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才剛剛收到這套衣服的時候,也有不少人跟池驚瀾表示過疑惑和擔心。
場邊的溫澤拿著池驚瀾的外套,掃了眼明顯有些疑惑的觀眾席,微微笑了笑。
他當時也是表示過疑惑的一員,池驚瀾沒有跟他解釋,隻是穿上衣服給他跳了一遍《新芽》,之後溫澤再無疑義。
他相信,等他們看完池驚瀾的這場短節目,他們就會理解,為什麼這套衣服要這麼設計。
冰場上的少年擺好動作,音樂響起,全場瞬間陷入了寂靜。
開頭是一段純音樂,聽起來像是哪個國家的民間小調,磅礴而蒼涼。
音樂聲漸漸大起來,人們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片荒涼的大地中,仿佛群山即將崩塌,將要襲來淩冽的風雪。
冰場上那個少年身形瘦削,被風雪壓彎了腰,他努力地、用力地往前滑去,似乎想要逃離這片恐怖的天災,卻隻能一點一點被風雪擊退。
眼看他似乎就要跌落萬丈懸崖,人們不由得摒住了呼吸,感同身受地替他緊張擔憂了起來。
似乎又是一陣寒風吹過,少年的身影再次晃了一下。
人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然而在這一時刻,少年卻迎著風雪抬起了頭,漂亮的小臉上滿是堅韌與不屈。
天空的遠處掛著一輪非常黯淡的太陽,在風雪烏雲的遮蓋下,好像最後一絲光芒也快要消失。
少年追著那束光向前奔跑,毫不猶豫地向前躍起,像是想要去觸摸太陽。
“啪。”
第一個跳躍,阿克塞爾三周跳完美完成。
但此刻除了必須要計分的裁判,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池驚瀾構建的世界裡。
包括池驚瀾自己。
他把跳躍和編排都已經練得快刻進本能,隻留了一絲理智來操控,剩下的全部投入了表演之中。
少年的那一跳,仿佛定格了所有的風雪,遠處太陽的金光乍亮,世界一寸寸瓦解,歸於一片黑暗的沉寂。
少年不知道為何會如此,茫然地奔跑著,尋找著,環視著周圍沉寂的黑暗。
大一字滑行,喬克塔,結環步,池驚瀾變換著複雜的步伐,把一個茫然無措,原地轉圈的少年形象展現得淋漓儘致。
那是前世的自己,曾有雄心壯誌,破開一切黑暗,後來卻陷入茫然的自己。
音樂漸漸舒緩了下來。
黑暗中的少年不再茫然地轉圈,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再度堅定起來。
周圍都是黑暗,少年選擇閉上眼,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他沿著一個方向堅定地向前跑去,不斷做著各種嘗試想要破局。
跳接燕式旋轉——冰刀淩厲地割過黑暗,似乎帶來了隱隱的光亮。
聯合跳躍——後外點冰四周跳(4T),接後外結環三周跳(3Lo)。
第二個接跳稍微晃了一下,但人們都沒察覺這個細小的失誤,反倒覺得應景。
時間一點點過去,黑暗中偶爾有光亮閃過,卻沒有更多的變化。
少年漸漸得體力不支,蜷縮了起來,仿佛陷入了漫長的沉睡。
換足蹲踞式旋轉。
池驚瀾上半身緊緊貼著腿,露出來的考斯騰隻有深棕的褲子與墨綠近黑的上衣背部。
腳背繃得筆直,身體卻蜷縮著,雙臂虛虛環抱著膝蓋垂著頭,像是深埋在土壤裡的一顆種子。
沉悶、透不過氣,漫長又孤寂。
這是沉睡的這幾十年裡,池驚瀾的真實感受。
突然,轟隆隆幾聲炸響。
音樂聲再次大了起來,伴隨著密集的鼓點,像是春雨的驚雷。
沉睡的少年被驚醒了過來,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個春夏,世界煥然一新,已經不是他熟悉的模樣。
上手的勾手三周跳,再一次完美落地。
少年往上努力竄了竄,試探性地彈出了一枝新芽。
有蝴蝶翩翩飛來停留,帶來晨露,有小兔子害羞地奔跑過,鬆動了堅硬地土壤,還有有些聒噪但活潑的蜜蜂,期待著他的開花,他們照顧著這枝脆弱的新芽,還順便趕跑了覬覦著他的害蟲。
新的世界在歡迎他,包容他。
於是少年努力往上生長,抽條。
最後的換足的聯合旋轉——蹲踞姿態,換足,燕式姿態,然後,最後一種旋轉姿態——貝爾曼。
少年將冰刀提過頭頂,支撐腿直直地支撐著全身,而浮足越過頭頂,腰線向後彎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兩者通過雙手相連,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水滴狀,也像是個即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轉速越來越快,在最後一刻驟然盛開,定格。
胸前代表著生命力的淺綠隨著旋轉時身體的打開一點一點展現在眾人眼中,仿佛看見朝陽太陽升起,破除了所有黑暗。
熬過了凜冬,終於等來了春日。
新芽抽條生長,流蘇隨著旋轉飄逸,像是花朵綻放。
萬物複蘇,重獲新生。
不用任何解釋,所有人都看懂了這套節目,也理解了這套衣服。
沒有一絲絲多餘,也沒有任何殘缺,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觀眾席集體站立了起來,掌聲雷動,一朵朵鮮花被投到了冰場中,為冰場上的少年祝賀。
也正好應了春天的姹紫嫣紅。
沒有人能阻擋光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