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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冬奧(二十六)

“什麼?”池驚瀾從自己的思緒裡抽神, 愣了愣,開口。

“比如,接下來的團體賽自由滑?雖然淩榆剛才自己報了仇, 但你看起來還沒消氣, 是想團體賽自由滑給韓國上點強度?”柯苑澤說的詳細了些。

池驚瀾一頓,點了點頭, 眸色冷冽, 語氣不爽。

“淩榆能在決賽上封住他們是因為淩榆能力強, 那不能抵消他們之前故意傷人的惡劣行徑, 我不爽。”

柯苑澤看著小少年冷著那張精致的小臉大大方方地表露著自己的情緒, 忍不住抬手把他柔順的發絲揉亂, 笑了。

“對那件事師父已經去給國際滑聯投訴了,回放中他們摔倒不收刀是板上釘釘的事, 一定會有一個處理結果的,不過……小師弟,師兄支持你。”

柯苑澤朝池驚瀾眨了眨眼。

他也不爽, 眾目睽睽之下, 本該莊嚴公正的最高級彆賽事出現這樣惡劣的事件, 受傷的還是他的好兄弟, 柯苑澤怎麼可能不生氣?

或者說, 所有看完今天比賽的華國冰迷, 即便最後依舊是華國隊拿下了一千五百米的這枚金牌, 也不足以平息人們心中的怒火。

場館中華國冰迷們的聲音他們此刻在後台都能聽到,所有人在恭喜紀雲星的同時,心中也仍憋著一口氣。

所有人都需要一個發泄口, 而池驚瀾的團體賽自由滑曲目太適合成為這個口子了,柯苑澤清楚, 池驚瀾更清楚。

或許發聲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但是他們絕不會選擇沉默。

這是池驚瀾一以貫之的人生信條。

而且眾誌成城,大家齊心協力,總會有點好的改變的,不是嗎?

之前的事情就已經足夠能證實這一點。

兩輩子為人,池驚瀾在重新走上對抗不公的路上收獲了同伴與愛,他在被包圍的愛中學會了放下尖刺,不再一意孤行,所以當此刻他認定的愛人,靈魂共鳴的摯友遭到不公時,池驚瀾絕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他不是一個浪漫的人,此刻冬奧進行時,也沒有那麼多的條件。

但池驚瀾仍舊想給淩榆被許許多多人包圍的愛,所以他剛才想了很久,終於想到,如果人們能夠眾誌成城地譴責這場不公,對淩榆應該也是一種被包圍的愛。

當然,想必此刻的華國冰迷們已經開始這麼做了,但是池驚瀾仍不滿足。

他要當的是引爆全世界炸藥桶的那根導火索。

柯苑澤也能猜到池驚瀾的想法,如他所說,他當然不會阻止,不過作為花滑隊的“大家長”,他還是得稍微囑咐兩句。

“團體賽韓國隊抽中了裁判的資格,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打最低分自然會被剔除,但師弟,你可不能失去冷靜,我們隻要對準矛頭就夠了,不要無差彆攻擊,後麵還有個人賽呢。”

“我曉得的,師兄,隻有心裡有鬼的人才會自己對號入座,我也隻針對他們,放心,我有分寸。”池驚瀾神情認真地點頭。

“說實話,我現在聽到有分寸這幾個字有點心理陰影。”柯苑澤幽幽開口。

池驚瀾無辜地移開了視線。

柯苑澤好笑又好氣地搖了搖頭,想起另一件事,問道。

“對了,你和淩榆……?之前你可沒打算在比賽期間捅破窗戶紙吧,這回沒忍住,接下來怎麼辦,聽淩榆剛才那中氣十足的聲音,他好像已經樂瘋了哦?”

“說真的,剛才真是震驚到我了啊,小師弟。”

不是那麼正經的話題,柯苑澤的語氣也帶上了看好戲的調侃。

小少年的表情瞬間不自然了起來,磕巴了一下,努力繃著臉回答了兩個字。

“照常。”

柯苑澤輕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感情這種東西說不定還能錦上添花?我看淩榆是打了雞血了,不過還是看你們自己,師兄我年紀大了,就不參合咯——”

至少感情不會對這兩人的比賽起到什麼負麵影響,這一點柯苑澤還是能確定的,他笑著轉身,招了招手。

“走吧,回去把你還給某人,不然他可得找我算賬了。”

小少年被說的麵紅耳赤啞口無言,但身體還是非常誠實且乖巧地跟了上去。

*

之後的兩天,果然沒有出乎柯苑澤的預料。

照常是不可能照常的。

除了日常的訓練和比賽準備不得不和淩榆分開,其他時間池驚瀾都形影不離地跟在淩榆身旁,就連住宿都換了過去,柯苑澤也是想到淩榆那瘸腿做不了什麼才勉強同意。

當然,其實主要還是相信這兩人對於冬奧會的認真,隻不過柯苑澤還是不太爽自家的白菜就這麼被拱掉了而已。

至於淩榆,在他傷口縫了針之後就好了很多,好在沒傷到骨頭,但肯定還是會有一些影響。

但淩榆不慫,他在還沒縫針的情況下都能把棒子國的那幾個垃圾死死壓製住,之後的比賽他可不怕。

為了讓那條受傷的腿儘可能地恢複,隊醫還給他配了一根拐杖。

就是沒用到幾回,池驚瀾一直在淩榆身旁,淩榆隻要靠著池驚瀾就好了,根本用不上那雞肋的拐杖。

他們這膩歪程度連最遲鈍的陳誌國都察覺到了不對勁,納悶地把柯苑澤喊過去問了問。

結果當然是柯苑澤成功把陳誌國忽悠暈了,順便又給自己記了一份功,以後一定要從這兩人手裡敲詐一個大紅包。

不過正如柯苑澤所說,這兩人之間的情感永遠不會成為他們的枷鎖,隻會成為他們的助力。

打不倒他的隻會讓他更強大,這兩人都是如此。

池驚瀾能在和淩榆形影不離的時候保持絕對的貼心細致,也能在淩榆去理療,他訓練和備賽的時候成為鐵麵無私的小魔王。

淩榆遭受不公而點燃起的怒火,隻會讓池驚瀾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

就連隊友們也被池驚瀾帶動,訓練得更加認真了。

讓柯苑澤都為之咋舌,不由感慨愛情的力量的同時,也默默給自己加了點強度。

小朋友們都那麼努力,他這個“大家長”,可不能擺爛啊。

二月十一號,花樣滑冰團體賽短節目剩下的兩個項目在江陵冰上運動館舉行。

相同的地點,相同的人。

池驚瀾前一天晚上連夜幫冰舞和女單的兩場短節目修改了一些他們能記得住並且做得到的細節,難得作出了強硬的要求,讓冰舞的搭檔和女單的小運動員榮思瑩去執行。

他們其實覺得臨時改動有風險,但孫瑩瑩態度同樣很堅決,幾人也隻能照做。

事實整明,池驚瀾的決定是對的。

小小的細節有時候也足以決定成敗,一個旋轉的改動讓冰舞的同步度又上升了一檔,裁判給的評級也比他們平時得到的評級上升了一級,而一個跳躍動作的指點,也讓女單的榮思瑩在賽場上跳出了她的第一個3A。

沒錯,這確實含有賭的成分,但他們不賭很難殺出重圍,何不放手一搏?

