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過後, 康熙回到清溪書屋,直奔寢殿而去,期待能夠從宮女太監的表情上可以得知長安退燒的消息。
寢殿外的宮女太監看到康熙的身影趕緊跪下俯首。
康熙滿懷失望地走進寢殿,看到和三日前並無差彆的長安, 心裡頭生起一股無力感。
“梁九功, 你說長安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康熙語氣低落地問道。
這幾日林太醫診脈,每次都說凶險萬分, 可明明長安的身體狀態一直沒有任何變化, 不見惡化亦不見好轉。
“有萬歲爺庇佑,十五阿哥定然能逢凶化吉。”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回答。
康熙抬頭,注意到長安的床邊有一個葡萄花紋金香囊①, 整個香囊是以純金打造,呈現球狀,是鏤空的設計, 拿起來沉甸甸的,還伴隨著一陣鈴鐺的響聲, 仔細聞, 能聞到一股薄荷的清香味。
“這是誰拿來的?”
“回萬歲爺的話, 這是九阿哥為十五阿哥準備的生辰賀禮,昨兒晚上拿來的, 裡頭放了太醫院製的薄荷丸子,聞著清香, 便放在了十五阿哥的枕邊。”
“胤禟倒是有心。”說著康熙拿著香囊在長安麵前晃了晃。
清脆的鈴鐺聲在室內響起, 長安的耳朵微微動了動。
一直緊盯著長安的康熙發現這一幕,趕緊大聲喊道:“林太醫呢?快去傳太醫。”
康熙的大手覆蓋在長安的額頭上。
他敢肯定,長安額間的溫度已經開始消退了。
林太醫一直候在了清溪書屋內,聽到康熙的傳召手忙腳亂地拿起藥箱衝了過去, 路上因為不慎還不小心摔了,顧不上抽疼的手肘,林太醫慌忙進入內室。
不用康熙的吩咐,林太醫就自覺淨手,拿了一塊輕盈的帕子覆蓋在長安的手腕上,細細的探脈。
隻一探脈,林太醫的雙手就因為喜悅而不停地顫抖,眼裡也出現了結餘後生的慶幸。
誰能想到,一連高燒三日的十五阿哥居然挺過來了。
林太醫喜極而泣,忍住恨不得痛哭的情緒跪趴在地上:“恭喜皇上,十五阿哥脈象漸趨平穩,興許今日便能醒過來了。”
至於燒了三日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林太醫已經顧不上了,至少人活下來了,他也有活下來的希望了。
能活著又有誰願意死呢,這也是這幾日林太醫和左右院判雖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仍儘全力醫治長安的緣故。
“真的嗎?”康熙猛地起身,一股喜意湧上心頭,這些天的低氣壓總算開始消退,“梁九功,快去傳左右院判。”
得多幾個人一同探脈康熙才能放心。
梁九功也是麵露喜色,趕緊去請了左院判和右院判。
在左院判和右院判到來之前,康熙將方才的香囊掛到了床簷,輕輕一動,鈴鐺聲便響了起來。
此時的康熙聽到什麼聲音都覺得愉悅,難得誇讚了胤禟一番:“這個胤禟倒是準備了一份不錯的禮,該賞。”
長安額頭上的溫度逐漸開始消退,不過一刻鐘,溫度就恢複正常,連帶著通紅的臉頰也恢複了白皙紅潤的狀態。
看著麵色如常的長安,康熙不免熱淚盈眶,那個會奶聲奶氣地喊他阿瑪的孩子活下來了。
“長安何時能醒來?”康熙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聽到長安的那一聲阿瑪。
“回皇上,十五阿哥脈象平穩,今日便會醒來。”林太醫回答了一個最保守的時間,說實話,林太醫也摸不清長安的情況。
第一日原以為燒成這般,定然是活不成了,畢竟燒遲遲退不下來,結果第二日,第三日,十五阿哥硬生生地撐到了第四日,偏偏還真的退燒了,退燒之後的脈象迅速地恢複了原狀,是再健康不過的脈象了。
左右院判也是給了同樣的回答,康熙終於放下心來。
一直讓人關注著清溪書屋動靜的皇子們也終於得知了長安已經退燒的消息。
胤禔和胤礽這兩個比較自由的皇子率先來到清溪書屋。
“長安!”兩人進了清溪書屋寢殿內,給康熙行了禮之後便徹底將康熙無視,全部的關注點都放在了長安的身上。
胤礽上前摸了摸長安的小臉,又摸了摸小手小腳。
忽然眼淚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他還以為長安再也醒不過來了。
“太子殿下要穩重,怎麼能娘唧唧地就哭了出來。”胤禔見狀不由得說道,隻是他自己的雙眼也已經變得通紅,眼眶也變得濕潤。
“長安快醒來吧,醒來之後二哥帶你去玩。”胤礽無視胤禔的話,半蹲在床邊,目光緊緊地盯著長安。
很快,上書房的皇子們集體逃課來到了清溪書屋。
師傅們原本是要氣得不行的,卻又不由得感慨,這十五阿哥當真是得皇子們喜愛,為了他,向來端方知禮的皇子們都逃了兩次課了。
皇子們在清溪書屋裡一待就是一整天。
