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霧,防人之心不可無。”雲子期語重心長地教誨道。他的聲音澄澈如水,儼然一副誨人不倦的耐心模樣。
任誰也看不出來,他是那個傳聞中冷若冰霜的雲子期。
與此同時,他的指尖輕輕地撥弄了一下“九玄鈴”之中的一枚鈴鐺,那枚圓潤的鈴鐺便隨之而響,顫動著發出一聲聲清脆悅耳的鈴鐺聲。
“九玄鈴”那似金似玉的纖細鏈條便隨著其中一枚鈴鐺的響動,而一同顫動起來,連同雲子期冰涼的指尖一起,在夕霧白皙又纖細的腳腕處引起了一陣極其細微的癢意。
“弟子謹遵師尊教誨。”夕霧微微斂了斂眸子,一板一眼地開口回答道。
伴隨著雲子期的撥動,“九玄鈴”之上沾染著的異樣氣息很快就消散殆儘了——隻不過,取而代之的是,雲子期的氣息。
見“九玄鈴”如今已經“安然無恙”之後,雲子期便十分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垂著眸子,晦暗不明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從自己的指尖處劃過,但是很快,他又將自己的視線移了開來。
雲子期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他直勾勾地盯著夕霧的眼睛,與她對視。他看見夕霧墨黑色的眼睛裡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即便他方才在她麵前已經有些失態了,可她的眸子卻依然清澈如水般,其中不帶有任何的異樣情緒。
她一如既往地信任著他,信任著……她的師尊。
他是她的師尊。他教她禮義廉恥、教她修道長生。
他……教她修行“無情道”。
一切因果皆由他所起,此時又如何能夠怨天尤人?
雲子期垂著眸子,慢慢地斂下了自己眼底劃過的一抹幾不可察的苦澀之色。
他該為她保駕護航,而不是替她招惹因果,徒生禍端。
既然夕霧說……隻是無心之過,那便如此罷。畢竟那道氣息的確微乎其微,說是無意中觸碰過,倒也合乎常理——在那般險境之下,亦情有可原。
隻不過,有朝一日,若是教他發現,那個“桑月”是有意而為之,那麼……他定會親自出手,斬斷桑月心裡那不切實際的妄念。
即便到時會因果纏身,他亦會獨自抗下所有孽障。
……
雲子期心底思緒百轉千回,他神清骨秀的臉上卻不顯分毫。而夕霧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師尊方才險些就決定要直接廢了桑月的手。
“小霧,近日來,你的修行可有精進?”雲子期看了夕霧一眼,淡淡地開口問道。
夕霧聞言,很快就將師尊方才的舉動拋諸腦後了。她將自己於洞穴之中領會到的“無情道”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訴了師尊。
雲子期的瞳孔幾不可察地顫了顫,但轉瞬即逝。而他麵上卻仍然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淡然神色,與之前一般無二。
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夕霧的頭頂,像是在讚賞她的□□。白皙如玉的修長手指慢慢地拂過夕霧鴉黑的長發,柔軟的發絲交纏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之上,黑與白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尤為顯眼。
“好。”雲子期微微斂了斂眸子,輕聲開口說道。他的語氣平靜又淡然,其中勉勉強強地帶了一絲欣慰的語氣,仍能聽出微乎其微的誇讚之意。
不過,雲子期向來冷情冷性,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他的語氣就算毫無波瀾,亦在情理之中。
夕霧她自然也沒有發覺雲子期語氣中那極其隱晦的異樣之處。
她隻是覺得,師尊的教誨果然是顛撲不破的金科玉律。先前她還有些一知半解,但此時此刻,她已經有所參悟了。
“友愛同門”。
還有,“尊師重道”。
……
雲子期隻是輕輕地摸了摸夕霧的頭發,然後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夕霧她天賦異稟,對於任何事物幾乎都是一點就通。若是稍加點撥,則更是會突飛猛進。
當年,她修習劍術不過短短數日,便已經能夠與常年習劍的顧陌遙交手而不落敗了。
她修行“無情道”更是如此。
就連雲子期自己都未曾料想到,夕霧能夠將“無情道”修行到這般境界。
如今,她有所頓悟,離真真正正的“無情道”又近了一步。
可是,離他又遠了一步。
雲子期不禁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他的眼底已然一片清冷之色,毫無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