而且池驚瀾之前就發現了問題在讓他們改了,隻是之前的他沒有作出強硬要求而已,有訓練基礎在那,成功率並不是太低,完全值得一搏。

他們賭對了。

也好在池驚瀾作出了這個決定,比平常高了一級的旋轉評級,讓冰舞以毫厘之差超過了日本,排行第六,為華國爭得了五分,而女單榮思瑩跳出的3A也大大提高了她的分數,最終以第七名的排名拿下了四分。

四個項目總和27分,正好超越了法國隊的26分,與日本同分,並列第四,晉級了團體賽的決賽。

這個來之不易的決賽名額,少不了任何一個人的功勞——池驚瀾和孫瑩瑩連夜的分析,榮思瑩在她第一次成年組大賽上的大膽一搏,還有冰舞雙人組對臨時修改的高度配合和默契,無論少了誰,這個第五恐怕就要被法國隊給拿走了。

而兼職小教練池驚瀾也沒發現,在他鐵麵無私的強硬作風之下,反而完全征服了之前還對他有些質疑的冰舞雙人組。

驚險刺激的卡線晉級再度引發了一番討論,隻不過參賽的眾人這次沒有人有時間去關注了。

團體賽預賽結束的第二天,二月十二號,就是團體賽的決賽。

因為隻剩下五個國家,四個項目的長節目都將在這一天全部比完,並且直接決出團體賽最終的獎牌獲得者。

而決賽的第一場就是男單自由滑。

由於出場順序是按照進決賽的名次倒著來的,雖然華國與日本隊同分,但不知韓國隊是按照怎樣的排序方式,華國還是在第一個登場。

無所謂,池驚瀾不怕這種小伎倆。

甚至,第一個出場——他求之不得。

休息室裡十分安靜,池驚瀾閉著眼在腦海中預演著自己的短節目,無人去打擾他。

“叮鈴鈴——”

直到池驚瀾給自己定的鬨鐘響起,他睜開眼,起身,眸中儘是鋒芒畢露的銳利。

“出發。”

“好!”

簡潔的語句,利落的背影,活脫脫一副要去乾架的姿態。

嗯,和乾架也沒什麼區彆。

柯苑澤笑眯眯起身,悠悠向外走去,準備去觀眾席觀賽,沒成想恰巧看到兩道想貼的身影,眉梢一挑。

“送你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池驚瀾半路碰到了專門在離出口不遠處的拐角等著給他加油的淩榆,暫時脫離部隊,把青年拽到了角落裡,而後輕輕踮起腳尖,貼上他的唇呢喃。

然後在淩榆的愣神中,少年鬆開了他,大步流星地奔向賽場。

誰,才是真正的小醜?

等此曲畢,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一個相同的答案。

第二百四十二章-冬奧(二十七)

淩榆在原地呆立了半晌, 拐杖掉在了地上都沒注意。

柯苑澤看著他那沒出息的樣子,無語地搖了搖頭,上前拍拍淩榆的肩膀, 打算讓他回神一起去現場看比賽。

但下一瞬, 他就後悔得想剁了自己這隻多管閒事的手。

某隻二哈一激靈,興奮轉頭, 眼底的光簡直要閃瞎柯苑澤的眼。

“阿澤, 樂樂他又親我了!你看到了嗎, 你看到了嗎!嘿嘿嘿嘿嘿!”

淩榆激動地瘋狂搖晃著好友的肩膀, 興奮至極地開口, 然後開始傻笑。

柯苑澤生無可戀地抬頭隨波逐流, 心想自己為什麼偏要犯賤湊這熱鬨。

小師弟逗逗還會害羞,這貨隻會開屏!

淩榆迫切得想要分享自己的快樂, 見柯苑澤沒有反應,很是不滿足,手上又加了點力道, 渾身冒著泡泡問。

“阿澤, 樂樂說是送給我的禮物欸!這場決賽結束, 樂樂一定能登上領獎台, 你說等他回來我表白怎麼樣!”

說完, 淩榆又甩了甩頭, 迅速否定了自己。

“不行, 不行,我一枚獎牌都沒拿到呢,還配不上樂樂, 該死的棒子!!”

淩榆說著說著,又握起拳頭, 生氣了起來,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渾身氣質都變得冷厲而凶悍。

這二哈瞬間無縫切換狼王的場麵,把路過的工作人員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然後他們看清淩榆的臉,就瞬間嚇的落荒而逃了——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大多心裡都門清他們做了什麼虧心事,見到正主,自然是避讓的份。

但根本無人在意他們。

柯苑澤麵無表情,柯苑澤失語,柯苑澤滿臉震撼。

“不是,你可彆告訴我,你們都這樣膩歪了,親都親上了,還沒在一起???”他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人都傻了。

二哈眨了眨眼,鬆開了柯苑澤,剛才還在高速運轉的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了下來。

他當然想,但每次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池驚瀾就像能預判一般伸出食指輕輕貼上他的唇堵住他的話頭。

之後嘛,自然是淩榆蕩漾起來,啥都不記得了。

“樂樂不讓我開口……可惡,我要把後麵的獎牌全包了!才能當樂樂最拿得出手的男人!”

淩榆深刻反思,然後,鬥誌昂揚握拳揚聲道。

柯苑澤:……

這話怎麼感覺怪怪的,淩榆這腦回路可真夠抽象的。

不讓你開口是怕控製不住吧,柯苑澤沒想到像小師弟那樣的人物也有情感濃鬱到選擇暫時自欺欺人,維持著那一層岌岌可危的窗戶紙的一天。

但柯苑澤可不會告訴淩榆他的猜測,免得這貨興奮地跳起來,讓他肩膀再遭一次殃。

他隻是敷衍地點點頭,翻著死魚眼道:“好呢~我不懂你們的情趣,真的,放過我吧。”

“切,沒品!”淩榆用鄙夷的眼神斜睨了柯苑澤一眼,傲嬌地哼了一聲,然後低頭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差點就跳了起來。

“誒呀,快來不及了,比賽馬上開始了,走走走走!”