這一整日裡,長安雖說已經呼吸平穩,卻始終沒有醒來。
且不說後宮有多少人因此摔碎了東西。
前朝倒是受到了不少影響,畢竟原以為已經宣判了死刑的十五阿哥居然又活過來了,難道赦天下真的管用?不夠他們也很慶幸,十五皇子病愈了,他們也就不用每日戰戰兢兢的了,有一些壓後的折子也終於能夠遞上去了。
佟府內,隆科多回府後先是見了佟國維,父子倆在書房內聊了許久。
赫舍裡氏好不容易等到兩人聊完,趕緊命人將隆科多帶來。
“隆科多,十五阿哥如何了?是不是已經沒事了?”赫舍裡氏含著淚焦急地問道。
天知道這些天她有多麼的煎熬,日夜盼著在禦前做侍衛的隆科多能帶來一些好消息。
十五阿哥可是她可憐的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孝懿皇後生產後那一月裡她可是日夜抱著,護著,精心養著的,可後來孝懿皇後沒了,她也隻能在宮中有宴席的時候遠遠地見上一麵。
“不知,兒子離開的時候聽聞十五阿哥已經退燒,隻是尚未醒來。”隆科多的語氣很淡然,甚至帶了幾分冷漠。
“退燒了就好,至少能活著。”赫舍裡氏渾身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她已經不奢求彆的了,隻求十五阿哥能平平安安的。
隆科多靜靜地站在一旁,回想起阿瑪的話,一個燒傻了的皇子能有什麼用,還是得儘早讓大伯家的五妹進宮才是。
半夜,康熙忽然覺得自己的胸前似有什麼東西壓著一般,還有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
一睜開眼睛,昏暗的微光下,康熙忽然就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大眼睛的主人知道康熙醒了,興奮地大喊道:“阿瑪!”
康熙猛地坐起來,穩穩地抱住了長安,眼眶再次忍不住紅了起來,哽咽著說道:“長安你醒了。”
守在外邊的梁九功聽到動靜趕緊拿了一盞燈進來,把龍床旁邊的兩盞燈點上。
有了燈光,康熙總算看清了長安的臉。
康熙伸手撫摸長安的臉頰,剛想說些什麼。
長安就皺著眉頭拉開了康熙的手,委屈地說道:“阿瑪,臉臉痛。”
這幾日為了給長安喂藥,長安臉頰受到了多次的重創,都腫了不少。
康熙心疼地捧著長安的腦袋,不由得遷怒掐腫長安臉頰的胤礽和胤禔:“都怪你大哥和你二哥,都不知道輕重的。”
“梁九功,還不快拿白虎活絡膏來。”
白虎活絡膏能治外傷,敷上去清清涼涼的,長安總算不再喊著臉頰疼了,而是疑惑地看著康熙:“阿瑪,哥哥為什麼打長安?”
長安此問題一出,康熙哽咽著道:“還不是你這個小家夥,生病昏迷,都快嚇死阿瑪了。”
“長安沒有病呀。”長安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些天的狀態,他記得他是變回腓腓在換毛,果斷的否決康熙的話,一本正經地說道:“阿瑪,長安換毛毛呀,換毛毛阿瑪開心。”
“什麼換毛毛?”康熙一臉不解。
“腓腓要換毛毛。”說著長安抱著腦袋,小手在腦門上摸,柔軟細膩的觸感讓長安開心地眯起了眼睛,毛毛還在,長安還是那個可可愛愛的小崽崽。
唔,腓腓為什麼要換毛毛來著,長安隻覺得自己的記憶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是被蒙了一層紗一樣,看不清紗對麵的場景。略帶朦朧的大腦讓長安很快就忘記了自己的思考,賴在了康熙的身上。
“腓腓?”康熙這下更加不懂長安在說什麼了。
彆說他沒能聯想到長安說的腓腓是《山海經》中的神獸腓腓,就算知道了,康熙也不會覺得自家小兒子會是腓腓。
不過康熙也沒有多糾結,隻以為這是長安在昏迷中做的夢,於是沒有再繼續聊這個話題。
康熙摸了摸長安的肚子,這些天長安用不下藥,就連吃飯都費勁,原先圓潤的小肚子已經變癟了:“長安餓了嗎?阿瑪讓人備些吃的可好?”
“好!”長安摟著康熙歡快地說道,“阿瑪,肚肚餓了。”
其實還不等康熙吩咐,梁九功在長安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讓人去小廚房備些吃的了。
清溪書屋的小廚房向來是用來煮茶的,自從長安來了之後,小廚房多了兩名擅做輔食的禦廚,就是為了能夠隨時給長安做吃的。
因此康熙剛吩咐下去,一碗清淡的雞絲粥就已經盛了上來,同時呈上來的還有一茶盞的溫開水。
康熙滿意地看著梁九功,深知梁九功是一個妥帖的人。
康熙倒了一杯水,先讓長安用水潤潤嘴巴。
“阿瑪,苦呀!”剛一喝水,長安的臉就皺了起來,作勢就想要嘔。
梁九功聽了差點就要跪下來,連忙說:“萬歲爺,這茶盞裡頭的是清水,不曾有放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