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往幾十年裡, ‘陽星’從未真正隱瞞過自己的能力,後來這信息甚至被正式放出,以加強對外威懾。
所以, 人人都開始思考怎樣擺脫對金屬的依賴。
更有甚者,還有人研究出了大量針對金屬結構的破壞武器。
但那一切,在‘陽星’的另一個能力特性麵前,什麼都不算。
因此,‘不動’就成為了銀河各大文明的針對重心。
相關計劃層出不窮,又一次次被重重推翻……因為二十多年間, 都有一個最基本的問題困擾著研究人員:‘不動’, 它的原理是什麼?
以往這個問題的答案,大概隻有雷廷自己才知道。
但現在, 伊文海勒也知道了。
——‘不動’是一種強大的攻擊性, 一種超越一切幻想的抵消力。
它極端但可以有所節製, 具體成效完全取決於使用者。如果它對外釋放,配合一份強大的能量, 它幾乎能擯斥一切、摧毀一切。
但如果想用它保持內在的穩定, 使用者就要麵臨一個問題:這樣的攻擊性指向自己, 它會帶來什麼好結果嗎?
當然不會。
現在, 伊文海勒比絕大部分人都清楚這一點。
他這會兒渾身被金色光芒包裹, 飄浮在混亂的能量流中, 手中浮現一團金光, 回身一拉, 就讓數千米外那道門自行關閉。
心念轉動間, 原本需要主機操縱或工程機械物理上鎖的多重鎖軸轉動,自行卡合,一切複歸原位。
這就是‘金屬操縱’……
……這種感覺, 就像他成為了金屬物質的神,甚至那些臨時得到了金屬性質的非金屬,也要向他俯首稱臣。
但他知道,真正統禦它們的不是它,而是這份力量。或者說,這份虛假力量的原貌,它背後真正的主人。
伊文海勒皺眉,注視自己的手。
他能感覺到,‘陽星’的力量實在太‘烈’了,這個看似隻是外觀描述的名字完全沒取錯。
這會兒把這份能量握在手裡,他感覺自己就像握著一顆熊熊燃燒的恒星,一顆即將爆發的太陽。
而‘不動’對這一切的控製方式,正是一種永無止境的自我攻擊與消磨。
超能力量是個唯心玩意兒,每個人的獨特能量都是其人格特質的某種顯化。
那麼,既具有極端強烈的不穩定破壞性,又以一種堪稱慢性自|殺的方式進行克製,甚至將後者蔓延至整個精神層麵……這種人應該叫什麼?
——一般來說,即使在星際社會,這樣的人也一般被稱為‘瘋子’。
伊文海勒閉眼。
“……不,瘋的人多了去了,但你不一樣。”他低聲自語,修長手指死死握緊:“雷廷,你隻是善良。”
一次傲慢的判定。他想。這一定與整個銀河對那個人的印象標簽都不一樣。
但伊文海勒就是這麼認定了。從很早以前開始。
片刻之後,他像個生命體那樣深呼吸,重新睜開眼——即使靈思狀態下,外在的形態並不影響他對外的感知與交流。
“不存在‘空間’概念,抓住一條魚……”
伊文海勒喃喃自語,身形如微風般遊走,逐漸沒入五光十色的狂暴能量流儘頭。
………………
…………
……
銀河邊緣,近大麥哲倫星雲方向,荒蕪星區。
龐大的‘堅城’幻影黑霧繚繞,靈之底與現世之間的界限在此處變得模糊,幻影於其中顯現,周邊星光蕩漾,偶爾全數熄滅,並在下一刻重燃。
那是現世與靈之底短暫的重合現象,是無星之暗展現於世的景象。
兩種規則在此處碰撞。現世支撐一切的基礎物理規則,靈之底滿溢的非理性力量,兩者在這片空間中交替閃現。
一頂直徑數百米的龐大王冠幻影懸浮,大火從中流出,火勢沿虛空蔓延,燒儘沿路一切阻撓。但繚繞黑霧的廢墟城市巍然屹立,承接所有衝擊,卻隻是讓破碎處更破碎,並飛快恢複了過來。
‘指揮官’懸停在黑洞的吸積盤附近,身周黑霧湧動。
以周邊環境作為參照物的話,他其實在緩慢移動。因為他的‘懸停’是一種絕對錨定,就像星門的固定方式一樣。
“換成一千年前,沒人會想象得到你如今的虛弱。”
‘指揮官’說,他好像有些愉悅:“‘火酒’……嗬,我就知道是你。科塔雷斯。麵對從你心底裡誕育的半身,你就是這麼打招呼的?”
“我一貫這樣,你該比誰都了解。”
數百公裡外,一道極其高大的……‘火炬’說。對敵人用‘虛弱’形容自己這件事,它毫不在意,甚至話語間還帶著一絲笑意。
‘指揮官’在笑。他好像很少這麼笑。但從不久之前‘火酒’遠道而來差點把他燒得隻剩下一半時起,他就一直在笑。
此後,無論是他臨時製造的黑洞將‘火酒’吞噬大半,還是‘火酒’那詭異的火焰燒灼他的內核,他都一直在笑。
“你知道嗎?這很有趣,科塔雷斯。”他說,“‘銀星’的叛逆者,‘銀河帝國’的皇帝,你現在連個碳基生物都算不上……
“但我,雖然是異魔,卻保持著你曾經的外貌與部分人格,甚至連‘堅城’都選擇了認可我。對不少人而言,我才是‘阿特林·科塔雷斯’。
“你說,秩序生物與異魔之間,除一個名頭外,到底有什麼差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