說著,彎腰撿起地上的拐杖,一蹦一跳地飛速消失在了柯苑澤的視線裡。

那速度詭異地快,比健全人類還要快,幾乎帶出了殘影。

該說不愧是短道速滑的王者嗎……能征服冰刀的男人,怎麼會征服不了區區一根小小拐杖?

柯苑澤抖了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迅速甩掉了腦子裡抽象的想法,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淩榆影響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確定等會自己不會控製不住自己對某隻欠揍的二哈動手之後,才抬步跟了上去。

觀賽席上的華國隊其他人早已默契地給他們留好了最前排的最佳觀賽位置,見他們兩人遲到了一小會,還笑著打趣了幾句。

“你們再晚到一會,比賽就真的要開始了,怎麼,剛才是做賊去了?”

“淩榆,你今天不會再被趕出觀賽席吧?”

朋友,問淩榆剛才他作什麼去了,那你可真是問對人了。

柯苑澤憐憫地看了眼問出第一個問題的同事,兩手一背,後撤半步望天,表示不關他的事。

雖然這兩人的關係在隊內還沒有公開,但是絕不妨礙淩榆再度開屏一波,柯苑澤實在是狗糧已經吃飽了。

而正當淩榆眼睛一亮,思考自己怎麼才能不暴露但又明顯的秀一波的時候,現場響起了主持人播報運動員名字的聲音。

少年纖細的身影踩著穩重的步伐踏入冰場,也代表著今天這場團體賽決賽徹底拉開了帷幕。

淩榆和柯苑澤抵達觀賽席的時間確實正正好好,他們瞬間正色,轉回頭,神情專注地看向了賽場。

其他人也不在意自己的調侃沒有得到回答,聽到環繞著場館的播報,也都神情認真起來,將目光投向了賽場。

就連彼此之間對於池驚瀾自由滑節目的討論和交流,都壓低了聲音。

“池驚瀾的這個自由滑,是當時全國冬運會上拿出來的那套自由滑吧?”

“好像是的。”

“嘿,上次那場《小醜》最後ending pose真的把我帥到了,對裁判開槍欸,想想就爽爆了。”

“誰不是,而且你注意到了嗎,這次韓國裁判正好坐在最中間,如果池神的ending pose沒變的話,好家夥,我都不敢想象那有多爽!”

“嗨,我都懷疑池神有什麼時光機了,這個自由滑節目放在這時候也太應景了,你看大屏幕上那個韓國裁判,是不是臉已經比其他國家的裁判黑了一個度了。”

“哈哈哈哈還真是,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比賽都還沒開始就破防了?真是讓人哄堂大笑了。”

“不過這韓國裁判不會給池神穿小鞋吧?”

“就他一個人穿有什麼用,相信我池哥,有些網友不自信就算了,我們天天看池哥訓練的,還不知道他多牛逼嗎,彆說這些喪氣話,看比賽!”

“也是,阿業,你說得對!看比賽!”

這次冬奧會除了參賽的運動員,華國還帶了不少有天賦的小運動員們來感受奧運的氛圍,此刻他們齊聚觀賽席上,雖然壓低了聲音交流,但站在最前麵的淩榆還是把他們的對話都收入了耳中。

在身後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青年身上早已沒有了剛才興奮激動時的浮躁,眼中盛滿了溫柔與驕傲,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冰場中央的少年。

而場上的少年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抬眸看過來,兩人遙遙相望。

池驚瀾輕微地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雙眼。

自由滑的節目是很早就定下了的,在沒發生短道速滑的變故之前,池驚瀾對於這個節目的定義跟之前全國冬運會時並沒有多大的區彆。

甚至相比於冬運會時他和當時裁判有衝突而顯得和裁判有些針鋒相對的表演內容,冬奧團體賽的這個自由滑,池驚瀾還改編得柔和了一些。

動作技術難度當然是比當初更高了,但是表演內容上,池驚瀾本不欲針對裁判。

他和冬奧會的裁判又沒有什麼衝突,而且以後還要在成年組的賽場上混,這一點池驚瀾還是拎得清的。

但那是之前,短道速滑的賽場變故一出,這件事就注定不能善了。

電影中的小醜亞瑟,本是個不幸的可憐人,他願意以善待人,最終卻仍在整個社會的不公與冷漠中走上了暴力反抗的道路。

暴力反抗對嗎?

肯定是不對的。

但是若非亞瑟真的無奈和絕望,他也不會作出這種暴力之事。

而如今韓國主辦方所做之事,又和電影裡的操蛋不公的社會有何區彆?

他們憑借主辦方的通天權力,包庇運動員的故意傷害,甚至縱容他們去那麼做,被傷害的大多運動員都無法反抗,他們不也和小醜阿瑟一樣絕望而無奈嗎?

是的,這一次對於淩榆的“圍剿”失敗了,但他們也已經傷到了淩榆,如果再來一次,再來好幾次呢?即便是淩榆,也不可能次次能避開。

而當韓國隊開創了奧運的這個先河,當主辦方的運動員可以在賽場上為所欲為不受懲罰,甚至還能嘗到不少甜頭,那麼……未來呢?

墮落永遠比向上容易。

一旦有誰開始效仿,那麼體育競技的公平公正也將不複存在。

那麼那時會出現多少“小醜阿瑟”,隻能忍氣吞聲,承擔苦果?

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所以這次的表演內核,池驚瀾當然要改,而且是大改,並且,他甚至並不打算針對賽場邊緣坐著的那位韓國裁判——他還不夠資格。

下一刻,音樂響起。

少年睜眼,冷冽的目光掃過鏡頭,也掃過遠處的觀眾席,眸中的冷意讓所有人都為之心驚。

真正的小醜,從不是臉上畫著小醜妝的阿瑟。

池驚瀾的劍,指向的也從不是裁判席上黑著臉的某個精確的人。

而是這個畸形的社會中孵化出來的沒有一點競技精神的從上到下所有人——運動員、教練、裁判,一個都不能逃過。

以及撐在他們頭頂包庇縱容的保護傘。

——違背奧林匹克精神的主辦方,甚至,這一整個國家。

第二百四十三章-冬奧(二十八)

在淩榆受傷的那一刻起便強行壓抑起來的火山, 此刻終於不再遮掩那火山口中早已滾燙翻湧著的岩漿。

從踏上冰場開始,池驚瀾便不再像往常一樣內斂而穩重,他一步一步滑向冰場中央, 身上的氣勢也一步比一步更加強勢。

上一次冬運會的《小醜》, 池驚瀾為扮演小醜阿瑟,在臉上畫上了小醜的妝容, 但這一次, 池驚瀾什麼都沒畫。

他頂著一張素淨又精致的臉蛋上場, 眉眼間儘是毫不掩飾的睥睨之色, 氣質冷冽而鋒利, 挺直著脊梁立於潔白的冰麵之上, 就是一柄完全出鞘的劍。

之前池驚瀾的所有節目都不會強硬地向外界表達強烈的情緒,像《新芽》《安卡》等等, 基本都是他自己的成長和感悟,能夠影響到觀眾們,隻是因為池驚瀾的表演太能夠引起人們的共鳴與感觸而已。

