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號’上, 普通又美麗的女人放下手中光腦外機,神色有些萎靡的坐在她的浮空座椅裡,看向窗外星空。
她正載著新一屆學員飛向首都星係——這是她的使命。
幾乎沒人知道, 這整個老式星艦的本質都是一個幻象,而她, 或者說,‘祂’,一直在支付維持幻象的代價。
這代價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從人來。她想。
不過幾個小時的等待, 她等的那個人從星空另一頭回來了。
“發生了什麼?”金光一閃,一個聲音傳來。
“你來了,小雷。”‘校長’笑著回頭。
“小雷”——在私下裡相處時,祂,也或許是‘她’,總會這麼稱呼雷廷。
這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也可能會是最後一個這樣稱呼他的人了。
雷廷沒有飄飛起來, 而是步行至她身邊,低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
對方遞出一個斷了網的數據板, 他順手接過來, 掃視了兩眼上頭密密麻麻令人眼暈的記錄數據。
——那是銀河內部疑似存在結構問題的星體相關信息。或者說, 那是可能‘埋藏’了敵人的星體信息。
雷廷有些詫異。他原以為對方喊他來是讓他履行當年的承諾什麼的, 但……即使信息其實不算全麵,這好像也是, 一個幫助?
“‘凝望’早就看到這一刻了。”‘校長’微笑道,“祂‘屹立’於‘那裡’, 還有我船上的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向外觀望……”
她抬手想拍拍雷廷肩膀,卻發現他如今實在太過高大, 如果想達成目的,她隻能操縱她的座椅飛起來。
可那又顯得太刻意了,她這會兒沒精力那麼做。
‘校長’抬起的手頓了頓,準備換個目標,拍拍雷廷的臂甲。
但她卻有些驚訝的發現,雷廷忽然俯身彎腰,把那疊著兩層肩甲的肩膀亮給了她。
“好啊,好孩子。”‘校長’的笑容燦爛了起來,她大力夯了兩下那肩甲,在‘砰!砰!’的響聲中收回自己發麻的手:“你在做什麼這種問題,我就不問了。但是,照顧好自己,你可是我們的希望。”
“您過譽了。”雷廷歎氣。
希望?那太難了,他隻能儘他所能的做事,但具體能達成怎樣的結果……誰都不清楚。
“夏恩托我把你手下一個人帶走了。”‘校長’聳肩道,“你知道這回事嗎?”
“知道,一個姓岑的醫學人才,感染了病毒,目前在作戰序列裡,靠控製器維持理性。他的人員與管理權限調動文件,還是我的助理通過的。”雷廷回答,他當然知道這事兒,隻是沒放在心上而已:“將近十年前,我和他有過一點交集。”
“那你知道,夏恩要帶走這個人,是為了什麼嗎?”‘校長’笑著問。
“發展反抗軍的醫學與精工處理係統,嘗試治療我的伴侶。”雷廷理直氣壯。
“……”‘校長’讓他這語氣噎了一下:“你果然知道夏恩也不是你的‘自己人’。”
“我沒有‘自己人’,包括伊文海勒,包括你們。”雷廷平靜的搖頭,“銀河還沒有寬容到這個地步,‘校長’,你知道,人要是什麼都有,就該做出頭鳥了。”
“你還不夠‘出頭’?”
“所以我不能什麼都有。”雷廷說。他似乎覺得這理所當然。
“你知道嗎?在你來之前,我其實很想問你一些問題。”‘校長’歎氣,“比如‘如果我和你的理想一起掉水裡你會救哪個’,然後把‘我’換成你的士兵、你的人民、你的那個笨蛋伴侶……”
“為什麼現在不問了?”雷廷歪了歪頭,裝作自己很好奇的樣子:“這會是個打開話頭的好方法。”
“因為我意識到,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反過來問我——”‘校長’靠進了她的座椅裡,臉上帶著一絲悵然又欣慰的笑:“——‘如果一定要有誰被犧牲,那為什麼不能是我呢?’——你會這麼問的,因為你會這麼做。很多人覺得你無情又無趣,但我知道,你和這兩個詞都沒什麼關係。”
“也或許其實有關係。”雷廷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