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依雷廷這過於穩定的性格與‘不動’的存在來看, 他很少對一件事感到發自內心的憤怒,無論它是否符合他的道德觀念、而他又究竟會如何做出反應……因為憤怒會讓精神失去應有的判斷能力,如異魔那樣的極端情緒化就是個完美的例子。
雷廷不允許自己失控, 所以, 出自他本人心底裡且能存在超過三秒時間的憤怒,其實是個罕見玩意兒。
上一次它出現, 是在五年之前。
而它隻是短暫的持續了幾天,就或直接或間接的造成了後來四千多人的死亡與更多人的受審, 以及……讓雷廷擁有了他那時至如今仍不算好的名聲。
在星網上,罵他的獵戶人遠比其他種族更多。
人們究竟是為什麼而熱衷於在‘陽星’相關話題下陰陽怪氣的指責他是個多管閒事的殺人犯, 這件事大概因人而異, 雷廷也無意去仔細追究。
一如既往的, 他不奢求他人對自己可以抱有一份理解。就像他也不奢求他人理解他此刻的憤怒。
——從一開始, 他就在為那往後必然來臨的全麵危機做準備。
在這個過程中,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如果那一切其實不會發生的話該怎麼辦, 但目前來看,一場複雜且極度危險的戰爭, 的確正在步步向銀河係逼近。
或者說,早在十九年前……或者更早的時候, 這場戰爭就已經開始了,隻是沒有像常人認知中硝煙紛飛的‘戰爭’那樣直白的表現出來。
銀河帝國末期詭異的陷落與信息抹除。
‘升華’與‘沸騰’兩種病毒造成的危險與它們的由來。
桑德羅事件出現的網絡信息錯誤問題。
‘拜爾·科密斯特’子株的亂象。
伊文海勒目前的身體狀況與他僅剩的幾年時間。
‘吞噬者’可能造成的巨大威脅, 還有導致它——或者她——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
還有最重要的——
那個盯著地球文化施加負麵影響的鬼玩意兒。如果不能搞明白這東西背後藏著什麼,人類就時刻活在恐怖威脅之中。
而且,雷廷其實懷疑,當初人類全體做好了魚死網破準備的原因,就是如果這份威脅真的找上門來,死亡都已經算是個相對沒那麼壞的結局了。
如今的銀河文明, 尤其人聯,生來就活在無形的戰火中。這肯定不是隻有雷廷自己能意識到的事……不,應該說,但凡是個長了腦子的人都該看得出,人聯本就內憂外患,處境並不好過,而如果這個大集體崩潰了,起內裡絕大部分成員都無法在星空中的混亂威脅下保證自己與親友的生命財產安全。
但即便如此,這幫人……還是在利欲的推動下,一邊侵蝕聯邦利益,一邊出賣民眾利益,並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蠢貨!
“……我想您知道議會該怎麼做,永戴爾副議長。”
雷廷讓一顆梭形的‘室女座核心寶石’落在它的底座上,隨著‘哢’的一聲,嚴絲合縫的扣在了上頭。
“我希望議會可以各司其職,清查各星球,讓犯錯誤的人得到他們應得的懲罰。”他說,“第一個目標……就先看看之前五年的首都星係卷宗吧。我知道,我的存在必然隻會讓明麵上的惡性行為減少,暗地裡……習慣,尤其是利己的習慣,其實是個很難改變的東西,對嗎?”
“……是的。”永戴爾輕聲道,“即便知道了他們作為骨架的事實,您還是要……”
“不。您肯定明白的,他們不是‘骨架’,永遠不是。”雷廷說。
在永戴爾沉默的注視中,雷廷雙手交握,讓兩個剛剛做好的飾品基礎框架飄浮,邊緣結構與背後結構偶爾發生不同變化。
紫色寶石反映絢麗光彩,光亮黃金猶如兩片蜜湖。
“科研人員、醫護人員、工程師、農民……等等等等,真正的‘骨架’是這些為人民創造價值與利益的人,是保障人們生命財產安全的人,是用理性推動科技發展、用感性推動文藝發展、用科技與文藝為人們的生活拓寬道路的人,而不是屍位素餐草菅人命的人。”
雷廷語調平靜,蜜湖中的紫輝映在他的目鏡上,卻未能留下多少痕跡。
“權力這東西,能者得之。聯邦幾千億人,位置空出來自然有人能補上去。無論往後的繼任者能不能做到清白,我要現在的聯邦發生改變,還有,一切調查內容統一由‘天河’監控,我會查看監控內容的。
“我知道這世上沒有完全的公平公正,但……希望您和議會能明白我的意思,也希望有些‘關鍵人物’能明白我的意思,還有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如果不明白的話,過些天我親自回去和各位麵對麵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