最激烈的一次, 也就是那場全國冬運會上, 對著裁判“開槍”的《小醜》, 沒想到, 本來已經將《小醜》改編的沒有之前那麼強的針對性了, 卻又遇上了這種突破池驚瀾的底線, 讓他絕不能容忍的事情。

陰差陽錯的, 《小醜》又回到了它最適合的賽道。

池驚瀾睜開眼,利劍出鞘的鋒芒仍未收斂,眼中的嘲諷與不屑卻更加顯眼。

這次的池驚瀾不再鋪墊小醜阿瑟那悲慘的過去, 也不再敘說他是如何無奈地拿起手中的槍走上暴力反抗的路,一開始, 他就是後期那個強大的,令人畏懼,卻又受人追捧的JOKER。

這部電影很有名,所以大家也都知道,電影後期的JOKER,心中最強烈的情緒,絕不是權力和眾人追捧帶來的快意,而是對那個不公而腐朽的社會的嘲諷和不屑。

小醜不屑與那個社會同流合汙,正如此刻的池驚瀾不屑用暴力解決問題。

對洋洋自得的既得利益者最直接的報複,便是擊碎他們的美夢。

單純意氣用事把之前那兩個傷人的運動員揍一頓是沒有任何用處的,當然,即便揍不了他們,他們也絕不會好過。

開頭輕快活潑的音樂中,少年唇角扯出大大的弧度,倒滑而出,荒誕與強勢完美地在他身上融合,讓觀眾席上的觀眾們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下一瞬,池驚瀾利落地一仰頭,柔軟的發絲在空中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線,他抬起手,瞬間起跳,高高騰空。

——4T,後外點冰四周跳。

大開大合,淩厲至極。

刀齒點冰濺起的美麗冰花,就像是危險而無形的武器,濺射入觀賽冰迷們的心臟,引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有人為此驚豔,也有人感到冒犯。

冒犯就對了,自己選擇對號入座的才是真正的小醜。

池驚瀾這一次完全沒有收斂自己的個人情緒,他既是電影裡那個拿起槍踏碎舊製度的小醜阿瑟,也是想用這一場自由滑為淩榆鳴不平的池驚瀾。

就連其他國家的解說也明顯感受到了場上少年噴湧而出的強烈情緒。

和華國解說在比賽過程中會為了節目的沉浸感而選擇儘量少言不同,國外的解說向來都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隻是風格不同而已。

所以當他們此刻看到池驚瀾的開頭,感受到他身上那蓬勃而洶湧的情緒時,便驚訝地直接開口了。

“哇哦,華國的黑馬池今天看起來很生氣,我之前慕名去看了他之前的所有節目,這次的風格和他之前的完全不一樣——一開始就火力全開,讓人完全沒時間反應啊。”

“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前兩天短道速滑一千五百米比賽時被韓國隊選手劃傷的短道之王,似乎和黑馬池關係非常好,這應該是在替好兄弟抗議,夠朋友,我喜歡!”

解說的搭檔激動地回答,而後兩人的解說便莫名其妙拐去了討論淩榆和池驚瀾關係究竟如何如何好的地方。

不過很快,他們討論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無他,冰場上的少年再一次精準地捕捉到了鏡頭,淩厲的目光通過鏡頭落到了所有人的身上,讓所有正在看這一場自由滑的觀眾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體。

他們覺得自己仿佛被池驚瀾審判了一次。

問心無愧的人隻是吃驚於這樣一個看上去柔弱纖細的小少年竟能爆發出這樣驚心動魄的氣勢,和之前的短節目《安卡》時簡直判若兩人,並且不由自主地產生好奇,被他深深吸引。

但有些人問心有愧,但偏偏不肯承認是自己有錯,已經自顧自地破防,覺得池驚瀾這是明晃晃的在他們的地盤上挑釁甚至內涵他們。

不文雅的詞彙從他們口中傾瀉而出,原本安靜觀賽的觀眾席也瞬間再次嘈雜了起來。

遠道而來的其他國家的冰迷們被嚇了一跳,瞪向那些不停辱罵的本土觀眾們,甚至低聲提醒他們安靜,但是沒有任何效果。

反而本土觀眾們罵得更狠更吵了。

這下,無論是哪個國家的解說,都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對觀眾席上吵鬨的觀眾們表達了不滿和譴責。

“看起來韓國的觀眾們還需要進修一下觀賽禮儀。”

“頭一回見到那麼吵的花樣滑冰觀賽席,主辦方都不製止一下的嗎?”

“哈哈,韓國的冰迷們這就破防了?池加油啊!拿個第一,狠狠打他們的臉!”

最後一個立場鮮明開嘲的,是大鵝的解說,他們前天的女子三千米接力,也被韓國隊小漏了“一手”,此刻看到池驚瀾毫不掩飾的針對和指責,那叫一個大快人心。

大鵝團體賽決賽男單沒有換人,從實力上大概率打不過池驚瀾,與其讓彆的國家把第一搶了,不如讓這個讓他們很順眼的華國小少年拿第一,反正華國隊有短板,池驚瀾拿了第一總分也超不過他們。

雖然話是如此,但直接在直播中開口支持池驚瀾拿第一,足以證明大鵝的解說對韓國隊有不爽了。

而一向不會在比賽過程中說什麼無關話題的華國解說,也忍不住開口:“這觀眾席……素質有待提高,希望不會影響到池驚瀾的比賽。”

池驚瀾當然不會被觀眾席的那點嘈雜影響,對他來說,這隻是小場麵。

甚至,觀眾席越嘈雜,他越興奮。

韓國冰迷們越擾亂賽場秩序,就越說明他們做賊心虛,越會引起他人的口誅筆伐,正如此刻各國解說間裡的解說們。

而他什麼都沒做,他隻是跳了一場自由滑而已。

根本沒有人能有絕對的證據來證明他是在針對韓國,不是嗎?儘管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事實就是如此。

在一片噓聲之中,場上的少年越發恣意張揚。

如果說前半段的池驚瀾是正義地指責韓國的醜陋行徑,就像小醜阿瑟覺得自己或許也能改變什麼,而為了正義徹底拿起槍一樣。

但從中間的編排步伐開始,變調的荒誕而悚然的音樂,和少年臉上出現的邪意,則讓所有人都心驚了起來。

JOKER在信徒的追捧中登上了王座,手舞足蹈,發出猖狂的笑意。

一開始為守護心中正義而拿起槍的小醜,因為善良而想拯救他人而拿起槍的小醜,在那個畸形又醜陋的社會中,屠龍者也終成了惡龍。

那麼他們呢?

