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雷廷和伊文海勒站在了城鎮外道路附近的山坡上。
此時天光近暮,海風簌簌吹拂,萬物皆染上了一層柔軟玫粉。
路上的行人也多如此, 他們大多穿著普通的麻布衣,也有些穿著棉布袍子或粗麻鬥篷。
更靠近城鎮的地方有衛兵巡邏, 他們騎著馬,其中有部分|身著皮甲,金屬護具集中在部分關鍵位置。
遠處兩人沒換衣服卸裝備, 伊文海勒的風衣和輕型護具, 雷廷的披風與充滿未來科技感的重甲,這兩者都讓他們看起來與這片世界格格不入。
因此,他們不得不動用精神力暗示影響了周邊路過的行人, 使其主動忽略他們——兩人的超能力量一個比一個閃閃發光, 彆說隱身了,想降低存在感都難。
說真的, 真要那麼進城的話,精神力如果影響太多人必然引發斥力推拒, 不影響那麼多人的話, 指不定他們就被寫進什麼神話傳說裡去了……
被重力束縛的古文明與星空來客, 不可能互相理解。而如果任由前者循著自己的思維慣性去理解後者,這事兒就會開始變得令兩人不太喜歡了。
雷廷和伊文海勒麵麵相覷。
“所以, 這個時代的‘火酒’在地球?”
不知怎麼的,伊文海勒忽然問道。
他的語氣有些古怪:“……‘那玩意兒’,你是怎麼帶過來的?”
要知道, 兩人跨越時間門而來,連個算得上活人的身軀都是不久前受某個時間門點的‘愛人’恩惠才得來的。
在這個兩人連處於未來時空的‘積蓄’都聯係不上的時間門點,雷廷卻摸出了一粒‘火酒’……
“它是一種物質化的能量, 隻要把它重新轉化成能量,攜帶這點無意識組織還是可以的。”雷廷說,“我的靈思密度夠高。”
“那麼,你為什麼要攜帶它,還是攜帶在靈思裡?”伊文海勒的表情更古怪了。
“……”
雷廷的表情也古怪起來了。他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來,有些哭笑不得:“……你在吃醋?”
“沒有。”伊文海勒的否認斬釘截鐵。
“那就是有了……伊文,你吃一團火焰史萊姆什麼醋啊?虧你還比我大那麼多歲。”
“你是想說我不夠穩重,不符合你的預期了?”伊文海勒哼笑一聲。
明明他這話好像一點問題都沒有,但雷廷聽著,不知怎麼的就汗毛一豎。
“……不,並沒有。”他極快極專注地否定了這個假設:“在我眼裡,你怎樣都很好。比什麼都好。”
伊文海勒被這句話哽了一下。明明他挑起話頭之前沒準備隨便放過雷廷的,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出不來了。
他甚至下意識偏開了目光,連那座城鎮和裡頭隱藏的強大氣息都不觀察了,給雷廷亮了個金燦燦的後腦勺。
明黃彌散,嬌紅黯淡,玫瑰似的顏色從天際消退。天光逐漸轉紫,繁星悄然顯露。
雷廷看著對方半長的金發與不低的衣領,有那麼片刻遺憾沒能看到後頸線條——好吧,一個Alpha這麼想一個Omega可能是有點疑似變態了,但那是他男朋友,這麼想想大概也沒什麼關係。
他同樣移開目光,神態自若。
“能量的鏈接是相互的,對方肯定感受到了這東西的存在。”雷廷說,“但就像我不確定這個時代居然能出現在這兒的他是個什麼狀態一樣,他大概也不確定你我的來意。”
“聽起來,你好像知道‘火酒’的來頭……而且很清楚他應該或不應該做什麼。”伊文海勒的聲音漸沉,古怪之餘也嚴肅了起來:“而且,你防備他……至少是這時候的他?”
“一個本應在遙遠的星空中當銀河全境統治者的外星人,莫名其妙出現在銀河邊緣一顆行星上,在一座對他而言就是一群原始土著建造的城鎮裡待著,而且看樣子好像什麼都沒做……”雷廷輕聲述說。
“……彆說了,你讓我緩緩。”伊文海勒喃喃道,他的表情帶著一絲壓不住的震驚:“所以…………‘科塔雷斯’?”
“嗯哼。順便告訴你,‘指揮官’同樣如此,他們曾經同屬一體。”雷廷說。
伊文海勒沉思片刻,拳頭漸漸硬了。
“你準備怎麼把他叫出來?”他問。
“方法不少,大多數我不想用。”雷廷輕聲道,“這裡普通人太多……”他注視著往來行人,看到農人、仆婦、雇傭兵與商隊往來:“我的力量太容易……灼傷他們。”
伊文海勒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的精神力搜索著整個城鎮,在那力量使人察覺而敬畏前輕盈地從人們心頭躍過並留下一份安撫,迅速鎖定了目標。
對方有著熟悉又陌生的精神波動,這讓伊文海勒遞出訊息的動作更加順暢了。
-【您好,‘科塔雷斯’,我們沒有惡意,請來城外一見。】-
一個帶有奇異回聲的聲音泛響在城中某人腦海中,讓他暫停向人交待某件事的話頭,抬起了頭。
從外表看來,那是個身形高大的男性人類,他麵貌英俊,膚色白皙,雙眼是明亮的藍色,有著一頭火焰般的紅發,即使穿著一身普通衣物,整個人也並不顯得普通。
最不普通的就是那一頭紅發——那樣鮮亮近血色的紅,讓他無論在哪裡,都一定能被人一眼從人群裡找出來。
而‘聽’見那聲音後,他微微一笑,說完了後半句話:“……這就是最適合你們的觀星方式。”
隨後,他從自己正坐著的白石條上起身,看了一眼麵前正在建造的不大一個競技場,對想要起身送送自己的人擺了擺手,孤身沿塵土飛揚的路邊遠去。
不久之後,正在城外猜牌玩的雷廷和伊文海勒紛紛收起手裡剛用附近地層裡的金屬元素搓出的卡牌,拍拍衣服披風從地上站起來。