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手套包裹的手與骨節修長帶著繭子的手十指交握, 伊文海勒饒有興味的翻來覆去看它。
“怎麼了?”雷廷問。
這會兒他沒有從對方思維中讀到任何係統性的思緒,而零散的思維碎片轉瞬即逝,如果要強行抓住它們, 勢必傷害其主體。
“沒什麼。”伊文海勒說,“隻是總感覺你的手很熟悉。你都用它們對我做過什麼?”
“……”雷廷被這話裡的意思震了一下。他張了張嘴,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
見狀,伊文海勒笑了起來,他好像很喜歡看到雷廷這幅啞口無言的模樣。
“隻有在這種時候,你才顯得像是個‘人’。”他說,“真的不跟我講講我們曾經的故事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愛上我的, 反過來也是。”
雷廷的這一絲精神力腦中宇宙了片刻,這一瞬間,他腦海中浮現無數畫麵, 又一一消散。
最終, 他抽回手, 麵色平淡:“忘了。”
……
他甚至都不願意認真去編個謊話,他真我哭死。
伊文海勒嘴角抽搐, 心中有一種詭異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觸升起,拳頭漸漸硬了起來。
但很快,他無奈地輕笑一聲,歎息道:“你這樣不行, 雷廷,你知道問題一直在積蓄, 單純的回避不能解決一切。”
“但現在不是解決它們的時候。”雷廷說。
他轉過身向街角走去,沒有看一眼陰影中蠕動的黑暗,更好像並不在意那黑暗的怪物隱約幻化而出的林立人影。
伊文海勒掃視周圍一眼,微微皺眉。
“那你說要到什麼時候?”他快步跟上那道高大身影, 拍了拍對方手臂:“以及……那是怎麼回事?每次你來的時候,它都會變成很多人的樣子……”
而你從不消滅這樣的它。
伊文海勒想。
“沒什麼。”雷廷說。
他看起來並不在意這個問題,就像他也不在意那些人一樣——但這可能嗎?
“你得直麵問題,雷廷。”伊文海勒沉聲道,他微微仰頭,看著身邊這家夥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身為聯邦現任議長,我想你也知道,一味的回避,隻能讓親者痛仇者快而已!”
雷廷微微挑眉,內心毫無波動:“是嗎?這麼說,誰是我的‘親者’?”
——‘親者痛,仇者快’?
隻要能讓這一切向他想要的未來進發,沒有代價大到無法被接受。
這會兒他這麼說,隻是擬似感性認為應該逗逗對方罷了。
“……”伊文海勒眉頭緊鎖。
這些年間,他當然能清晰感受到問題所在。無論是對方身上的,還是兩人之間的。
對此,如今這個遺忘了太多過往的他很難聲稱自己可以完全的感同身受、放在心上,但他也絕不會對其視而不見。
“再這樣下去,你會失去什麼,你知道嗎?”伊文海勒肅然問道。
“我知道。”雷廷頭也不回道。
“說說看?”
“一切。”雷廷說。他走進街角無人的咖啡館,暖色燈光落在他身上,將他漆黑帶銀的長發、高挺的眉峰鼻梁,還有肩甲與胸前徽章都照得透亮。
“……”伊文海勒跟了進去,在他施施然坐下的位置對麵拉開椅子:“那麼,你又是為了什麼?”
“……”雷廷沒有回答。
他隻是透過目鏡注視對方,注視那雙碧藍的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一片陽光下的海。他總是會從這雙眼裡得到這樣的感觸。
“停止這個話題。”他說著點點桌麵,讓桌上悄然浮現兩杯咖啡:“再這麼下去,我可是會生氣的,伊文。”
聽著那古井無波的聲音,伊文海勒毫不掩飾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一絲憤怒與悲哀。
“你要是真會生氣就好了。”他冷笑一聲,在苦澀香氣中雙臂環抱,向後靠著,翹起二郎腿來,問出了他真正想問的那個問題:“……那麼,雷廷,為什麼我會擁有你的力量特質?”
“……”
正在看咖啡平麵的雷廷抬眼。
“我知道我攔不住一個你這樣的強者找借口,你能用一毫秒編出一整本書的理由。”那金發男人注視著他的目鏡,“但是……雷廷,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告訴我’、‘為什麼’。
少年時總會說出這種詞彙的人,如今也被人這樣質問了。
“……因為你的‘靈思’有殘缺。”雷廷說,“我修補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