小醜阿瑟至少曾經反抗過,但仍抵不過那黑暗的社會。

此刻還沒有到那等惡劣的地步,隻此一家行徑如此醜惡,但如果連這都不敢反抗,墮落不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嗎?

前半段是倡議,那麼後半段就是警醒。

淩榆受傷而那兩個韓國隊的運動員沒有遭受到任何懲罰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華國隊的事了。

韓國這種為了自己的成績和利益而縱容傷人的行為,絕對不能擴散,否則整個體壇都不得安寧,運動員們更無處伸張正義。

唇亡齒寒,很簡單的道理。

所以,池驚瀾就是要以這種鮮明的對比,讓全世界看他這一場自由滑的觀眾們,都能最直觀地看到——沉默的結局。

若是韓國的“陽謀”受不到任何懲罰,那麼以後,會出現多少個成為惡龍的“小醜”呢?

回答一定是無數個。

所以他們不能沉默,他們必須反抗。

冰場上的少年火力全開。

難度步伐、燕式巡場,聯合旋轉,以及,後內結環四周跳——4S,後外結環四周跳——4Lo,勾手四周接後外點冰三周——4LZ+3T,阿克塞爾三周半接後外結環一周接後內結環三周——3A+1Lo+3S……各種高難度的步伐旋轉,還有各種四周跳,連跳,跟不要錢一樣撒了出來。

而大多數跳躍,池驚瀾更是毫無顧忌地放在了自由滑的後半段,配合著越發激昂熱烈的音樂,他這柄出鞘的利劍,將每一寸鋒銳的劍芒都對準了該去的去處。

現在世界最高難度的五種四周跳,在這一場自由滑之中,池驚瀾就展現了整整四個,彆說還有一堆難度不比四周低的二連跳甚至三連跳,直把人們看的目瞪口呆。

而池驚瀾卻絲毫不顯疲憊,汗珠順著額角滾落,折射出細碎的光,隻襯得他更加璀璨奪目。

最後,少年高高抬起手,將槍口對準了天花板。

嘭,一聲槍響,無形的硝煙在少年指尖彌散,他收回高抬的手置於胸口,在華國冰迷們驟然爆發的衝天歡呼聲中,彎腰謝幕。

華國少年池驚瀾,一曲《小醜》,技驚四座。

第二百四十四章-冬奧(二十九)

如遇不公, 該如何?沉默,抑或是反抗?

場中的少年抬手朝著穹頂開槍,便是他告訴全世界的答案。

——那就來戰。

池驚瀾從不畏懼風雨, 而他用那並不寬厚的肩膀撐起的廣闊天空, 也給冰迷們帶來了足夠的底氣。

細小的浪花會被深邃的大海吞沒,會悄無聲息地平息於綿長的海岸, 但如果是巨大而洶湧的海浪呢?

當海浪足夠浩蕩, 便可以擊碎龐大的礁石。

有人帶他們衝鋒陷陣, 有人願意將細小的浪花彙聚成洶湧的波濤, 沒有誰會再願意憋屈地保持沉默。

“池驚瀾……池驚瀾!池驚瀾!池驚瀾!!”

一開始, 隻是零散的一兩個人高聲喚出了池驚瀾的名字, 但是很快,他們附近的冰迷見狀, 一個一個都加入了進來。

並不是所有的華國冰迷都聚集在一塊區域,當最集中的華國冰迷率先喊出聲浪後,其他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般零散分布在整個觀眾席的華國, 還有華裔觀眾們也都動容起身, 無視身旁本地觀眾的譴責, 不甘示弱地扯開嗓子, 將自己融入了聲浪之中。

他們的聲浪層層疊起, 彙聚成洶湧澎湃的浪潮, 將原本來自本地觀眾們嘈雜的噓聲與謾罵完全壓製。

巨大的洪流甚至都要掀翻整個場館。

到後來, 就連觀眾席上的外國冰迷們也被感染,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用他們的語言喚著池驚瀾的名字。

池驚瀾聽到了自己名字的各國語言版, 直起身,朝著他們笑了笑。

那笑容發自內心, 帶著純粹的喜悅和感動。

總有些人,有些事會讓人動容,池驚瀾已經作好了在主場被觀眾們噓聲謾罵的準備,卻沒想到華國冰迷們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到這種程度。

少年再一次朝觀眾席彎腰鞠躬致謝,不卑不亢,保持著他的風度,卻也仍不失去他的鋒芒。

強大而謙虛的氣質散發著獨一無二的魅力,無人能不為他著迷。

而人聲鼎沸的場館裡,在越發聲勢浩大的歡呼和呐喊聲中,之前曾因聲音太大而被趕出場館的青年卻早已徹底失語。

淩榆再也壓抑不住眼中洶湧而灼熱的情緒,他注視著冰場中的少年,眸中翻湧著毫不遮掩的洶湧的愛意和極致的溫柔。

他此刻的眼神,直白到但凡有個鏡頭照過來,他的心思就會完全暴露在全世界的眼皮子底下。

“收斂一點。”一旁的柯苑澤扶額操心道。

“收斂不了。”淩榆頭也不回地回答,身體前頃趴在欄杆上,頭枕著胳膊,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冰場上的人影。

他看著池驚瀾彎腰謝幕,看著池驚瀾聽到觀眾席齊聲呼喚他名字時驚喜抬頭,看著他再一次被隊友們簇擁,看著他披上外套坐上等分區,大屏幕上彈出他的自由滑分數。

這一次的自由滑分數出的比短節目還要更慢。

有裁判十分果斷地打完了分,也有裁判內心天人交戰,糾結許久,遲遲沒有給出最終的評分。

雖然體育競技,裁判按規定要求要公平公正,但一共九位裁判,來自九個不同的國家,他們注定有自己不同的立場。

國際賽場上常出現壓分的情況,就是因為這種立場不同導致的。

而冬奧會有足足九個人,就是為了儘量減小立場對於最終分數的影響,但仍無法避免某些約定成俗,心照不宣的規則。

——比如打壓華國。

所以本來這一次自由滑,有好幾位裁判是打定了主意,甚至收到了上麵的要求要壓分的,但是這一刻,他們卻下不去這個手了。

能坐上奧運會裁判這個位置,自然是熱愛著這個項目的,而池驚瀾這場自由滑的核心主題太直白,連觀眾們都能瞬間明白,何況他們呢?

