小巧的鈴鐺之內鐫刻著數道紛繁晦澀的咒文,而從表麵上看起來則是光可鑒人, 毫無異樣。
伴隨著夕霧的一舉一動, 那九枚鈴鐺便會微微顫動著,響起一陣陣清清泠泠的細微鈴鐺聲。
這是雲子期為夕霧親手係上的鏈子。
以太一混元索為鏈, 將乾坤定魂玉雕琢成九枚鈴鐺綴於其上, 是為——“九玄鈴”。
雲子期遊曆四方,遍尋各界, 方才將這兩件人人趨之若鶩的無上至寶收入囊中。他不惜耗費大半精血,親自出手將它們煉化, 然後又經過九九八十一日的精心雕琢, 將太一混元索和乾坤定魂玉打造成了“九玄鈴”。
他並沒有告訴夕霧“九玄鈴”的來曆。於他而言,這其中所謂的曲折坎坷之處本就不值一提。
雲子期隻是親手替夕霧係上了“九玄鈴”,並告訴她,此物於生死攸關之際可保她一命。
而除了雲子期之外,沒有人能夠聽見“九玄鈴”的響聲。
這亦是他的私心所在。
隻不過, 如今,係在夕霧腳腕處的“九玄鈴”之上,竟然沾染了一絲他人的氣息。
那道氣息微乎其微,讓人難以察覺,而且, 此時幾乎已經快要消散殆儘了。先前就連雲子期都未曾發覺,直到他在替夕霧療傷時, 靈氣拂過了“九玄鈴”,方才堪堪發現那道氣息的存在。
有人觸碰過係在夕霧腳腕處的鈴鐺。
是誰……居然敢這般冒犯她?
“小霧。”雲子期慢慢地開口喚道。他的聲音很平靜,其中甚至帶了一絲溫和的意味, 仿佛是不想驚擾到夕霧一般。
他一邊輕聲喚著夕霧,一邊慢條斯理地在她的麵前半蹲了下去。
向來高高在上的雲子期絲毫不在意身份地位的差距,十分自然地半蹲在他的弟子麵前。即便如此,他看起來卻仍然如同一株清冷孤傲的寒梅一般,遺世而獨立,不染塵埃。
而夕霧的臉色一如往常般淡漠冷清,她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一點意外之色,就好像她一直敬仰尊崇的師尊在她麵前做出這般……“平易近人”的舉動並不值得她大驚小怪一般。
因為……她的師尊當時便是如同現在這般,半蹲於她的麵前,親手為她係上了“九玄鈴”。
世人皆道雲子期冷情冷性,可夕霧卻覺得,自己的師尊的的確確是一個恪儘職守的好師父。
她身為他的弟子,曾經受過他許多照拂。是以,夕霧對師尊的話語近乎是奉為圭臬。
她對師尊深信不疑。
……
“還有誰碰過……‘九玄鈴’?”雲子期的視線停留在了“九玄鈴”之上,他停頓了片刻,方才一字一頓地繼續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莫名地沉了幾分,其中帶著些幾不可察的森森寒意。
說著,雲子期便慢慢地伸出手去,一點一點地撫上了“九玄鈴”。
他冰涼的指尖輕輕地劃過了其中的一枚鈴鐺,接著便慢條斯理地撫過了她腳腕處的肌膚,帶起了一陣極其細微的顫栗之感。
夕霧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顯然是在腦海之中回憶自己之前經曆過的畫麵。
見夕霧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雲子期又輕飄飄地開口問道:“是那個……叫‘桑月’的弟子嗎?”他的聲音變得愈發平靜,分明是毫無波瀾的語氣,聽起來卻讓人覺得愈發毛骨悚然了起來。
畢竟桑月和夕霧之前一同陷入了險境,按照那道氣息消散的時間推算的話……
雲子期的眸光沉了沉。
桑月?他怎麼敢!
也許,應當要直接廢了他那隻“膽大妄為”的手,才能讓他知曉……什麼是分寸。
雲子期絲毫不在意所謂的“桑家”。
先不提他對旁人本就漠不關心,即便他知曉了桑家的地位尊崇,他雲子期又何曾懼怕過?
桑家在修真界屬於高門大戶,曆史悠久,地位極高,甚至能夠不管天一宗十年一度的開山收徒之日,直接提前讓家中子弟加入了天一宗。誠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桑月天資聰穎、根骨上佳,但若不是看在桑家的麵子上,天一宗也絕對不會破例收徒。
就在雲子期眸光愈發晦暗之時,夕霧清清泠泠的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
“應該是在無意中碰到了吧。”她想了想,毫不在意地開口回答道。
畢竟桑月和她之前先是一同滾落洞穴,接著又被藤蔓緊緊地纏縛在了一起,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
當然,這部分經曆在夕霧看來,都隻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她全部都略去不談了,並未告知給雲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