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廷看著那雙藍眼睛,沉默片刻,輕聲問道:“你在……‘虛靈位麵’受過傷?”
“你說那個啊……”伊文海勒也想到了那個非同尋常的夢中的陽光——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了。
“是啊。”他垂眼笑起來,正了正自己的衣襟,道:“免不了的問題。不是誰都和你一樣。”
“……”雷廷歎了口氣:“不,都一樣的。”
“你也在那地方受過傷?”伊文海勒愣了一下,下意識走過來:“傷的嚴重嗎?”
“五年前的事兒了。早就好了。”雷廷笑了笑,抬手握住他的手,把他拉下來坐在自己身邊:“但是,你身上殘留了那邊的力量,它一直在試圖侵蝕你。怎麼回事?”
他沒有詢問這五年伊文海勒去哪兒了。
如果行程與公事有關,伊文海勒不會告訴他,如果是私事……對方要是想說那他就聽著,不想說的話,他也沒法逼迫嘛。
無論是朋友,還是伴侶,再或者親人,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啊。
“這才是正常的。”伊文海勒回憶著五年前的景象,輕聲道:“正常超能者在那裡受傷,身上都會殘留嚴重的虛靈腐蝕。我算有點能耐,雖然無法完全擺脫它,但活下來也不難……
“像是其他有些人,隻要墜入其中並受到傷害,就基本等於與人生訣彆了。”
“怪不得昂耶告訴我,正常流程是‘先通過精神世界與它建立鏈接,再借精神世界和精神體與守護者超能實體取得聯絡,最後偶爾進入其中’……”
雷廷捏了捏眉頭,這幾年他確實太忙了,忙到很少有時間攝取成體係的知識,讀書效率比起學生時代低了不知多少。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這東西能不能消除。”伊文海勒靠在沙發上笑。
“不需要問。”雷廷說,“能。”
“原來如此。”伊文海勒好像並不意外:“灼熱陽光抹去了角落裡的陰寒啊……”
雷廷有點哭笑不得:“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昂耶沒告訴你,我就是這麼說話的嗎?”
“……”雷廷挑了挑眉:“他隻說他恨你。因為你犯過一個大錯,讓他失去了一切。”
“真高興他沒說的更……”
“更誇大其詞?”
“不,”伊文海勒閉上眼,歎息道:“更貼近事實。”
昏暗光線中,雷廷轉過頭,目光溫和的注視他。
漆黑發絲垂順在他臉頰兩側,將他襯出了一種驚人的英俊。
伊文海勒並沒有睜眼看他,隻是平靜的撇臉過去,道:“雷廷,你要知道,很多人認為我是個混蛋,而他們是對的。我並不是個值得愛的人……”
“我有我的判斷。”雷廷說。
他的臉色又是一貫的平靜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十九年前的滅絕令,對嗎?”雷廷說著站起身來,高大英武的身形伸了個懶腰。
那身體有力的線條映在伊文海勒驚愕的眼中,難得的把他都晃的眼暈了片刻,一時間竟沒來得及問雷廷為什麼知道這些。
而雷廷隻是說著,打開了他光腦外機上的軍用偽裝組件,光華一閃,外形就被擬態成了一個沒那麼高大結實的銀發青年人。
“昂耶和我一樣,也是從邊陲星係來的。在嶄露頭角之後,永戴爾做了他的戰鬥教師,你也一樣。你們是同門師兄弟。他比你大幾個月,自稱一句‘長’。”
雷廷說:“但在那場戰爭中,他的家鄉被投放了‘沸騰’病毒,按照你的能耐,本應可以在病毒投放前攔截它,但你沒能做到……
“然後,一切都沒了。滅絕令讓他曾經珍愛的一切都沒了。他從此痛恨你,還有與你相關的一切。隻不過對聯邦的責任在束縛他,讓他從沒為此動用過太超規格的力量。”
聽著他的敘述,伊文海勒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目瞪口呆:“你……”
“你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雷廷轉過身,笑了起來,“你覺得,昂耶會欺騙我?”
“難道不會嗎?”伊文海勒眉頭緊鎖,猛地向前一步:“雷廷,你應該認清那群人的本相!”
“嗯哼,他當然會。”雷廷微笑起來:“是的,他當然會。當年昂耶和我麵談時,他的確曾試圖拿另一套話術欺騙我,讓我認為……我和他不止同為邊陲來客,而且,都是‘星流那偽善心靈的受害者’……”
被當麵罵了的伊文海勒眉頭一跳。
隨後,他就聽見雷廷道:“但我感應到了他在撒謊,伊文。而且,你不是那樣的人。
“因此,我讓他再次露出那雙異魔化的眼睛,然後,說出了他該說的實話。”
“……”
伊文海勒背後忽然一陣發涼。現在的阿普頓·昂耶?說實話?他簡直不敢想象在那之中都發生過什麼……
這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了此前雷廷說過的一句話:‘這是反抗軍勢力的領頭羊之一,在詢問被他反抗的勢力決策層之一,對方的政治行為目的嗎?’
‘決策層’。
在人聯,這個詞指代的從來不是人聯議會。
而是‘議長’與‘副議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