他們有自己的立場沒錯,甚至他們也會打壓一些運動員,但是他們做不到看著冬季運動徹底向下墮落——韓國的行為,他們也十分鄙夷不恥。

所以猶豫了許久之後,直到打分的倒計時都快要結束,有些裁判才最終打下了分數。

總之,這是團體賽,最終是按排名給積分,分數高點也沒事吧,他們抱著彆人要壓彆人去壓,自己給高點應該也沒事的想法,不約而同地按下了手邊的屏幕。

大屏幕上停頓了一下,下一刻,彈出了池驚瀾的自由滑總分。

動作技術分113.23分,表演內容分95.46分,總分208.69分!

直接突破了兩百分的大關!

而池驚瀾的分數後麵,依舊跟著無比熟悉的三個符號。

PB(個人最佳記錄)/SB(賽季最佳記錄)/OR(奧運會記錄)。

雖然池驚瀾是第一個出場的,後麵還有其他四個國家的運動員還沒上場,但看到這個恐怖的分數的人心裡都清楚——

如果這分還不是第一,那簡直天理難容。

尖叫聲再度掀翻了場館的穹頂,淩榆眼中也泛起最驕傲的笑意,和抬頭望向他方向的池驚瀾對上視線,在沸沸揚揚的嘈雜聲音中,兩人默契地朝對方點了點頭。

隨後池驚瀾含笑起身離開等分區,背著淩榆朝他揮了揮手,跟著隊友們一起退場了。

淩榆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至少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才從趴著的欄杆上離開坐回原本的座位。

“你居然不回去找小師弟?”柯苑澤一陣驚奇。

池驚瀾不在,淩榆便又恢複了那高冷的酷哥模樣,聞言雙手環胸輕哼一聲,用“你居然這都不懂”的語氣開口道:“團體賽決賽還沒結束啊,我怎麼可以這時候去影響樂樂,阿澤,你不要滿腦子黃色廢料!”

柯苑澤:…………

是誰剛才興奮地跟他說被親了要去表白?究竟是誰腦子裡全是黃色廢料!

他就不該開口讓這貨有機會開屏犯賤,柯苑澤深呼吸一口氣壓下自己的暴躁,告訴自己再閒著沒事乾搭理這東西,他就是狗,而後把頭一扭,選擇了繼續看比賽。

場館中澎湃的聲浪在池驚瀾離場之後仍持續了許久,直到下一個出場的霓虹國選手上了冰,才不甘不願地平息。

不知道霓虹國的那名運動員是被池驚瀾四個四周又淩厲無比的節目震撼到了,還是被現場出乎意料但又持續了許久的聲浪嚇到了,他顯然不是很在狀態。

他的節目裡原本編排了兩個四周跳,但最後卻隻成功了一個,雖然後半段找回了一些狀態,但本身編排難度就不高,最後的表演分也隻是中規中矩的平庸,加上失誤扣的分,不出意外的話,已經預定了團體賽決賽男單的最後一名。

除非剩下的選手跳出更加下飯的操作。

霓虹國的冰迷們已經祈禱起了下一個出場的班奈特延續他短節目時的發揮。

但很可惜,他們的算盤馬上就落空了。

第三個出場的是美國。

艾美莉卡本來紙麵實力的排名也就差不多第三,不過他們的分數本來應該和俄加靠近的,但由於之前短節目班奈特在男單的失誤,最終隻比華國的總分高了一分。

俄加以三十多分的分數甩了剩下三個國家一大截,自成了競爭金牌的小團體,而華日美的分數差距極小,銅牌究竟會花落誰家,局麵隻能說是撲朔迷離。

華國雖然池驚瀾大概率又能砍下一個十分,但冰舞和女單的短板並不是一時就能補齊的,而雙人滑的小搭檔年紀太小,穩定性也還未可知。

而美日各個項目的實力比較平均,相比來說美國更勝一籌,如果之後的項目霓虹國不爆發,那他們就很難有什麼競爭力了。

說到底,在這樣伯仲之間的競爭中,看的就是誰能頂住壓力。

而霓虹選手沒頂住的壓力,在短節目上演下飯大會操作的班奈特,在這一次的自由滑卻抗住了。

按照團體賽的規則,進入決賽之後,每個國家擁有兩個項目換人參賽的權利,當然,換的人也要是之後個人賽的參賽運動員才可以。

人們之前原以為美國會將班奈特換成曹輝,畢竟班奈特在短節目上的失誤算得上很嚴重,但美國卻沒有這麼做,依然讓班奈特參加團體賽的決賽。

外網輿論也就那套,已經有很多人在討論班奈特是不是背靠大樹,有權有勢才沒把他踢出團體賽,也就是俗稱的“皇族”。

這當然已經算得上造謠汙蔑,換做以前的班奈特,一定會難過自責,認為是自己的問題。

但自從那一天和池驚瀾談話之後,兩天時間,他想通了很多事。

網上的輿論,說到底不過是他那位曾經尊重敬愛的師兄為了自己的逃避而推卸責任,讓他背鍋而已……

剩下想通了什麼,一個個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班奈特現在回頭,才發現原來都是些乏善可陳的事。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不可以為了任何事,為了任何人,而放棄自己的職業生涯,放棄自己的未來。

當然,代價是被徹底的孤立,不過班奈特不在乎了。

施舍的友誼,高高在上的友誼,他不需要,他已經有了真正的朋友。

沒有隊友的鼓勵祝福,觀眾席上大多也都是看戲的姿態,但這一次紅發少年昂首挺胸踏上冰場,沒有受倒絲毫影響,如同一團緋紅的火焰,在冬奧會的賽場之上終於燃燒出了他的光芒。

同樣也是四個四周的編排,班奈特沒有一個失誤,全都完美完成,達成了他冬奧會的首次。

儘管總體技術難度和表演分都比池驚瀾差了一些,但也突破了他的個人和賽季最佳成績,足夠讓許許多多的冰迷們驚訝了。

畢竟,自由滑的他和短節目給大家做下飯菜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冰迷們不清楚是什麼讓班奈特作出了這種驚人的改變和進化,但對於漂亮好看的節目,他們總是喜愛的。

而且斷檔的top固然很酷,但是有來有回的競爭更加精彩,不是嗎?

就連現場的華國冰迷們也毫不吝嗇地給班奈特獻上了他們的掌聲。

班奈特給池驚瀾帶來了一點衝擊,但仍然沒能動搖池驚瀾第一的位置,後麵的幾位運動員就更不可動搖了。

最後,等男單的五場自由滑節目都結束,男單自由滑的五個國家最終排名定格在華美加俄日,並且重新洗牌了積分排行榜。

總積分排行榜從俄加美日華,變成了俄加華美日。

隻不過雖然排名表麵上看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實際上美日華三個國家的競爭依然白熱化,團體賽不論具體分數論排名賦予積分,一共隻剩五個國家,所以即使排在最後一名,也能夠有六個積分,所以直至現在,美日華三國分差依然很近。

都到這種程度了,誰不想爭一爭獎牌?

