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鬱既像是在勸說著夕霧, 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總覺得……她不應當困囿於此。
她就該高高地生長於常人難以企及的雪山之巔,聖潔又清冷。她應當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眾生,憐憫萬物。
江寒怎麼可以私自占有她?
哪怕江寒身為魔尊, 是白鬱要效忠的王,他不應該質疑江寒的決定。但是,儘管如此, 白鬱依然覺得……江寒不應當這般過分。
當時,白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天一宗之內。當他離開夕霧的洞府之後,鬼使神差地, 他冒著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發現的風險,到處去打聽了一下有關於夕霧的情況。
他知道了——她修行的是無情道。
那個時候, 白鬱也說不上來自己心中到底是什麼情緒。他隻記得, 自己的心臟似乎莫名其妙地重重地跳動了一下, 很沉很沉。
魔族中人向來快意恩仇, 又如何會耽溺於這些百轉千回的情情愛愛?
可是,他心中的思緒卻是波瀾起伏、漂泊無定。
此時此刻,再次見到夕霧之時,白鬱愈發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踏入了一個極其隱蔽卻又難以掙脫的深邃陷阱之中。
夕霧分明沒有主動出手, 他卻不可自拔地深陷於其中。
“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裡。”白鬱狠了狠心,一臉堅決地開口說道。
他的手已經極為僭越地握上了夕霧的纖纖玉手。
白鬱慢慢地彎下腰, 一臉認真地盯著夕霧精致的臉龐。
他柔軟的發絲十分自然地垂落下來,輕輕地落在了夕霧的肩膀處。墨色發絲與雪白布料相互映襯著, 仿佛……著墨於白紙之上,將其染上色彩一般。
夕霧卻隻是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為何白鬱會選擇出手相助。畢竟,身為魔族中人,他不應當背叛魔尊。
隻不過,她也不甚在意。無論白鬱做出怎樣的選擇, 總歸都是他自己的決定。
若是她的命運終將要取決於旁人,那麼,無論最後她落得何種下場都是咎由自取。
她從來不會怨天尤人。哪怕天道出手乾涉她的修行,她也隻當這是一場磨練。
“你在顧慮什麼?”白鬱微微皺了皺眉頭,“難道你對江……魔尊他動了情?”
他一氣之下,險些直呼魔尊之名。
“這不可能。”白鬱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剛才說出口的話語。
夕霧分明修的是無情道,除非……她自毀道心,否則的話,她絕對不可能動情。
而若是她道心破碎,那麼,她斷然不可能這般安然無恙。
“魔尊他威脅你?”白鬱思來想去,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若是夕霧有所顧慮,自然不可能隨意離開此處。
但是,如果白鬱眼睜睜地看著夕霧與江寒成婚,而其中甚至還有著他自己的手筆,他的心中卻又不由地泛起了些許不甘與愧疚之情。
他並不想加害於她……
而夕霧卻隻是沉默著一言不發。
“好。我明白了。”白鬱輕輕地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十分平靜,其中不帶有任何的波瀾起伏,就好像……他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
緊接著,白鬱便像是認命般地放棄了勸說夕霧的想法似的,他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夕霧的身旁。
“你看,這是你先前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白鬱突然間轉移了話題。他的指尖輕輕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白鬱故意將口中的話語說得模糊不清,讓人情不自禁地浮想聯翩。
他向來都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浪蕩模樣,此時,他胸前雪白的肌膚之上烙印著一道緋紅的血痕,便顯得極為明顯。
白鬱並沒有出手愈合這道傷口,好像這樣做……他就能夠與夕霧建立起一絲隱秘的細微關聯一般。
“你自找的。”夕霧冷冷淡淡地開口回應他。她的語氣平靜又淡然,其中並沒有什麼冷嘲熱諷的意味,而隻是單純地在陳述著一個事實而已。
白鬱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他笑了笑,臉上滿是顯而易見的饜足神情。
“你親自在我身上留下痕跡,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他不著痕跡地朝著夕霧的方向靠近了些許,“你孤身一人在此,難免會有些孤寂。不如……我來陪你。”
白鬱的聲音又低又沉,他那張精致又綺麗的臉龐之上滿是勾人的豔色,看起來讓人莫名有些心神蕩漾。
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他也知道後果。
但是,他還是選擇這麼做了。
夕霧完全沒有聽出來白鬱的弦外之音,她依然隻是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需要陪伴。
而此時,白鬱的指尖一不小心蹭過了夕霧腕間的經脈,他下意識地怔愣了片刻。
先前,他因一時激動,並沒有立刻發覺不妥當之處。如今,他的指尖按在那處經脈之上,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血魔珠此時正盤踞在夕霧的體內。
怪不得,他一直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原來如此。
魔尊他已經完全煉化了血魔珠,所以,哪怕血魔珠處於旁人體內,他也依然能夠感知到它。
這顆血魔珠,對於夕霧來說,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