接下來的所有比賽,所有人都打了雞血,俄加爭金,美日華爭銅,整個團體賽,硬生生發揮出了不輸個人賽的水平,給觀眾們帶來了一場又一場視覺盛宴。

而華國,在池驚瀾的那一場絢爛而鋒銳的自由滑帶領之下,無疑是最瘋的一個。

猶如跟著將領衝鋒的將士,剩下的人都毫無保留地拚了命,每一場節目表演完都是筋疲力儘地下場,有隊友扶著才能勉強不脫力摔倒。

隻有阿美莉卡在一眾打雞血的運動員中顯得格外格格不入,他們顯然沒有珍惜班奈特砍下的男單九分,也沒把華國和日本放在眼底,吊兒郎當地比完了賽,雖然沒什麼失誤,但明顯能讓人感受到敷衍。

最後,成績沒有辜負拚了命的華國隊,在一開始無人看好他們的情況下,硬是生生逆襲,拿下了銅牌。

而吊兒郎當的艾美莉卡,最後也被摁爛了計算器覺得有希望而狠狠拚了一把的霓虹彎道超車,成功墊底。

現場的華國冰迷們聲音都已經喊啞了,但當最後成績塵埃落定,他們真的拿下第三的時候,他們仍然從沙啞的喉嚨中擠出了最熱烈的歡呼與尖叫。

在紙麵實力墊底的情況下,在明顯偏科,曾經的頂梁柱倒下,還有明顯短板的重重困難之下,平均參賽年齡最小的國家頂住了最大的壓力,雖然隻是第三名,也是華國裡程碑的突破。

這如何不令人驕傲?

頒獎典禮,華國團體賽參賽眾人一起站上領獎台,國際滑聯的主席親自來給他們頒發獎牌和捧花。

從銅牌到金牌,池驚瀾被眾人簇擁著,彎腰帶上了他冬奧會的第一枚獎牌,接過遞過來的捧花,抬頭,遠遠地和觀眾席上的青年再度對上了視線。

趁著主席接著給身旁的隊友們頒發獎牌,池驚瀾彎了彎眼睛,在高朋滿座中朝著青年的方向無聲啟唇。

“這份禮物,喜歡嗎?”

第二百四十五章-冬奧(三十)

回答池驚瀾的, 是淩榆如同熔岩一般灼熱滾燙的視線。

那好似烈日當空,要把他穿透融進骨和血中的侵略性,即使池驚瀾此刻站在隻有個位數溫度的冰場之中, 他都感覺自己要被融化了。

此刻池驚瀾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撩撥得有點過了, 手無意識地摸上掛在胸前的獎牌,整個人都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還好觀眾席突然又炸開了鍋, 嘈雜聲此起彼伏, 池驚瀾趁機收回了被淩榆那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住的視線, 看向身旁引起嘈雜聲的源頭。

——是加拿大隊。

國際滑聯主席給第三名的華國隊頒完獎, 便繞到領獎台的另一側, 去給第二名頒獎了。

團體賽的金銀牌爭奪戰, 最終還是大鵝略勝一籌,摘得了桂冠。

加拿大以兩分之差憾負摘銀, 不過鏡頭給過去的時候,還能看到他們在有說有笑地交流。

這個平均年齡最大的參賽團隊,老將們基本都到了要退役的年紀, 這是他們最後一場冬奧會, 沒能站上那個最高的領獎台雖然有些遺憾, 但都拚儘了全力給全世界的冰迷們帶來了一場最精彩的比拚, 他們雖敗猶榮。

而且, 此行不虛, 不是嗎?

加拿大的幾名老將對視著看著彼此笑了笑, 目光在另一側已經站上了銅牌領獎台的華國隊身上掃過,然後在鏡頭照過來時,在全世界的注視之下, 動作整齊劃一地彎腰,齊刷刷地伸出手, 如同掃帚一般掃了掃麵前的領獎台,就好像上麵有什麼臟東西一般。

他們來回掃了好幾下,才收回手,抬腳站了上去,手拉著手高舉過頭頂,朝著觀眾席和鏡頭打招呼。

領獎台上顯然不可能有什麼物理意義上的臟東西,那麼加拿大隊掃的是什麼“臟東西”,那就很明顯了。

“咳咳咳”鏡頭外,觀眾們正喝著水,見到這一幕直接嗆到了自己。

而現場,加拿大隊的動作也瞬間引起了觀眾席的躁動。

韓國觀眾瞬間破防,噓聲一片,謾罵聲又充斥了整個場館,但加拿大隊的幾位運動員完全不在乎,笑意盈盈地,甚至還像噓聲最大的那片觀眾席揮了揮手。

可以說是直接貼臉開大了。

本低觀眾們更加破防,其他國家的冰迷們見狀瞬間笑倒,鼓著掌喝彩起來,一時之間,輕而易舉又壓過了破防的本地觀眾的聲音。

“哈哈,這些棒子的戰鬥力好差啊。”

趙瑞嘉左看看,右看看,最終還是忍不住,和身旁地虞靈靈分享,整個人都興奮極了。

“團體賽決賽沒有韓國,他們人本來就不多。”

虞靈靈低聲回答,然後扯了扯趙瑞嘉的袖子,示意他在領獎台上要穩重一些,不過小姑娘最後自己也沒忍住,腦袋悄悄湊到池驚瀾身旁,小聲問。

“池哥,加拿大隊的前輩們這樣不會被主辦方穿小鞋嗎?”

池驚瀾笑了笑,朝隔壁領獎台看去,和加拿大的幾位老將對上了視線,他輕聲回答。

“不會。”

加拿大隊注意到了華國隊的隊員們朝他們看過來的視線,互相懟了懟,都側過頭,回以了友好善意的笑容。

他們有什麼好怕的,這場冬奧會之後他們大概率就會選擇退役,這些人想要算賬,也算不到他們頭上來。

華國隊的小朋友們還有很遠很遠的未來,他們不適合那麼囂張,但出於欣賞,也是同仇敵愾,他們這些老將,完全不介意伸手推波助瀾一把。

國際滑聯主席看到加拿大隊的行為都愣了愣,不過他沒說什麼,在現場的噓聲中,仍是照常給他們帶上了獎牌。

一個動作,已經無聲地表明了他的立場。

池驚瀾看懂了加拿大的老將們的笑容,也看懂了國際滑聯主席的行為,彎了彎眼睛,對身旁的隊友們開口。

“等會下場,我們找他們說聲謝謝。”

“好!”小朋友們雖然不太明白,仍是齊聲應道。

最後是金牌,俄羅斯隊被提醒了才依依不舍地從加拿大隊身上收回了視線,蠢蠢欲動地看起來也想整點活,不過他們還是沒有加拿大隊那樣毫無顧忌,最終還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完了待獎牌這個環節。

所有獲獎運動員都站在了領獎台之上,接著便是萬眾矚目的升國旗奏國歌的環節了。

不用池驚瀾提醒,剛才還興奮得仿若有多動症的小朋友們在國旗準備升空那一刻都瞬間神情肅穆起來,莊重而認真地抬頭,看向了那麵高高的五星紅旗。

雖然隻是第三,雖然場館中響起的也不是華國的國歌,但當五星紅旗在場館上空升起的時候,無論是現場,還是屏幕之外的華國觀眾們,都嚴肅認真地離開了座位,站起身,對著場館上空的紅色旗幟行注目禮。

這是平昌冬奧會華國隊拿下的第一枚獎牌,同樣也是時隔多年,花樣滑冰項目再度在冬奧會上有獎牌入手。

這一日,注定會載入史冊,而創造奇跡的小英雄們,光輝的履曆,也將伴隨他們的一生。

但這不會是結束,隻會是開始。

池驚瀾聽著響徹整個場館的俄羅斯國歌,心中想的,是下一次他要讓那麵五星紅旗升到最高的地方,讓華國國歌在冬奧會的場地再度奏響。

*

頒獎結束,還有合照與采訪。

因為池驚瀾剛才說的話,華國隊特意去找加拿大隊合了個照,一旁的俄羅斯隊看到,也沒忍住加入了進來。

冰上項目的第一場決賽,第一場頒獎,最終定格在三個獲獎國家其樂融融的合照中。

合完照大家各回各家,池驚瀾和加拿大的幾位老將聊了幾句,慢了一拍,便和華國隊散開了。

“加油,我看好你,個人賽上再見。”

池驚瀾被加拿大的男單名將很用力地拍了拍肩膀,孫瑩瑩逆著人流回來撿他,少年笑著點點頭朝那位名將答了聲謝,才跟著人離開。

退場前的最後一刻,少年抬頭,回望了一眼看台。

依舊是剛才的位置,池驚瀾看到了淩榆火急火燎離開的背影。

頒完獎,離開了冰場,之前那根繃緊的弦徹底鬆掉,池驚瀾驀得想起之前那個熱烈的吻,消下去不久的粉色又攀上了他的耳朵。

後麵的采訪,池驚瀾全程心不在焉地往隊友身後鑽,往孫瑩瑩身後鑽,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逃不過被點名采訪的命運。

哎,太有名果然也是個苦惱啊,池驚瀾被迫站到了最前麵,心神卻仍沒有集中到記者的問題上。

“想問一下池驚瀾,自由滑的這場《小醜》,表演內容是之前就定下的嗎?”

“不是。”少年的回答言簡意賅。

“那請問是什麼原因讓你改變了原本的表演內容呢?”

池驚瀾正要張口,被孫瑩瑩眼疾手快地懟了下手臂,才驟然回神,反應過來自己差點當了漏勺。

他的自由滑隻要不明說是針對韓國,沒有人可以說他什麼,但他自己一旦承認,性質就不一樣了。

池驚瀾能看出來麵前的記者並非惡意,隻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問題的含義,他想了想,笑著開口。

“有感而發而已,姐姐,這可是機密。”

現場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與提問記者交好的人也忙湊到她耳邊,提醒了幾句。

記者被反問得愣了愣,被好友提點了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問的問題是多麼危險,瞬間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抱……”

她正想開口道歉,少年擺了擺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沒事姐姐,還有問題嗎,沒有我們就回去啦?”

這枚花滑團體賽銅牌對於華國來說可是件大事呢,就算池驚瀾賣乖,記者們當然不會允許小功臣們就這麼跑路。

“欸欸欸,不行哦——”

記者們笑著攔住試圖迅速結束采訪的池驚瀾,又問了幾個問題。

不過剛剛差點出了意外,記者們的措辭也都注意了很多,而池驚瀾也打起了一點精神,用前不久被孫瑩瑩強行塞給他讓他學習的《采訪之官方回答與技巧》一臉認真地糊弄完了所有的問題。

回答完還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記者們,滿眼寫著“回答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嗎”。

記者們都被可愛到了,又無奈又好笑。

“最後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央台記者開口,哄道。

“好吧,您問。”少年收回了蠢蠢欲動的腳,乖巧道。

“團體賽圓滿結束了,對於之後的個人賽,你有什麼展望嗎?”

哦?

池驚瀾輕挑了挑眉,之前刻意裝出來的乖巧皮瞬間出現了破綻,鋒芒和銳意又偷偷跑了出來,他笑了笑,抓住脖子上的銅牌晃了晃,回答。

“給這枚獎牌換個更亮一點的顏色吧。”

比銅牌更亮一點的顏色,是什麼顏色,無需再說明了。

在記者們有些怔住的神色中,少年揮揮手,轉身瀟灑離去。

“咳咳,運動員們這場比賽的消耗都很大,今天的采訪就到這裡吧,謝謝大家的支持,我們下一個賽場再見。”

孫瑩瑩看著池驚瀾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池驚瀾這麼著急,不過自家運動員,除了寵著,還能怎麼樣呢?

官方地跟記者善了個後,孫瑩瑩帶著剩下的運動員們也一道離開了。

池驚瀾沒再管身後的嘈雜,悶頭往休息室走,不知不覺越走越快,直接把身後的隊友們甩開了一大截。

“小功臣回來啦!恭喜!”

開門,絢爛的禮花迎麵而下,池驚瀾愣愣地點了點頭,環視一圈,沒看到淩榆的身影。

“他在更衣室。”柯苑澤走到池驚瀾身旁,幫他摘下頭頂的禮花,無奈低聲道。

然後他好整以暇地退後一步環胸,靜等小師弟的選擇。

淩榆這個從觀眾席上回來的人跑去更衣室待著是想乾什麼,想必小師弟是能聽明白的。

然後他看著池驚瀾呆了呆,紅著耳朵點了點頭,跟他們說了句先去換衣服,然後拎著自己包鑽進了更衣室。

自家的小白菜啊——柯苑澤沉痛地歎了口氣,轉身到角落裡又拿了些禮炮發下去,選擇了裝作看不見。

而那邊的池驚瀾進了更衣室,剛關上門,便落入了一個熾熱的懷抱。

“等……”

池驚瀾剛想說身上全是剛剛沾到的禮花,等他清理一下,但青年卻等不及,抱著少年轉了個圈,熾熱的氣息瞬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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